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另一面

吕可歆

冰冷的风迎面刮着，无情地撕扯着梧桐树的残叶；太阳似乎畏惧这无尽的寒意，蜷缩在惨淡的天幕后难展笑颜。我背着包快步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对这冬天厌恶到了极点。

南京的冬天，向来是这颓唐的模样，不必说春日的花开烂漫、夏日的荷塘翠影、秋日的十里桂香，便是北国那一场纷纷扬扬的雪，也是少有的景致。而这里，终日映入眼帘的只有灰暗的色彩与臃肿的人群。我缓缓地呵一口气，看凉薄的雾霭在空中迅速消失殆尽。

忽然，一聲清脆的啼叫跳进我的耳中，我环顾四周，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该停留在何方。又来了，那声音像丝丝缕缕的线，穿过人群的杂声，牵引着我寻找。

终于，我在那些孤独的枝干上找到了它们。

那是一群麻雀。深棕色的羽毛，小巧的身躯，使人很难注意到。可是，在这万物褪色的冬天，它们的叫声便如同鲜妍的花朵一般引人驻足。我看见，这样一群可爱的小精灵在枝干上跳跃起舞，好像那里是它们的专属舞台。它们的歌声极清脆悦耳，像是女子怀抱琵琶奏出的声响，时快时缓，颇有一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那声响落在我的心上，使我的心也和着它跳跃。有时，一只小麻雀会扑棱棱地飞向另一棵树，将快乐传递给它。自古言“凤栖梧桐”，这几株颓败的梧桐未引来凤凰，倒招来这么多平凡却充满活力的生灵呢。

在这样一场不为人知、盛大的交响乐中，冬天在我心中不再那样面目可憎。也许，过去的我只看到它阴冷而无情的模样，却未能注意到隐藏在背后的，涌动着的生命力。

大自然在这个季节里，焕发出与众不同的活力，那是一种生命的本能，哪怕麻雀这样娇小平凡的身躯中，蕴含着的，仿佛岩浆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生命力，也足以让人为之心颤、为之欣喜。也只有在这个季节，大自然才会褪下温和的面具，将燃烧整个冬季的血性，悄悄散落在令人难以察觉的角落。

我欣喜，无意中窥见了一个完整的冬天。剥开外壳，我看见冬天的另一面——冬天使我们的躯体寒冷，却赋予了我们一颗火热的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