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五十国看中国崛起

2017-11-08 16:43丁刚
农家书屋 2017年10期
关键词:工业化国家

丁刚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我走了五十多个国家,看什么?一看世界有多大;二看中国走向世界的脚印;三看世界中的中国。

现在出国的中国人越来越多,但一般都是短期旅游。怎样才能在最短时间里对一个国家做个基本定位?

首先看厕所。我2008年去蒙古,在乌兰巴托国际机场下了飞机进厕所,只看到一个小便池。入住乌兰巴托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拉着横幅,上写“热烈庆祝我们酒店从四星升到五星”。走进房间一看,马桶滴水,坐在上面摇摇晃晃。

厕所甚至被视为观察一国实力的窗口。日本有本书叫《千岁丸——日本1862年中国观察》。“千岁丸号”是日本闭关锁国200多年后第一艘到中国的船。这本书就是出访报告,书中如此描写上海的情况:“粪芥满路,泥土埋足,臭气穿鼻,其污秽不可言状……故上海每年炎暑时节恶病大行,人民死亡甚多”。日本人还看到了因吸食鸦片,官兵精神萎靡不振;看到了上海海关把管理大权拱手让给洋人。他们因此断定中国必亡。

第二要看牙齿。牙齿的整洁度体现了一个国家的医保水平。联合国十大健康指数之一就有牙齿。

第三是交通。一出机场有没有人拥上来拉你,是不是乱要价,车辆运行是不是各行其道,这些都可以反映民众的素质与管理水平。

在这三件事的背后,是规范、标准和秩序。衡量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属于哪个发展阶段,是有参照标准的。中国实际上是在一个已经被西方标准化了的世界中崛起的,我们需要“接轨”。但中国又走了一条不同于西方的发展之路,我们更需要创造。

标准是从哪里来的

2015年年底,我乘船去麦哲伦海峡。轮船驶入太平洋时,船体剧烈摇晃,我呕吐不已。那一刻,我想起500年前麦哲伦从欧洲出发寻找通往亚洲航路的艰难探索。那时的探险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寻找运输丝绸、胡椒、丁香、肉桂的新航路。另一个就是要战胜控制了从好望角到东方航路的穆斯林,向东方传播宗教、寻找知音。

1520年,麦哲伦的探险船队找到了大西洋通往太平洋的通道,完成了人类第一次绕行地球的伟大航程。西方文明的大扩张由此开始。这不只是对民族的征服、对土地和资源的掠夺,更是对语言、文化和思想的“殖民”。

秘鲁库斯科是印加帝国的古都,有个太阳神殿,据说覆盖着700多片黄金(每片重达2公斤)。西班牙殖民者来了,绑架了国王,要印第安人用黄金赎回,印第安人就把太阳神殿的黄金扒下来给了西班牙人。最后西班牙人掠走了黄金,还杀了国王。后来又在那里建了黄金大教堂。黄金与宗教就这样结合在一起。

非洲也成为被宰割的对象。1876年,欧洲列强占领的非洲领土只有10.8%,到1900年,它们已瓜分了非洲的90.4%。

亚洲也一样。日本人上杉千年所著《郑和下西洋》的封面上印着“我们发现了世界,还是世界发现了我们”。这句话暗示,包括中国、日本在内的亚非拉国家其实是“被发现的”。

是什么力量在推动着麦哲伦们走向世界?很多历史学家认为,西方的扩张有两个要素,一是拼命传播宗教,要殖民地的民众跟着他们信教,不信则亡。二是在殖民地推行西方法律、制度和规范。列强们崛起了,是站在亚非拉人民的尸骨上崛起的。世界上有一些文明被打断后整合,或被裹挟后整合。幸运的是,中华文明在与西方文明的激烈碰撞与交融中,一直延续到今天,而且成为我们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

美国模式是资本力量的极端体现

推动今天全球化的主要力量仍是资本,宗教传播也没有停止,并引发冲突。我2000年到美国工作,3年后离开,我对资本的力量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在纽约生活得越久,就越能体会到在那些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背后躁动着的欲望。没有哪个美国城市能像纽约那样,更集中而完美地展现出资本的力量是怎样刺激着美国向世界扩张的。

在美國之前,我在瑞典和比利时工作多年,所以会更多地参照欧洲来看美国。欧洲是马克思主义的诞生地。资本主义工业革命的成功造就了自己的对立面,使得资本主义也在不断地修正着自身。

在西方的发展模式中,瑞典与美国似乎差异最大。从19世纪中到20世纪初,有120万瑞典人移民美国,他们当时认为美国社会没有等级划分,个人有更多自由发展空间。一战后,有两个学者去美国调研,发现美国贫富差距很大,种族矛盾很深,劳资冲突激烈。他们认为瑞典不能像美国那样发展,要限制资本力量,通过再分配来建立福利社会,减少贫富差距。在瑞典等欧洲国家的变化中,有马克思主义的作用。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研究迄今仍具现实意义。大多数像瑞典这样的欧洲国家和美国一样,以及后来的日韩等国,都是通过工业化实现现代化,很多国家建立了旨在平衡资本力量的社保体系。但是,这些资本主义国家并没有解决好管控资本力量的问题。2008年发生的国际金融危机,一直到现在仍在深刻影响着世界。2005年,我提出“脱美国化”,主要就是意识到中国不能像美国那样,任凭资本力量的冲击。我们要控制住资本对整个社会体系的盲目冲撞,要更好地发挥制度优势和文明优势。

非西方国家找到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十分艰难

在西方文明的影响下,非西方国家要想找到适合自身的发展道路十分艰难。2008年去蒙古国,一下飞机就看到乌兰巴托贫民窟从郊区一直伸展到市区。各地脱离农牧业的人口都来到首都,四处搭帐篷。在西方媒体看来,蒙古国是一个“刚摆脱苏联的年轻民主国家”。民主了,多好啊!但更严峻的考验是,这个以游牧为主的民族并不具备实现工业化的条件。在民主还没有来得及成熟之前,人口膨胀、布满贫民窟的都市又被亢奋无序的城市化撕裂。

2010年和2013年我两次去伊斯坦布尔。我们的导游叫穆罕默德,染着像欧洲人一样的金发,言必称“我们正和欧洲接轨”。土耳其和西方的接轨,如果从主张脱亚入欧的凯末尔时代算起,快有一百年的历史。在我住的旅馆附近,一些年轻人在大批武装警察的注视下,以斋月聚餐方式进行抗议,要求有更广泛的世俗化。一位女大学生告诉我,她希望土耳其妇女能像欧洲妇女一样,享受更多自由。在土耳其,我再次看到一个发展中国家要想找到适合自身并且稳定有序的体制是多么困难。

2011年我去泰国常驻。尽管有日本人建的汽车制造厂,泰国没有形成产业基础,服务业对GDP的贡献率接近60%。天一黑,全是点着小灯练摊的。靠练摊实现现代化还没有先例。巴西也有同样问题,服务业占GDP近2/3!工业化没完成,服务业却像发达国家一样,但全是低端的。经济结构的不合理再加上没有适应制造业发展的奋斗精神,是很难实现工业化的。

坚守路径选择意味着中国必须创新

走了那么多国家,最终感觉一个国家能不能实现工业化,文化传统是个决定性因素,主要体现在四个观:家庭观、财富观、工作观和教育观。战后日本、韩国、新加坡,以及中国的台湾,靠比较优势完成了工业化。有体制的作用,更有这四个观的作用,体制为这四个观的发挥提供了可能。

2014年底,中国制造的自拍杆在巴西成为最热门商品。一个自拍杆中国生产的成本价不到10元人民币,批发价15元,在巴西要卖到20到40美元。一个自拍杆14个配件,世界上只有中国能做齐,这就是全要素制造业。中国能够建立起这个全要素的体系并且实现了工业化就是靠了制度+四个观。

在过去30多年的改革开放中,中国的制度释放出了巨大能量,使我们民族的文化传统和奋斗精神得以发挥,形成了过去500年来非西方文明对西方文明最强有力的冲击。西方人因此发问:中国的发展模式会不会将西方的发展模式给“比”下去?

我们要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下去,就越来越需要根据中国的实际创新。中国体量很大,在改变自身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改变世界。我们解决了西方认为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还要解决西方解决不了的问题。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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