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隐秘的中心写作
——简论陈鹏小说先锋意识的流变

2017-11-14 04:30韩艳娇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7年12期
关键词:陈鹏半生先锋

韩艳娇

在隐秘的中心写作

——简论陈鹏小说先锋意识的流变

韩艳娇

陈鹏,一位始终坚持先锋文学立场、坚守先锋文学精神的作家。他从创作开始就倾向于先锋文学,在大学时期,已经阅读了大量的先锋文学作品,马原编著的《中国作家梦》和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是他先锋之路的启蒙书。年少时期就开始发表小说的陈鹏,在断断续续的创作之后,2007年,他的先锋小说创作才正式开始。在《星期五下午4点34分》《一桩事后张扬的凶杀》《闯入者》等小说中,先锋小说的叙述技艺、主题的先锋意识清晰地表现在作品中。2012年3月,陈鹏到鲁迅文学院进修,在此期间写的《私奔》《凌晨三点的卡瓦格博》先锋意识越来越复杂。2014年4月至2016年5月陈鹏担任中国先锋文学重镇《大家》杂志的主编,2015年初,陈鹏发表了中篇小说《绝杀》,获第11届十月文学奖。2016年初,陈鹏创作了他认为最近两年最重要的作品《半生》,同年六月,创立了新的先锋文学阵营——大益文学院。从《半生》开始至今,尤其是近作《五种废物利用》《禄莨》《再见,马拉多纳》展现出他对先锋新的思考和探索,我们可以从作品中清晰地看到,他的写作更多地转向生活的碎片和幻想来负载哲思。本文将结合其小说,以时空为参照,以作家先锋意识为线索,试图探析陈鹏小说先锋意识的流变。

一、先锋是一种技艺

2007年,陈鹏拾起搁置很久的小说创作,重新出发,之后他的小说频繁出现在《大家》《边疆文学》《滇池》等杂志。2008年,陈鹏的小说《星期五下午4点34分》获“滇池文学奖”。2007年至2011年是陈鹏小说先锋意识的探索时期,这个时期他的创作既有对先锋小说叙事技巧的思考,也对小说主题的先锋意识进行探索。

1、纷繁的叙事技巧

无论是《一桩事后张扬的凶杀》还是《坡顶上的黄房子》,都可以明显地看出陈鹏张扬地叙事技巧。小说《一桩事后张扬的凶杀》显然取自马尔克斯《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马原曾评价,“无论叙事的多样性还是节奏的把控都显示了非凡的才能;一个如此复杂的结构被从容而且流畅的演绎,几乎没有丝毫破绽可循。”《坡顶上的黄房子》也能清晰地看到陈鹏叙述技巧的痕迹,“能洞见作者不甘于墨守成规的强烈的文本意识和行云流水的叙述功力”。

2007年至2011年这一时期,最能直接表现出陈鹏纷繁的叙事技巧的作品应该是2011年发表的《闯入者》。他一方面承袭了先锋小说作家们解构现实主义“真实”的语境的叙事技巧,“对,这是关于李果故事的开头。我和你一样还不太熟知的李果。在追踪此人之前先说点别的。”《闯入者》开篇的叙述因素引导读者把编造的故事当做真实的事情看待,同样也可以把真实的故事当做虚假来看待。另一方面,陈鹏也学习了先锋小说惯用的叙事技巧——多线索解构小说故事性。陈鹏多采用双线索叙事,小说《闯入者》中一条线索是已婚男主人公李果十年前的女友王晓群要带着他的儿子来昆明找他。另一条线索是小说中的“我”是拆迁城中村的负责人,遇到了钉子户老木。这两条线索似乎只有一个交点,在小说的结尾,“我”和老木比赛射击,李果和王晓群的儿子出现在射击目标附近,随着两条线索的交汇,故事戛然而止。小说没有结局,给读者一个意犹未尽的想象的空间,空间是不可限定的,但是小说结局的氛围是可限定的。所以,读者不会觉得小说结尾的不完满,甚至这种意犹未尽的限定氛围的结局是最理想的结局。

2、病态的人物群像

陈鹏十多年的记者经历让他拥有丰富的写作素材,写出了一系列“记者手记”的小说。通过记者采访,抒写社会见解,知晓人心秘密、探微市井幽隐。他的思想特点是平民的、物质的、讥讽的、精细的、本能满足的。

阅读陈鹏的小说需要打起精神,一不留神可能就忘记自己读的究竟是哪一个小说。陈鹏试图通过解构人名的语言符号来表达先锋意识,李果、王重、赵薇等是他不同小说中的同名主人公。陈鹏十分注重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编排,人物的塑造隐藏在在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里,人物形象似乎也并不重要。女人多半是瘦高的、带有几分酷劲儿。男人多半是记者、足球队员。无论男女,都是一副泼辣语调,嬉笑怒骂粗话连篇,小说内容充斥着情色、凶杀、暴力、死亡……小说《闯入者》描写了老木和“我”射杀猫狗的比赛,“一只黄皮的长相酷似狮子的小猫惊厥嚎叫,往高处蹦了蹦迅速落地,想挣扎逃走忽然发现不太对头,子弹拽住了它,洞穿了它,让它拖着四条腿,趴在地上猛烈颤抖却不见流血。”另一篇小说《乌蒙》,作者记叙了记者李果去乌蒙调查事情,前往乌蒙的车上出现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讹诈李果手机和电脑,在小旅馆遇见《聊斋志异》的聂小倩想要嫁给李果,回昆明的路上,LadyGaga也出现了,准备和李果合作进行一次专访。小说情节不断繁衍而又不断消解,颠倒混乱的时空,难以捉摸的事实,主要情节的不断打结和扯断,直至叙事物彻底解构。

二、先锋是一种态度

2012年3月,陈鹏到鲁迅文学院进修,陈鹏对写作精神与写作意趣有了不同的思考。从到鲁迅文学院进修到2015年底,这期间陈鹏写了《绝杀》《第56个》《云破处》等一系列优秀的小说,他的小说先锋意识不断地朝着文学性与深刻性探索,既能大刀阔斧,亦能精雕细琢。

1、欲望的集合体

余华在关于先锋小说叙述上,他认为塑造小说人物的欲望比性格更能代表一个人存在的价值。“人物与河流、阳光、街道、房屋等在作品中组合一体又相互作用,从而展现出完整的欲望。这种欲望便是象征的存在。”陈鹏的小说人物性格一贯并不明显,他小说里的人物一直游荡在欲望边缘,似乎试图通过官能的描述到达艺术领域。

陈鹏的小说内容立足于昆明,不断地探索未可知的城市生活。他主要描写了报社生活、球队比赛、酒吧艳遇等,小说《绝杀》讲述了曾经是某球队的优秀足球前锋李果,他热爱着足球,却抵不住金钱的诱惑,收了对手的钱后故意让自己所在的球队输了比赛,他离开球队后依靠着母亲留下的彩票室虚度光阴。女主人公沈鹿从重庆达州一个偏僻小镇跑到昆明,做过啤酒推销员和售楼小姐,都挣得不多,六个月后她辞了职,自愿做小姐。《绝杀》描写了昆明的红灯区,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小说打破了时空观念,错乱的因果链,指向的不明确,把现实、回忆、联想、梦境、幻境、潜意识等交织糅合在一起。在《第56个》中,李果的老婆刘盐说,报社新来的职员小陈才来6个月,就和老总很暧昧,半年之内就有一辆奥迪A4,有人说他们每天晚上去红塔基地打保龄、桑拿、游泳。而刘盐失踪后,小陈跟李果爆料说,其实李果的老婆早就出轨了。故事的最后,被老婆抛弃的李果和传言中的小三小陈在一起了。

陈鹏的小说将每个个体在现代都市生活中欲望的追求、心灵的困惑、人生的挣扎毫不掩饰地展示出来,描写了昆明都市里男男女女小人物的各种欲望,情欲、金钱、名望以及追逐这些的过程中孤独、挣扎、痛苦的心理历程。小说荒诞,可真实生活可能比那还要荒诞。

2、海明威的硬汉精神

提起海明威,就会想到他的硬汉精神,《老人与海》中圣地亚哥是他硬汉精神的集中体现,“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陈鹏在采访中屡次提到他对海明威的热爱与崇敬。

陈鹏热爱小说,也热爱足球。他认为这两件事内在精神是相同的,它们之间彼此促进,踢足球就像写小说,必须全力以赴。足球教给他的就是类似海明威那样的硬汉哲学:“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这种硬汉哲学也存在于他的小说创作中。小说《绝杀》讲述了曾经是某球队的优秀足球前锋的硬汉李果,即便穷得一无所有却依然是个有爷们儿气质的硬汉。小说《第56个》来源于一个真实的新闻事件,陈鹏的小说在虚实之间建构了一个有血性的变态杀手老费,他杀死了55个少年,并肢解了他们,将他们的肉以鸵鸟肉的名义卖掉,城里的人竞相购买食用。小说中的老费对待人毫无人性,但却对自己的黑狗充满兄弟般的情义。陈鹏的个性统摄着自己的作品,他的小说是阳刚的、有血性、有生命力的作品。

三、先锋是一种观念

2016年初,陈鹏创作了他认为最近两年最重要的作品《半生》,从《半生》开始至今,尤其是近作《五种废物利用》《禄莨》《再见,马拉多纳》展现出他对先锋新的思考和探索。

陈鹏曾表述过他的小说的创作理念:“以另类的视角、交错的叙事编织一个更有趣也更真实的世界。”在之前的创作中,他也一直践行着这样的创作理念。但从小说《半生》开始,陈鹏开始克制地选用叙事方式。《半生》在小说中提到此文献给去世的舅舅,小说运用了极简的叙事技巧,用逝者的叙事视角,回顾了半生。小说开篇的题记引自《圣经》“有一条路人以为正,终至成为死亡之路”,基督教有神论的存在主义,充满宗教训诫气味,小说写得克制且引人深思,回顾半生,何为正路,终至死亡。

《五种废物利用》也是他这一时期比较独特的作品,小说选用了五个意象,“堂吉诃德”“烟盒”“诺基亚”“钗头凤”“小腿”,陈鹏对于意象的选用信手拈来却也恰如其分。物质形象是微妙幽谧的思想的载体,陈鹏赋予五种意象隐喻的意义,但这些都不是这篇小说独特的来源,它的独特来源于作者用荒诞不经的现代写作技巧表现出了些许庄严典雅的文风。陈鹏懂得古典,只有懂得古典才懂得浪漫。陈鹏较早的作品《那年夏天》就是一个浪漫的故事,故事背景发生在泰国,浓郁的南国风情与异域色彩;情节上贯穿着两条爱情线索,一条是离异的主人公李果去到泰国相亲,爱上了年轻漂亮的相亲对象叶斯斯,另一条爱情线索是活泼开朗的叶斯斯给李果讲述的关于她的忧伤而隐秘的爱情故事。《禄莨》也有一个浪漫的故事,一个小记者爱上一个年轻美艳的脱衣舞娘,似乎属于法国巴黎的浪漫故事竟然发生在云南的一个小县城。古典浪漫风格的小说,给他的读者带来一种新的阅读体验,我们身边的被忽略的习焉不察的事件,平凡而离奇,生活永远大于小说,却通过小说指向自身的沉默之处。

《再见,马拉多纳》与陈鹏以往的足球为题材的小说相比,呈现出另外一种先锋意识的流变。小说讲述了一个小男孩离家出走去见自己的偶像马拉多纳,从昆明出发北上至秦皇岛,这一路的所见所思所感。《再见,马拉多纳》中的小男孩就像是苏童笔下香椿树街的少年,一个不安分的,茫然无助的少年,试图摆脱父辈的影响,但成长永远不可预知。

陈鹏对于小说有他的固执与坚持,他始终坚持着小说的先锋意识,在一条狭小的道路上勇往直前。他的勇往直前也让我们看到了更多先锋小说发展的可能性。他将昆明方言与昆明地理留在小说里,他用题记的方式给读者一点线索、一点暗示,他逐渐克制的先锋叙事技巧,他将古典与浪漫嵌入先锋小说里,他把茫然无助的少年困在小说里……写作者的惟一义务只能是写作,通过写作才有望发现隐秘的自己。

滇西科技师范学院文学院)

责任编辑:臧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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