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怎么过暑期,这个话题可谓老生常谈,年年暑假期间或暑假结束,各类报刊都偶有刊载,而留守儿童怎样过暑期,这样的话题却极少有媒体关注过。本期收集整理以下几篇文章,一是给广大读者提供一些留守儿童的暑期生活现状,二是希望引起更多人去关爱留守儿童的暑期生活。
呼声:暑期别忘了留守儿童
暑假本来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光,但对不少留守儿童来说,可能更意味着辛酸。离开了学校,有了大把自由支配的时间,可父母不在身边,不仅会感到孤独,还失去了有效的监护。频频出现的暑假留守儿童溺亡悲剧,就是惨痛的警醒。
暑期里,有必要对留守儿童的安全问题加强重视。这方面的第一责任人无疑是父母,虽然我们理解背井离乡的进城务工者,往往都有情非得已的生存无奈,但改善孩子的境遇,本是所有父母努力的最重要目标。有条件的父母应尽量把孩子接到身边团聚,没条件的也应该多通过各种形式进行关心。这是为人父母的基本责任。
当然,留守儿童的安全不只是家庭问题,其实早已成为农村普遍的社会问题。在城镇化转型的过程中,外出打工的父母和留守儿童,均属弱势群体。为了他们的权益和社会稳定,政府层面以及社会层面理应有更多的责任担当。从顶层设计来说,国务院早就印发过《关于加强农村留守儿童关爱保护工作的意见》,但作为公共服务的一种,农村在人力和资源的投入上,相比城市还有很大的差距。过去发生的一些留守儿童悲剧事件证明,尽管有相关的制度设计,但在强制报告、帮扶应急机制等制度执行层面,还存在一些问题。
具体到儿童安全层面,最大的难点是人力不足。农村基层干部的人力有限,很难投入足够的人力专门跟进儿童保护,不出事就没人管是当前普遍现状。要有效解决这个问题,更现实的路径是调动社会力量。比如地方政府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组织农村有监护能力的人员,在暑假集中关注留守儿童。有专门的组织和人力作为明确的责任人,才能保证规定有效落地。
其实在城市,留守儿童的问题也一样。之所以有那么多儿童留守农村,一个重要问题是城市的门槛高,父母把子女接到城市的成本太高。让农村进城务工者一步到位地在城市安家也许仍有困难,但在暑假这样的特殊时段,能否特事特办地为父母和留守儿童团聚创造条件,是一个城市人性化的体现。有些地方已经在做这样的尝试,值得肯定。
比如浙江德清近几年都在暑期举办“彗星计划”,当地的工会、民政局以及一些民间协会都组织起来,举办各种公益性质的夏令营活动,专门针对来和务工父母团聚的“小候鸟”,让这些留守儿童能在父母务工地度过一个快乐的暑假。这样的做法值得提倡,既解决了留守儿童的安全问题,也让城市对外来务工者更具有吸引力。可以想象,随着劳动力短缺时代的来临,未来城市的竞争就是人力资源的竞争,一个更人性地关注务工者和他们家庭的城市,才会更具有吸引力和竞争力。
(来源:《光明日报》 敬一山/文)
写实:暑期“小候鸟”蹒跚城市路
出了北京南四环,再往南走上一段,楼变少、变矮,天空就显得分外大。远远望去,原本瘦弱的李雨蒙便更显瘦小。
15岁的她在河南省周口市某县城中学读初二,这是她在北京度过的第八个暑假,只不过这个暑假分外忙碌。早上7点左右,李雨蒙给弟弟做好早饭,便得赶往农贸批发市场,帮父母打点蔬菜生意,这也不太难——装包、收钱,练习了半个多月的李雨蒙动作已很熟练。
天亮之前,那是整个批发市场最热闹的时候,灯光下的人流匆匆,面包车、三轮车、电动车等各式车辆在排排装菜的大卡车间走走停停,问价砍价的声音混杂着不同口音,似乎淹没了其他所有的声响。而白天的客流则稀落得多,对此,李雨蒙甚至有些窃喜,这样她就会有不少闲暇,玩手机,偶尔和爸妈说上一两句闲话。
天色暗下来,李雨蒙先回家,给爸妈和弟弟准备好晚饭……而新的一天依然重复着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这样的暑假有些单调、有些累,她有时也耍下小脾气,抱怨两句,但下个暑假她还是愿意来这里,毕竟“爸妈在啊”。
对于李雨蒙这样处于留守状态的农村孩子,每年的暑假像是个被延长的节日,是属于孩子们的节日。或者说,因为爸妈在身边,这时候的他们才更像是个孩子。在暑假里,在城市的菜摊边、家具城里、家电安装车上……处处有“小候鸟”的身影。
泥土里的“大學梦”
平日里,孙阳阳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做家务、干农活已不在话下,如今的她还成了“理财小能手”,比如对于她与弟弟每个月约1 000元的生活费,如何花得少又能过得不那么委屈,她总能拿捏得恰到好处,以致月月还能有结余,对此她很骄傲,她总强调“我都18岁了”。
“但你不觉得长大很残忍吗?”孙阳阳又问记者。在她这个年纪,她的一位同村同岁好友已是一对双胞胎的妈妈,比她大一岁的表哥已在外打工了6年,而长得还可以的她早已成为村中媒婆们争抢的“香饽饽”,尽管她高中还没念完。
“可村里都是这样,学习不好的女孩子就早早订了婆家,一般定亲后第二年就会结婚生孩子……”孙阳阳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她还在努力与之划清界限,她想“考上大学,去看看姐姐所说的大学是什么样儿”。在她眼里,她姐姐就是她的奋斗目标,也是她所在的村子里至今唯一一位考上名校的大学生。
考上大学,何尝不是李雨蒙的目标。
然而,李雨蒙决定新学期转到乡中学念书,而那里一般是“那些考不上县中学的差学生才去的地方”。
“你确定你要转到乡上念初三?”据李雨蒙说,乡中学的一位老师反复问她。
“嗯,确定。”李雨蒙也反复确认,她说,那个县城中学是很多人“托关系”“烧钱”才能进得去,更何况她所在的班还是“重点实验班”,但自己“实在跟不上进度,老师讲得太快”。
在班上,送礼的学生无疑能让班主任高看几眼、厚待几分。对于不送礼的学生,比如李雨蒙,班主任或不闻不问,或“狠劲儿批评”,所以李雨蒙讨厌这位老师,“我家没那么多钱,又能怎么办呢?” 而转到乡中学去,考上好高中的概率大打折扣,她的“大学梦”也更模糊不清,“就尽力吧”。endprint
孙阳阳只知道她明年要参加高考,她的英语还没学好,数学也让她头疼,平时在学校还能向老师和同学请教,但暑期只能自己“死磕”。毕竟她爸妈还没她“学历”高,而他们务工所在的天津城郊也难以找到合适的补习班。
她无法想象,在距离她约50公里的天津市、100公里左右的北京市,那里的孩子如何在暑假“充电”学习。但她知道的是,她来自县城的同学在朋友圈晒了正在游学的图文。“游学”是什么意思?她喃喃地问。不过在县城读完初中又念了高中,她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差距,也明白了那个简单的道理——“人比人,气死人”。
“人穷只能靠自己,尽自己最大努力呗。”孙阳阳说,以一副“小大人”的口吻,但懵懵懂懂的她哪里真正懂得“大人”世界中的艰辛与残忍。
努力,又无力的父母
“有钱什么都行,没钱什么都不行。” 孙阳阳的父亲孙山仿佛把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看透了一般。
孙山是有过些钱、过过殷实日子的。但5年前做生意赔了,不仅把多年积蓄都搭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这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亲戚一度躲瘟疫般躲着他,他甚至因此憋出一身病来。
这期间,他的大女儿恰巧大学毕业,早早找好了工作补贴家用,这让他觉得“像种了一季的小麦,终于到了丰收的季节”。
他细算了一笔账,供大女儿上完大学至少花了30万元,虽然他大女儿从未上过补习班,从初中到高中因成绩不错,学费、住宿费全免。
但他觉得花再多钱都值得,“那些让孩子去打工的都只看眼前,打不动工了还不得回来种地?上了大学就彻底不用做老农民了”。有一次,他喝得醉醺醺地向别人嚷:“你家有钱有啥了不起?你家有名牌大学生吗?”村里人笑他:“你家有大学生了,你家还有钱吗?”
孙山曾想过把家里的孩子都培养成大学生,哪个孩子若说不想上学,不是被劈头盖脸骂一顿,就是跪在砖上被打一顿,或关禁闭。但如今,他觉得实现这一“宏愿”越发吃力,一是因为“老了,挣不动钱了,把债还完了算不错了”;二是他发现后几个孩子的成绩不够拔尖。
但像孙山这样读过几天书,还能把孩子培养成重点大学学生的农民工并不多。据《2016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农民工中未上过学的占1%,小学文化程度占13.2%,初中文化程度占59.4%,高中文化程度占17%,大专及以上占9.4%。在北京做水果生意的杨树珍,则属于从未上过学的那一拨儿。
杨树珍来自河北农村,20岁便嫁给了同村的男人,不认识字。而两年前决定出来打工,是因为家里外债累累,“外面的钱好挣,有时一天能挣四五百元”,而且男人一个人在外面总归不放心。
至于儿子宋鑫的功课,她不是很懂,只能根据孩子在班级的排名来判断其学习进步与否。只要孩子在看书,杨树珍就高兴,如果是在玩手机,她就忍不住批评上几句,虽然这并非时时管用。“孩子懂事儿,也争气,学习都是自己学,我们都帮不了啥,除了给他钱。”
和村里早早辍学打工的同龄人相比,宋鑫已经算是很“有出息”,但和县城里的学生相比,成绩徘徊在中游的他感觉要吃力得多。上初中,他才接触英语,所以第一次英语考试他才得了30多分。至今英语仍是他的软肋。那些能流畅朗读英语的同学往往来自县城,多才多艺,打扮时尚,到了初中他才知道“原来一双鞋也能卖一两千元”。
将升高二的他,为“把成绩提一提”,今年来北京过暑假时提出想补习下英语。没想到,他的爸妈爽快地答应了。他妈妈说:“今年刚把家里的外债还完,以后赚了钱都供孩子上学。”
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上课外补习班,为期一个月,每天一节课,一节课50元,共需1 000元,而2016年中国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2 363元。同年,中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3 616元,城乡居民人均收入倍差2.72。
“输”在起跑线之后
教育部等九部门于2016年印发的《关于进一步推进社区教育发展的意见》中曾提到,广泛开展各类教育培训,要重点面向城镇化进程中的失地农民和农民工,积极开展职业技能、思想道德、民主法治、生活方式等方面的教育培训,同时重视农村居民的教育培训,开展农村留守儿童、老人和各类残疾人的培训服务等。
但孙山、杨树珍未曾听过相关培训,或享受过这样的“福利”。像他们这样流动于不同城市,蜗居在城郊村或城中村的农村流动父母,比守在家中的农村父母有了更多的“可能性”和“不可控性”,在教育孩子方面相較更为“简单粗暴”。
“尽管流动儿童、留守儿童遇到的学习困难总是比别的孩子多得多,但这不是主要的,关键是这些孩子终究来自农村,是农村的娃。所以,孩子教育成就上的差距不完全是‘流动或‘留守所产生的影响,儿童之间最基本的分界仍然是城乡差异,是原生家庭间社会阶层地位的差异。”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刘精明认为,由于社会经济条件、认知水平、信息获取等方面的局限,农村家庭在子女的教育上相对而言更缺乏“眼界和见识”。
而那些处于弱势的农村家庭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在教育的起跑线上输了一截。在刘精明看来,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至关重要,“如果说高考是一种主要的社会选择方式的话,那么它衡量的就不仅是某个儿童个体,而是对一类人,或者说是对一类家庭选择的结果”。
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2016年我国农民工总量为28 171万人,比上年增加424万人,增长1.5%。其中,本地农民工11 237万人,外出农民工16 934万人。1.6亿多的外出农民工,会产生多少“小候鸟”?具体数据很难准确得出,但这个群体不容忽视。对这些抱着大学梦、有极强上进动力的“小候鸟”来说,如何向前追赶?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周皓建议,首先要搞好基础教育,“基础教育是基础,如果基础教育都搞不好,后面就很难追赶”。
“在越来越稳定的社会,长距离的阶层跨越是比较难的,但近距离或邻近阶层的跨越仍可能频繁产生。”刘精明表示,教育对社会流动的意义,可能并不仅是当下这一代人命运的改变,而是在于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中几代人的境遇、命运的持续性变化,“等二三十年过后,我们的下一代或下几代人的境遇与我们自己这一代相比,或许就会很不一样,所以并不能只看眼前的、暂时的,要从一个长远的社会流动历程来看,看到一点点在变化”。endprint
(来源:《中国青年报》 孙庆玲 刘梦妮/文 文中孙阳阳、孙山、宋鑫为化名)
行动:昆明市东川区“快乐小屋”关爱留守儿童
“hello、goodbye、雷猴啊!”英语、粤语张口就来,虽是简单的口头语,唇齿之间掩不住山里娃内心的喜悦。学画画、唱歌、剪纸,玩篮球、足球、排球,通过语言来认知外面的世界,东川留守儿童在“快乐小屋”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暑假。
近日,共青团东川区委联合多个部门举办的“快乐小屋关爱留守儿童和农民工子女志愿服务活动”正式登陆乡镇,来自广州大学华软软件学院数码媒体系蓝天实践服务队的23名队员,到东川汤丹镇、拖布卡镇开展为期10天的“流光筑梦,扶幼于滇”暑期“三下乡”社会实践活动。
“留守儿童因特殊的环境,很大程度上缺乏父爱、母爱,导致感情脆弱。因此,帮助他们建立自信,培养健康的爱好与兴趣尤为重要。”共青团东川区委副书记胡旭渝介绍,对于农村孩子来说,“第二课堂”教育往往是很缺乏的,原因在于条件的落后与资源的缺乏,多元化教育能开发孩子智力,培养他们的观察力、想象力、创造力,同时也能培养他们的个性、思想情操和完美的人格。
(来源:《昆明日报》 张星宇/文)
泸州大学生志愿者陪留守儿童度过多彩暑期
“不仅能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还能学到许多知识。”7月24日,泸州市江阳区邻玉街道五年级一班的留守儿童郭湘和“志愿者老师”一起学习画画,感到这个假期过得很有意义。
今年暑假,泸州市江阳区邻玉街道继续组织大学生、青年志愿者开展暑期义工活动,大学生们纷纷深入辖区各“农家书屋”“留守儿童之家”“党群服务中心”“特色产业基地”,发挥自身特长,指导留守儿童学习绘画、摄影、舞蹈、课外阅读辅导等,丰富留守儿童暑期生活。
“不但可以有效解决部分农村留守儿童放假在家无人监管的问题,还能让孩子学到一些知识。”邻玉街道邻江社区党委副书记钟丽娇告诉记者,社区已连续3年免费开设暑假培训课堂,邀请暑期回乡大学生等志愿者积极当留守儿童的“暑期保姆”,保障孩子安全、快乐度过暑假。
就读于山东青年政治学院文化传播学院大三的学生赖霜一到家就加入社区志愿服务组织,她告诉记者,每天指导孩子们学摄影、看课外书,感到很充实,也很有意义。
“作为一名即将进入大学的学生,能用我爱画画的特长指导孩子们画画家乡的自然风光,也是对我自身绘画水平的提升。”青年志愿者林霞秋说。
近年来,江阳区非常重视留守儿童假期学习和安全工作,积极组织引导百名“候鸟”在校大学生、大学生村官、青年志愿者,在团区委、关工委等部门引领下,深入各镇(街道)开展暑期义工活动,保障留守儿童的假期安全,丰富留守儿童的暑期生活。
(来源:四川新闻网)
黄山市休宁县启动“童心同力”留守儿童关怀项目
2017年7月16日,“童心同力”留守儿童关怀项目启动仪式在休宁县萝宁社区举行。
“童心同力”留守儿童关怀项目,是休宁县民政局联手萝宁社区、睿泽社会工作发展中心共同关注留守儿童的社会关怀项目。该项目因地制宜地定期开展儿童喜闻乐见的学习和娱乐活动,合理规划小组活动和个案服务,与有需要的留守儿童共同解决家庭教育、心理健康、社会保护等方面存在的问题。同时,将积极探索切实可行的关爱留守儿童健康成长的工作机制,努力将“童心同力”留守儿童关怀项目打造成“留守儿童满意、外出父母放心、社会舆论认可”的留守儿童的温馨家园。
链接:教体育的农村小学语文老师:足球让留守儿童充满自信
尘土飞扬的黄土地上,一群年龄各异、身高悬殊的孩子,追逐着一个足球,奔跑、传递、射门。黄土高原特有的腮红,与身上穿着印有“河口小学”的队服相映成趣。在“球场”的一边,一名中等身材、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目不转睛地观战。
他的名字叫吕少武,是甘肃省陇西县永吉县河口小学的语文老师,也是兼职体育老师。2014年,身为足球爱好者的吕少武,将足球引入到这所一共只有50余名学生,多数为留守儿童组成的乡村小学。三年后,在陇西县小学生足球比赛中,这支“语文老师教出来”的球队,获得了第三名。
7月23日晚,由全国中小学体育教学指导委员会等共同举办的“全国小学体育活力校园优秀案例”评选结果在北京揭晓,吕少武的乡村足球队在列。
一支由语文老师带出来的足球队,成为全国范围内的“推广案例”,在这背后,吕少武功不可没。而他本人也因这种原本出于无奈而选择的“跨界”,成为焦点人物。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说,足球让留守儿童充满自信,它是“通往外部世界的钥匙”。
“曾想着早点离开这里”
记者:怎么称呼你,语文老师还是体育老师?
吕少武:我是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毕业的,当了十年的语文老师,最近三年也在带体育课程,当足球教练。可能是我长得比较黑,所以看起来更像体育老师。怎么说都可以,教语文的体育老师,教体育的语文老师。
记者:什么时候开始在河口小学教书?
吕少武:我2007年參加工作,先在半山腰的一所村小教书,三年之后调到了山脚下的河口小学,到现在已经7年。
记者:作为一名生长在县城的老师,刚到农村学校时感觉怎么样?
吕少武:我出生和成长都在县城,虽然不是富裕家庭,但还过得去。参加工作之前,也没有农村生活经历。所以刚到这里的时候,那种城乡差距一下子让人心都凉了,没想到这么艰苦。
我是自己从县城骑着摩托车来报到的,一路都是土路,常常走错。学校里没有自来水,与村民放养的牲畜喝同一口泉水,有时候都能看到水里的粪便。校内手机没信号,要自己找有信号的地方,一般是在墙角,然后找到了就不能乱动。这样下来,手机都快成固定电话了。
记者:学校的情况是什么样的?endprint
吕少武:学校在陇西县的东南边,一条山脚下的公路旁,砖木结构的平房,没有体育设施。全校10个教师,6个班级,一共50多名学生。比较大的班级有十一二个学生,小的班只有六七人,都是附近三个村子里的小孩,平时走路上学,最远的单程要40分钟。
记者:现在的工作节奏怎么样?
吕少武:每天早上6点多起床,然后上班路上大概40分钟,晚上6点多回家。每天在学校待将近12个小时。每周差不多20节课,每天早上两节语文课,体育课一周7节,还有一两节的社团课。总体来说,课时量是城市老师的一倍。
记者:曾经想过离开农村学校吗?
吕少武:有啊,刚来的时候,就想着早一天能把自己调出去,早点离开这里。但是时间一长,觉得自己很适应农村的生活。这里人很单纯,孩子也很简单、很真实。有感情了,哪怕条件差一点,也想一直留在这里。
“语文老师兼任足球教练”
记者:你自己对足球很感兴趣?
吕少武:4岁多那年,我的爷爷去世,5岁多时爸爸又去世。从那以后,我整个人就变得内向,有点自卑。后来有一次,我被同学叫去踢足球。在球场上,表现很努力,后来我发现,自己的勇敢得到了别人的认可。从那时起,我就找到了足球的乐趣。
记者:足球是怎么与农村学生产生联系的?
吕少武:其实之前,足球一直是我的个人爱好而已。2014年,我参加定西市的足球比赛,结果膝盖受伤,韧带断了。从医院回学校后,我进行了一些康复训练。有一天在学校抱着球踢,因为腿脚不方便,踢飞了。当时,现场有很多学生争先恐后地捡球。我突然想到,可以和学生一起踢球,我当他们的教练。
选择足球,另一个原因是,足球算是三大球里,对场地和器材要求最低的,也是条件艰苦的农村学校唯一一种可以教的球类。
记者:学生们此前没有接触过足球?
吕少武:可能通过一些动画片,知道有“足球”这种运动,但是从来没有参与过。我们农村学校,至今没有一个专职的体育老师,运动器材也不全,在此之前,学生也没有机会去接触足球。
记者:足球所需的场地和器材怎么解决?
吕少武:我把自己的想法跟校长说了,商量了一下场地问题。学校旁边有一块地,原来是一些女老师用来种菜的,后来荒废了,可以用来作为足球场。然后,我们全校师生一起动手,学生用铲子,老师用铁锹,花了一天时间把地平整。虽然简陋,但是场地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足球和一些训练设备,是在网上买的,花了400多元,买了两个4号足球和6个障碍标志筒。
记者:没有专职教师,怎么开展训练?
吕少武:没有教材,从网上下载一些教学视频,在教室里看,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地分析。没有专职教练,我就来兼任。传球和高球这些,一项一项地练,慢慢摸索。休息的时候,就讲一些球星励志的故事,告诉学生,要想成功,就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艰辛和努力。
记者:语文老师教的体育,成果怎么样?
吕少武:今年的陇西县小学生足球比赛,全部十二支参赛队伍,我们学校的球队获得第三名。我们学校是第一次参加,获得了第三名。农村孩子能到这样的名次,真的不错了。明年争取第二,三年以后要得冠军,我有信心。
“足球让学生站得更高”
记者:在你看来,农村和城市学生有什么不一样?
吕少武:自信,主要是自信的程度不一样。我去观摩县城里学校间的足球比赛,发现城市学生很活跃,敢说敢玩,同样的场合,我们的孩子就不敢说话。
这个差距是因为,我们学校的学生,相当一部分是留守或者半留守儿童。大部分是爷爷奶奶或者妈妈在家看着。家长中不认识字的很多,回家以后没有人教育,都依赖学校和老师,所以出门以后,胆子特别小,怕生。
记者:足球能给农村学生带来改变吗?
吕少武:这算是我的意外发现。踢了足球以后,学生自信多了,脸上有了笑容。学业上,做作业不需要特别叮嘱,都能准时完成。我们球队有个学生,平时考试分数都是个位数,每天垂头丧气,在学校混日子的那种。踢球后,这个孩子脸上有了笑容,学习上也有了主动性。
记者:对于这些学生来说,足球意味着什么?
吕少武:对于农村学生来说,足球是一把打開外部世界的钥匙。通过参加比赛,他们有机会打开眼界,找到快乐和自信,以后能够站得更高。
记者:作为“教体育的语文老师”,怎么看待自己走红?
吕少武:我是一个爱足球的中文系毕业生,“教体育的语文老师”,听起来有些调侃,但这就是我们学校的真实情况。可以说,遇到这些孩子们,我挺幸运的。出名对我来说,跟以前没什么区别,我还是一天吃三碗饭,还是一个普通教师。
记者:未来有什么心愿?
吕少武:我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希望有一个机会,能够得到体育方面的培训机会,自己多学一点,不至于耽误孩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