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美国动画电影中的反派形象

郭 芬

(河南师范大学新联学院，河南 郑州 451400)

一、美国动画电影中反派形象发展

在美国动画电影产生发展的早期阶段，影片中的角色形象设置始终遵循二元对立的模式，即正派形象拥有善良、勇敢等绝对完美的品质，而反派形象则是具有阴险、凶狠品质的绝对恶人，在好坏分明、善恶纯粹的叙事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成为影片必然的结局。[1]虽然早期二元对立的美国动画电影具有较强的寓教于乐的作用，但其中的人物形象设置过于单一扁平。随着人们审美水平的日益提升，这种扁平化的角色设置逐渐被淘汰，尤其是在动画电影中反派形象的设置方面，不再单纯地以“坏”来定义，而是呈现出多元化、丰富化的发展趋势。本文将在概述美国动画电影中反派形象发展趋势的基础上，以《白雪公主》《狮子王》《花木兰》《冰雪奇缘》《疯狂动物城》《埃及王子》《料理鼠王》等不同时期美国动画电影中的代表之作为范本，重点从性格塑造和造型设计两个方面解读美国动画电影中的反派形象，并探析反派形象在推进动画电影故事情节等方面的独特价值。

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艺术的发展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作为大众艺术的电影自然也融入了这一发展趋势之中，美国动画电影曾经被认为是美梦的代言，歌颂善良、正义。惩治罪恶的叙事虽然一度吸引了大量的观众，却在多元化的艺术发展趋势中逐渐被淘汰。正如托尔斯泰的名句所言：“坏人各不相同，好人却总是相同。”在美国动画电影角色塑造多元化发展的过程中，变化最为鲜明的正是那些反派形象。[2]在反派形象的发展中，无论是在角色外形方面，还是在角色性格方面都具有重大的变化，总的来说，当今美国动画电影中反派形象的“恶”性更加细化，并随着剧情的变化而不断变化。从精神分析的角度而言，由于存在于无意识领域中的能够引发罪恶的“暗影”的存在，罪恶能够留给人更加深刻的印象，所以反派形象不再是简单的模型化的陪衬，已经成为当今美国动画电影形象塑造的重点。

二、美国动画电影中反派形象性格

角色设置对于任何一部电影而言都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动画电影中，影片角色形象塑造的优劣直接影响到整部影片的成败。早在西方戏剧艺术发展阶段的文艺理论研究中，就对戏剧中的角色形象进行了分类，现当代的美国动画电影也在延续传统的基础上，重点从影片人物形象性格方面入手对其进行了更为详尽的分类。按照现行的通说观点，动画电影中的角色主要分为开朗、温柔、勤劳、勇敢、憨厚及狂暴、忧郁、奸诈、懒惰、怯懦等类型，其中“暴”“懦”“奸”是当代美国动画电影中反派形象较为核心的性格特质。[3]

“暴”主要是指具有狂暴、凶恶、狠毒性格的反派形象，这类反派形象常常存在于早期美国动画电影的二元对立叙事之中，他们善于使用残暴的方式来达到自己黑暗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显现着凶恶的性格。在美国早期著名动画影片《白雪公主》中，白雪公主的继母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反派人物。《白雪公主》是20世纪30年代美国迪士尼公司根据童话故事改编的动画电影，讲述了善良美丽的白雪公主为躲避继母的追杀而走进森林，与七个小矮人共同生活的故事，影片以公主被王子所救、继母坠崖身亡为结局。这部影片中的继母是一位拥有强大法力的王后，凭借着无与伦比的法力和权力，多次企图将白雪公主置于死地，而最终的结局也彰显了早期美国动画电影的主流价值观念，即善良战胜邪恶，邪恶反衬善良之美。作为美国动画电影中最早出现的反派形象类型，残暴凶恶的反派形象一直延续到当代。在20世纪末的美国动画电影《狮子王》中，主角辛巴曾是一位养尊处优的王子，身为狮子王的父亲穆法沙十分疼爱辛巴，然而辛巴的叔叔刀疤却始终觊觎王位，在多次谋杀辛巴失败后将屠刀指向了自己的哥哥穆法沙。在父亲穆法沙死后，辛巴被迫出逃，最终在一群森林朋友的帮助下重返家园，打败了刀疤，成为新的狮子王。在《狮子王》中，刀疤就是一个典型的残暴凶狠的形象，他为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杀死了亲哥哥，还对年幼的辛巴围追堵截，最终在辛巴成年后重返家园的正义之战中败北，成为反衬老狮子王穆法沙和小狮子王辛巴勇敢、正义、善良品质的重要反派形象。在上述两部影片之外，美国动画电影中还有许多性格暴虐凶狠的反派形象，如《灰姑娘》中的肥猫、《睡美人》中的巫婆、《仙履奇缘》中的继母、《花木兰》中的匈奴首领等，这些反派形象虽然并没有获得超高的出镜率，却在很大程度上辅助体现了美国动画电影中善良战胜邪恶这一不变的价值观。

“懦”主要是指缺乏道德观念和处事原则的懦弱形象，在不同时期的美国动画电影中均有体现，比如在20世纪末以中国历史人物为原型进行创作的美国动画电影《花木兰》中，就有这样一位懦弱的反派形象，即师爷。为了使年迈的父亲能够在家休养，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虽然在训练和战斗中都有英勇的表现，但其隐瞒女性身份参军的行为却违反了军法。在一次受伤后，花木兰的女性身份暴露，尽管所在部队的将军和士兵都十分同情木兰，但随军的师爷却指责花木兰违反军纪、欺瞒君主，要求对她予以严惩。事实上，这位师爷并不是一个奖罚分明、遵守原则的督军形象，而是在要求他人遵规守纪的同时，自己却是一个贪生怕死、毫无忠君爱国之行的懦弱之徒，懦弱胆小的他只能凭借对权贵的依附而生。此类具有懦弱性格的反派形象在美国动画电影中经常承担着现实批判价值，成为现实生活中自私自利、唯唯诺诺的小人的写实。

正如上文所述，当代美国动画电影中的反派形象逐渐朝向多元化发展，不再以一眼定善恶的形象示人，而是具有鲜明的伪善特点，这类反派形象常常看似善良，实则阴险狡诈，而其真实的面貌也会随着影片故事情节的发展逐渐呈现。动画影片《冰雪奇缘》上映于2013年，被认为是史上最难改编的动画电影，这部改编自安徒生童话的影片讲述了发生在阿伦黛尔小国的故事。在阿伦黛尔国，国王和王后孕育了两位聪明、善良、美丽的公主，即艾莎和安娜，在长公主艾莎继承王位后，因反对妹妹安娜与伪善的汉斯王子的结合而情绪失控，天赋操控冰雪的能力也随之失去了控制，将阿伦黛尔国变成了一片冰雪之地，羞愤之中的艾莎也独自离开了故土。为了拯救王国，安娜深入森林之中寻找艾莎并不幸遭遇意外，面对生命垂危的妹妹，艾莎随即回到王国寻求汉斯王子的帮助，希望汉斯王子能够通过“真爱之吻”来拯救安娜。然而汉斯王子却残忍地拒绝了艾莎的请求，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原来，汉斯王子对安娜的贴心照料都是为了得到王权的伪装，与安娜的婚姻也是他霸占阿伦黛尔国的手段，为了达到邪恶的目的，汉斯王子不顾恋人安娜的生死，并开始追杀艾莎，希望在两姐妹葬身雪海后登上王位，最终汉斯王子的“梦想”在姐妹二人的真挚亲情和协同共进中化为泡影。在《冰雪奇缘》中，虽然善良战胜邪恶的叙事模式没有改变，但其中的反派形象汉斯王子却展现出了更加丰富的性格，从伪善到邪恶的转变不仅推动了影片故事情节的发展，还通过反转的方式使影片故事情节更加曲折，戏剧效果更加凸显。

与《冰雪奇缘》中的汉斯王子具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反派形象还有《疯狂动物城》中的羊副市长。《疯狂动物城》被认为是美国最优秀的动画电影之一，其原因不仅在于影片以新颖的方式呈现善与梦，还在于其中出人意料的反转，而这一情节反转就得益于《疯狂动物城》中阴险狡诈的反派形象羊副市长的性格塑造。在《疯狂动物城》中，羊副市长始终以乐善好施、任劳任怨的形象示人，长期忍受着性情急躁的狮子市长的训斥，承担着动物城中大量的工作，还对初来乍到的兔子朱迪施以援手。在影片故事的前半部分，羊副市长不仅是动物城中小动物们的利益代表，还帮助主人公兔子朱迪走上梦想之路。成为警察的兔子朱迪自告奋勇地参与调查哺乳动物失踪案件，在案件的侦破过程中，兔子朱迪在狐狸尼克的帮助下逐渐发现了失踪哺乳动物都中了一种能令动物发狂的植物“午夜嚎叫”的毒，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便是羊副市长。为了成为市长，羊副市长向食肉动物注射“午夜嚎叫”，并大肆宣扬食肉动物嗜血杀戮的本性，以获得动物城居民对食草动物的支持，由此逼迫身为食肉动物的狮子市长下台，再营造力挽狂澜的假象后成为动物城的实际掌控者。不仅如此，在兔子朱迪发现“午夜嚎叫”的秘密后，羊副市长派遣公羊围捕朱迪和尼克，并企图向尼克发射“午夜嚎叫”，使朱迪和尼克自相残杀，至此羊副市长阴险、狡诈的本质展露无遗。总的来说，阴险狡诈的伪善型反派形象更贴近现实生活，摘掉伪善面具的反派形象也会带给观众恍然大悟的观影体验。

三、美国动画电影中反派形象造型

与反派形象的性格特征一样，在美国动画电影发展早期，反派形象的造型设计具有脸谱化的特征，观众能够通过造型设计而很容易地区分出正派形象和反派形象。在脸谱化的造型中，反派形象常常采用硬线条来进行塑造，比如三角眼、鹰钩鼻、直线构成的面部轮廓，同时瞳孔小而亮，体现出目光的凶恶。比如在《白雪公主》中，继母的面部轮廓棱角分明，眉眼紧凑，眼睛呈狭长的三角状，嘴唇线条缺乏柔和感，嘴角下垂，身形消瘦，浓妆华服，这些特征都成为继母残暴、凶恶性格的外部投射。再比如《睡美人》中的反派形象女巫，面部特征也是棱角分明，高耸的颧骨、尖尖的下巴、漆黑极小的瞳孔等都透露出了女巫反派形象的性格特质。

随着美国动画电影反派形象性格的多元化发展，反派形象的造型也走出了脸谱化的局限，在许多当代美国动画电影中，反派形象不再使用凸显其反派特质的元素，而是具有与主人公相似风格的造型，使观众难辨善恶的造型也为故事情节的反转奠定了必要的基础。比如在《冰雪奇缘》中，反派形象汉斯王子宽厚的下巴以及浓眉大眼都是传统观念中忠厚、老实、善良的象征，但事实上这只是汉斯王子伪善的面具。在面部形象设计之外，当今美国影片中的反派形象的服装设计也能够体现出由伪善到真恶的转变，比如在1998年梦工厂出品的动画电影《埃及王子》中，少年时期的兰姆西斯身着白衣，是典型的埃及青年装束，十分素雅，而在其成为法老后，逐渐华美的服装不仅体现其身份地位的变化，还衬托了兰姆西斯在血腥杀戮中逐渐暴虐的性格。在《料理鼠王》中，史老板在呈现其真实面目之前，始终身着普通的厨师服，但当其凶恶本性暴露后，史老板则脱去厨师服转而换成了风衣、墨镜，透露出其阴险狡诈的本质。

对于当今美国动画电影中的反派形象而言，无论是性格的多元化呈现，还是造型的多变化展示，都体现出一种打破二元对立叙事的倾向，一方面，告别模式化和脸谱化的反派形象设置能够在影片中制造更多的戏剧矛盾，推动动画电影的故事情节曲折回环地向前推进，带给观众更加新鲜的观影体验；[4]另一方面，当曾经看似善良的反派形象揭下伪善的面具时，其对主人公正面形象的反衬效果得到增强，观众将在更贴近现实生活的观影体验中进一步深刻感知善良终将战胜邪恶的影片主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