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啥叫邓米来

◆ 穗 子

你凭啥叫邓米来

◆ 穗 子

“他爸，我们到北大了。北大可真大呀！”警察走进来时，邓米来正在接媳妇的电话，趁暑假她带着两个孩子去北京开眼界了。

“邓米来是这里的吗？”

“你好，这里是邓米来米业公司，我就是邓米来。”年轻警察错愕的表情让邓米来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于是他加了一句，“咋，有问题么？”

警察说道：“可是，邓米来……邓米来出了车祸呀，就在门口。”

“哈哈，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一个也叫我这破名的？”邓米来觉得很可笑，却没笑出来。他还是第一次走进车祸现场，头皮发炸，手脚发凉。死者俯卧在路边，邓米来一步步走近。本能地摇了摇头离开后又折返蹲了下去，歪下头来，面对着遇难者的侧脸仔细打量，忽然，邓米来脱口而出：“戴成，这不是戴成嘛！”

戴成是他二十年前的中学同学。邓米来家穷，高中念得实在是不容易，但是他努力学习，是个学霸。戴成就不一样了，县人事局局长的独苗儿，活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平心而论，这个少爷虽然不好好学习，但也不打架斗殴，行止还是比较低调的，整个高中基本上是睡过来的。

学霸邓米来和公子哥戴成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任朝霞。都分到文科班后，戴成对任朝霞一往情深，可那个骄傲的公主根本不买他的账。任朝霞的母亲是他们的班主任，这个漂亮女生经常打邓米来的主意，跟他请教、讨论，课间休息时也会因为什么问题辩论得难分难舍，引得全班同学围观。邓米来是有分寸的，除了学习他没给那个聪明女生任何鼓励，他不允许自己心生杂念。

得说高考了。这么努力的邓米来还是落榜了，发誓要考进北大的他最后居然什么都没考上！他只能接受命运的嘲弄悄无声息地在家务农，跟老师同学再无任何来往。种地，安心种地，科学种地，用了二十来年他把自己种成了米业公司的老板，去年全家搬进了县城。

他看了一下身份证，照片上的戴成更清晰地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同学，面孔白皙，眼睛里永远装着重重心事。可是，好好一个戴成他不当，怎么变成了邓米来？肯定和高考有关系！想到这里，邓米来的心扑嗵扑嗵狂跳了好几下。这口气无论如何也不能咽，邓米来要替去世了的母亲讨个说法。邓米来对母亲的愧疚是无法言说的，那些年母亲的汗珠掉地下摔了多少瓣他数不清，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考上大学让母亲有多失望。他落榜后母亲从没抱怨，只是越来越沉默，仍旧每天忙着，一闲下来她就会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远方，这是让邓米来最难以承受的。

他请了律师，通过搜集资料和查询一些档案得知当初考上的正是自己梦中的大学，法律专业。当着陌生律师的面邓米来哭了，鼻涕一把泪一把，泣不成声。一纸诉状递了上去，告的是自己的母校。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戴成的姨父是招生办主任，在那个招生还没有信息化的时代，他们只是用戴成的照片换下了邓米来的照片。戴成毕业以后就一直在省法院工作，娶的正是任朝霞。高考后邓米来曾给任朝霞的妈妈写信问过录取情况，这个班主任的回信很长，明确地告诉他只考了304分，并鼓励他做一个新时代的有为农民。戴成很少回来，这次是给他爸过六十大寿的。

官司打赢了，邓米来把六十万元的赔偿捐给了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去北京办手续时他特意一个人悄悄去了心中的圣地，站在北大校门前他想象着那个假邓米来猝不及防地走到“邓米来米业公司”门前时的情景，脚底一抖差点摔了个跟头。

发稿编辑/姬鸿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