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志常在赵五四

●徐建宏（太原）

猛志常在赵五四

●徐建宏（太原）

昔有大神，名曰刑天；舞动干戚，争锋无厌。虽败于天帝，而犹有冲天之气，蕴于胸腔。五柳先生谓之曰：猛志常在。概世间有志节者多矣，或为意念，潜藏蕴蓄；或为文字，宣布世间，人皆敬而仰之也。若夫有志而气冲云霄，自负而溢于言表之侪，史书或有记载；朋辈中则唯赵五四一人而已。此五四古仇犹盂县人氏。少小寒微，砥砺初心；文才早发，勤勉不辍。求学，代教，经营，打工，百转千回而夙志不泯，年届花甲而犹有刑天之志充斥胸膺，实当代罕见卓绝之奇人也。

忆昔初入媒体之年，余以好诗故，与晋地诗人颇多交密。忽一日，读圣手书生刘兄文青之人物特写《1954年的婴儿》，篇中单叙阳泉矿工诗人赵五四传奇故事，谓其英华灼灼而屡遭逆折，身处矿坑而恒能讴歌太阳；幸与不幸，唯其自知云云。余大感奋，叹为奇人美文而铭于心焉。又数日，文中主角赵公五四抵并培训，文兄召唤，遂得一见真容。方其甫入座次，稍显拘谨；未及三巡，即有亢奋激越之辞出焉；兼以朗诵自创诗作，声铿锵而貌凛然，俨如关公再世，举座皆为错愕。余私度之曰：此不同凡响之人也！厥后余荐其入职于社科院某杂志社，期约半年；复荐于仁厚长者坚毅师麾下，与余同效微命，前后反复七八年。及余辗转他方，颠簸零落之后，至今又十余年矣，而赵兄依然矢志初衷，孜孜以求于夙昔梦寐，或尔京城或尔并州，虽身形劳顿而言辞依然铿锵，状貌依然如昨。

或曰：汝所谓斯人之猛志，志在何方耶？余亦不得而知；唯知其志气充盈，始终如一也。考其来历，于少小就读之际，即以文才折服同窗，见爱于师长，大励其志。及四方游走，奔命生计之时，诗篇《我有三颗心》见用于《诗刊》，闻名一域乃至全省。其时纸媒尚见稀缺，但有新作，即刻遍传南北，殊为不易也。五四以此知名于文界业界，其能游转四方而颇见推崇者，盖皆缘此也。比及远赴京城，重操报刊发行诸务，日久而情迫，竟然难得一晤矣。

甲午冬日，于居所左近之北张小村偶遇赵兄，大觉生鲜；遂聚谈良久，知其若干年来所谋所虑之前后点滴。当其初涉传媒也，以为编采本业素不乏人，不过寻常操持耳；遂以巨艰之报刊发行入手，攻坚克难，连创佳绩。及入京介身诗刊社，依旧专擅发行，于文学低迷之际促销该刊数千册，神乎其能。遄返故土之后，五四再辟新途，于纸媒濒危之当今肩负数刊之发行重任，手段翻新，套路迭出，逆势而上，单刊连续发行量动辄上千上万，渐成此数刊之支柱与干城，须臾不可或离。余询之曰：“何必执于一念而罔顾其余乎？”则闻其对曰：“夫人生于世，志向第一；若不能执着于所念，仅止乎温饱庸碌，与犬豕何异哉！”及辞别，又闻其口占一诗，大意曰人生六十从头再来云云；豪气干云之志，一如既往。

五四之行藏举止，卓显乖张。方其欲说一事，必然与众不同，遑论观点甚或表情；以此而常使初见者视为异端另类。及至完成一事，再行补叙，则虽不免夸张，而必能折服举座——此迨无他，乃其性情直爽外现而一览无余故也。以诗心之纯粹而遭逢世象之错乱，此其必然之态；亦其厥克万难之唯一法宝也。

余与五四，年不相若之至也。然每晤面，必无长幼之虑，何者？乃因其赤心面世，视众生而如一人，绝无高下彼此之俗念也。赤心如此，壮哉其志，坦荡而无城府至于此，人可骄其心而对之乎？不能也！

陶公又有句感喟曰：“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其意曰：同为生灵而不存忧虑，化为异物而并无悔改；徒怀昔日雄心，良辰怎可期待！咏物而自省，因志而殇情——此非往古来今有志节者之形神写照乎？比之于五四，亦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