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爱琳
过年
钟爱琳
过年实际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事,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要在你的生命历程中做一个这样的记号:在过去的那边添上一段时光,在将来的这一边划去一段时光。人们把这记号称之为“岁”,几“岁”了。
小时候真傻,很喜欢过年。无非是拿几包“红包”,放几门“炮子”,打几下“风雷”,便欢天喜地把“岁”拿来。人家问,几岁了?几岁。很自豪。年轻的时候也很傻,过了年便留胡子装老成,怕人家说年轻,说幼稚。到30岁的时候,吓一跳,已经“而立”了,这么快!立什么?结婚生小孩吗?40岁的时候,又吓一跳,不知不觉便过了“不惑”,人却越活越糊涂,不知所措。过了40,“岁”便像脱了缰的野马,越过“知命”,直奔“耳顺”。人到这份上,便有点怕过“年”了。
怕过也得过,过便徒增许多“累”。单位家里,突然冒出许多事情。不用说单位的总结评比分配,单家里的洗,就让你忙个四脚朝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越洗越多。忙还好受些,难受的是,一到年关,便有一种任人宰割的感受。一进市场,便“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再贵也得买。不买就得遭白眼。“超市”该好一点吧,广告上印得那么好看,这个优惠,那个降价,高高兴兴地买回来,和别人一比,才知道上了大当。再对比一下超市里售货小姐的微笑,更有一点“现代社会”的感觉了。
年终于到了。按照风俗,“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睡到饱。”初一早早起来,老单位,新单位,老领导,新领导,老朋友,新朋友,老同事,新同事,一家一家走过去:作揖,恭喜发财,喝茶,吃糖。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初二上丈母娘家,大姨子小姨子连襟外甥,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然后是喝酒,又是一天过去了。初三一到,便觉得“年”已过了,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松一口气之后,便是一阵悲哀袭来。又多了一岁,少了一年了。
所幸的是,“年”不仅给我们添了一“岁”,添了皱纹,也教会了我们许多事情,添了一番感叹,算没白过。
当年的感叹大都掺杂豪言壮语,要解放那些处在水深火热的美国人,英国人。“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现在想起来难免哭笑不得,但在当时,却也在平凡而艰苦的劳作中抹上一笔亮色。如今的感叹比较实在,报上电视上的数字,使人有一种确实站起来的感觉。“日新月异”不仅在文件中,也在现实中,让你看得见。许多细枝末节让你在心中悄悄地升起一点豪情来。这对于一个过了“知命”之年的人,确实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无奈中的豪情,这或许是支撑生命的一根柱子。
“年”就是这样,你不想过,它拖着你过,把你从小孩拖成大人,拖出许多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