当下国产微动画美学特征分析——兼谈其与新媒体的关系

王相辉 杨尚鸿

当下国产微动画美学特征分析
——兼谈其与新媒体的关系

王相辉 杨尚鸿

当下国产微动画体现了见微知著的特征，这一特征通过对现实题材的谐谑改编以及象征的审美趣味应和了接受者的感知心理。与此同时，当下国产微动画的表达模式与新媒体处于伴生的状态。微动画也借其自身独有的审美特征超越了时间、狭隘思想的限制，既做到了娱乐大众又做到了寓教于乐，实现了价值的双丰收。

微动画 审美 现实 象征 新媒体

每个人的一生就好像一部电影，而他们就是电影里的主角。有时候他们会以为自己也是别人电影里的主角，但是他们可能只是一个配角，只有一个镜头，更说不定他们的片段早被人剪掉了，自己居然还不知道。微动画《你准备何时忘记雅安》以谐谑的打油诗方式概括了人生在世的际遇，短小精悍的篇幅是精炼和拔高的精神投射，“就像一粒稻谷、大麦或小米，甚至肯定就像谷粒一样，内在自身的精神是金色的，像无烟的火焰；它比天堂更高，比太空更广，比地球更大，超越所有存在。”①如动画的标题“质疑也是一种关注，科普也是一种力量”。当下国产微动画总体正是这样既呈现了趣味又发人深省。国产微动画以“谐谑乐趣”为表象，在题材表现方面往往采用当下社会热点话题，以调侃的方式对其进行改编；而其总体风格无论是从人物到台词，还是从叙事到剪辑，都呈现出了高度浓缩的审美意蕴。

一、现实题材与谐谑改编

当下国产微动画符合广大接受者的审美趣味并切中了时代的脉搏。创作者经过现实生活的浸染后，将自己的感情投射到作为艺术的客观对象上。接受者通过艺术品激活了感官的衰退机能，麻痹的神经最大限度地被调动了起来。接受者与创作者对艺术的判断往往基于现实生活，而当下国产微动画的成功恰恰在基于现实的基础上完成了谐谑升华。

“一个感受力比较敏锐的人，一个有艺术家‘气质’的人，当他在周围的现实世界中，看到了某一事物的最初事实时，他就会产生强烈的感动。”②当下国产微动画恰是这种审美趣味特征的绝佳代言人。《谁都惹不起》以社会的恶化变质和人心不古的现象作为基础；《二代对决》则是现实社会频发的官二代与富二代撞人事件的典型写照。与此同时，生活中迅速蔓延的小三情妇、赌博、拐卖妇女儿童、分配不均等社会现象深重地干扰了社会行为准则。这些现象交错相织，俨然成为社会的毒瘤。“具有深刻意义而未被很好理解的内容往往都有某种病态的特征。病态的东西通常都是具有深刻意义的。”③当下国产微动画集体出现的生活现实面面观是对不良社会现象的强力控诉。

艺术之“美”的生命力在于创造，在于其陌生化的趣味特征。阿Q的最大成功不在于其无理取闹，而在于其超然的“精神胜利法”。艺术不是现实生活的原版抄袭，复制的生活无益于言志，也不可能抒情，更不可能具有审美特质。正所谓“搜尽奇峰打草稿”，艺术的创造性在于对本来面貌的改造，微动画的本质也无非是对于一个“奇”字的合理刻画与合理改造，生成了谐谑乐趣的内涵，满足了接受者的审美需求。其以具有普遍美学意义的艺术品为标杆，从具体到抽象，从现象到本质，以苦中作乐的法则进行了自我调侃和夸张式的艺术想象。

微动画调侃的张力不但能够表达隐秘心灵的最深意义，而且在赋予艺术作品生活情趣的同时避免了矛盾的升级，真正做到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以《奶爸养羊自产放心奶，勇斗神秘有关部门》为例，片中的奶爸迎来最后一次敲竹杠时气急败坏，面对“你家羊在哪，吃什……”的质询时不等对方说完就回答道：“我每天给羊500块钱，它爱住哪住哪，想吃什么自己去街上买着吃，哼！”。其充满调侃意味的谐谑令人捧腹。而“世道变了，造谣干得好那叫炒作；父亲干得好那叫李刚；忽悠干得好那叫创意；创意干得好那就不会被罚款”的话语令人在笑意中充满了辛酸和无奈，触动了千万人义愤填膺的心理意绪。调侃不是辱骂，调侃乃是对于艺术的完美协调并最大限度地去打动接受者的内心世界，是见微知著之审美观的夸张。“不论是什么艺术，只要是艺术，都具备一定程度一定意义的夸张。不论是有意无意，无论表现的强烈或微弱，性质上都是有所夸张的。”④这点在当下国产微动画的创作上体现尤为明显。

谐谑奇趣是兴奋的条件，国产微动画审美夸张的运用也在于打破逻辑思维的禁忌，并使接受者在情绪大起大落的过程中排遣难以抒发的心绪。科学家通过实验证实人在接受夸张化的信息刺激后能强烈地刺激大脑皮层的知觉系统，产生炽烈的心理反应。《奶爸养羊自产放心奶，勇斗神秘有关部门》画龙点睛的妙笔在于片中始终沉默的“羊”在最后关头竟然讲出了语言——主人，拿来500，俺要上街去了，哼！语言自诞生以来被赋予了无上的力量，宗教诞生的根基就在于“思想之无所不能”的信仰，例如，上帝说：“让世界有光——”，于是世界就有了光明。而“羊”说话无疑是最具威力的审美想象。这种夸张效果跳出了逻辑框架的同时，以其饱满的激情和高度的放纵构成了一个鲜活的有机生命体。

当下国产微动画谐谑夸张手法的运用相当于人类思想上的后花园，在现实中无法展现的愿望与情结可以通过见微知著的改编获得完美的表达。以《中国地沟油集团在纳斯达克上市》为例，现实中的“地沟油集团”绝不可能以合法的途径上市，而地沟油给人们的生活所带来的危害也引起了群情激奋，因此，地沟油上市的夸张想象一方面讥讽了现实中自我为了个人利益已经完全忽略道德的存在，另一方面也为社会敲响了警钟，起到了防患于未然的作用。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的“不可能的似真性比可能的非似真性好”也一针见血地点出了这种“公众美学”超科学艺术的威力。

从媒介传播实效性来看，微动画采用了说服的传播模式，霍夫兰曾提出，作为话语掌控者的角色，其言语的可信度越高则受众越会认同其传播的思想和理念，社会效用也更大，反之不但会减损其影响范围，甚至有丢弃话语权的危险。《人情买卖》《无游戏，宁愿死！》《当电动车被限行了》等均采用了现实生活的题材，当下国产微动画在谐谑改编的同时，最终落脚到了现实生活，以此强化了其传播效果。

二、凝缩的审美象征

国产微动画另一个显著的特征则是具有高度浓缩的审美意象。这种凝缩的美感表现出来了自然的灵动性，并投射出词已尽而意无穷的韵味。

以《中国式哄抢》为例，其题材显然是典型的梦之凝缩表现。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影片将“哄抢”的题材集社会道德沦丧、金融破产以及阴谋策划于一体，抓住了艺术最精准的片段，表达了生活中最重要的主题，既是诗意的趣味生活，也是象征的话语。“话语的一种主要的美妙之处在于充满着意义，并引发了一种精神，它形成了一种比语言表达更广阔的思想。”⑤影片中的话语也创造了彼此对等的结构，例如黄牛与黄金、中国大妈与金融大亨、高盛崩盘与楼市火爆的二元关系，并由此建立了比较分析的基础。影片在表现各位苦主责难哄抢现象的同时和世界性的金融危机联系到了一起，真正做到了以小见大，发人深省。

当下国产微动画也充满了暧昧不明性，正是这种暧昧不明性赋予微动画更多的象征性与想象性。如果将《人生没有橡皮擦》仅仅理解为家庭和谐有利于儿童的健康成长无疑是对影片的粗暴化，它表达的是感性的激情而不是理性的事理。影片中帕赫贝尔的卡农音乐贯穿了整个过程，其真正的目的在于有意识地用音乐形式概括地表达情志意绪，完成审美理想的想象表达。与此同时，这部影片台词式微却触动了思想深处的灵魂，其根本原因在于高度概括的暧昧性融入了生气，婉转的笔触并不追求形似的涂抹，由此，影片才能够生动感人，并在极短的时间里抓住接受者的审美情感。

巴赞曾经指出唯有忠实的摄影机才能洞见表象背后的真理，随着科学技术的高度发展，人们已经难以相信一张照片或一段影像的真实性或真理性，“真理照亮了某些地方，但肯定还存在着照不到的地方，这就是遮蔽。有些东西总是被遮蔽着。”⑥而艺术的审美认知很大程度上决定于个人的体验，真实和虚假尚不如艺术究竟能够带给我们什么样的启发更加重要。因此当下国产微动画的凝缩美学特征最大限度地开拓了接受者的联想，《人生没有橡皮擦》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以概括的形式描绘了数十年的人生，影片中的每一笔都流溢着极其复杂的感情特质，简练的笔画可能是氤氲气氛的表达，也可能是历经风雨后心灵的镌刻。多义性赋予形象以象征和隽永的美学意味，微动画强力的弹性和丰富的空白点在一定程度上为接受者提供了二次创造的空间，而其自身亦因此充满了思辨的审美特征。

三、新媒体与微动画的关系

伴随着“眼球经济”向“拇指经济”的转变，融合了数字广播、手机影像、微视频、数字电影等的新媒体催生了一个崭新的艺术时代，也给微动画提供了展示平台。

现代社会只要有网络设备抑或移动通信设备就能看到微动画的身影。保罗·莱文森强调，社会的需要以及人的主观能动性推进了媒介的演变，微动画的强势传播实际上源自整个社会不断扩大的审美需求。

从需求的角度来看，现代人已经逐渐沦为工具的利用对象，形成了本末倒置的关系。发达的工业社会对人的否定性、批判性和超越性思维进行了压制，现实已经将社会打造成了单向度的流动机器，作为主观能动性的个体在屈从的同时引发了抑制机制，“快餐文化”虽然带来了经济效益却也使接受者丧失了主观能动性。由此，一方面为了提升个体的自我主观能动性，摆脱机械模式，另一方面为了满足新媒体的经济效益，使得当下国产微动画大都采用了主题先行的创作模式。《梅普二人转》以毫不避讳的态度揭示了电视制作人钻法律空子并谋求自身最大利益的现实；《话说开始征帅哥税》则直指日本著名经济学家森永卓郎的荒诞不经。从目前微动画主题的表达来看均是对于现实生活的直接介入，而不是冷眼旁观。

微动画的主题先行虽没有形成统一的理论战线，但其单刀直入的目的是明确的,即向主流生活的回归。格里尔逊也曾经指出艺术的审美表现应该是公民自己的事情，应该从不切实际的海角天涯转向眼前发生的事情，纵使一部影片充盈了恒河的恬静安适或者圣劳伦斯河之曼妙景致的生命力也注定难以承担更加适合披露身边社会内容的重任。

另一方面，生存压力的增大使得人们没有大量的闲暇时间去观看长篇大论的影视剧，新媒体在这方面抓住了受众的接受心理，其见缝插针的传播模式也必然要求微动画在最短的时间内阐明故事，指涉内涵。主题先行的模式在吸引接受者注意力的同时，也凭借自身审美趣味的多重性吸引接受者不断探寻另类题材的微动画，这使新媒体在无形中最大效用地利用了接受者的闲暇时间。由此，现代社会是新媒体以及微动画生存的必要条件，而新媒体技术条件下的微动画亦因此呈现了自身的社会价值。

结语

大多数微动画语言的运用固然巧妙却落入了“无耻”的境地，微动画为了提高娱乐性质，其台词难免流溢着奇谈怪论，时不时洋溢着污言恶语，但微动画限于社会化现象和自身固有的“微”的特性难免具有露骨直白的特性，极而言之，微动画在这方面恰恰因“微贱”而高贵。除此，当下国产微动画具有警醒世人的作用，在此，希望国产微动画在将来能够不改初心，独抒性灵，勿为顺口接屁之事。

【注释】

①[瑞士]卡尔·古斯塔夫·荣格.心理类型——个体心理学[M],储昭华、沈学君、王世鹏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1:147.

②冯宪光、傅其林、马睿等.全球文化语境中的中西文艺美学比较研究[M],四川:巴蜀书社,2010:460.

③[瑞士]卡尔·古斯塔夫·荣格.心理类型——个体心理学[M],储昭华、沈学君、王世鹏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1:147.

④王朝闻.王朝闻集[M],四川：美术出版社，1989：122.

⑤[法]罗兰·巴尔特.符号学历险[M],李幼蒸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64.

⑥王志敏.电影批评[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0：71.

本文系重庆市社科项目《国产动画的媒介暴力研究》（项目编号：2015YBYS085）阶段性成果。

王相辉，重庆大学美视电影学院电影学系硕士研究生。

杨尚鸿，重庆大学美视电影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