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与应试教育:从冲突走向和解

2017-11-06 19:03周序刘庆龙
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 2017年5期
关键词:和解应试教育冲突

周序+刘庆龙

摘 要:教师看似应试教育中施暴者,但实际上却是受害者,他们的教育理想和信念均受制于应试教育,因而教师和应试教育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冲突。但冲突背后,教师的个人利益却也依赖于应试教育,并且受人情社会的影响,应试教育在某种程度上还成了维护教师利益的一个无奈选择。因此,教师和应试教育之间存在着和解的可能。和解的实现,既需要教师顺应学生应试的需求,从而为素质教育的实施赢得一定的空间;更重要的是,需要高考提升命题技术和改进阅卷工作,以限制应试技巧作用的发挥,迫使学生用真实能力来获得分数,从而使应试变得科学合理,让应试教育走上正轨。

关键词:教师;应试教育;冲突;和解

中图分类号:G4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124(2017)05-0092-06

在应试教育当中,考试是引导学校管理、教师教学、学生学习等一系列行动的“指挥棒”。这一强大的指挥效应使得原本以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为目的的教育被异化,教书育人的过程被窄化为“教书”乃至“教考试要考的书”,“满堂灌输”“题海战术”等简单针对考试的教学手段屡见不鲜。对这一问题的批判可谓汗牛充栋,其中也不乏针对教师的抨击,如应试教育中的教师被贴上“压迫者”“教书匠”“教学机器”等标签。但值得注意的是,教师并不是“心甘情愿”地“满堂灌输”,他们在采取“题海战术”的时候也颇有几分无奈,更像是“不得不为之”。那么教师和应试教育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就很值得我们深究下去。

一、施暴者还是受害者

一提到应试教育,我们往往会自动将学生定位为“受害者”,他们在应试教育当中被泯灭了个性,抽离了兴趣,从一个个鲜活的人变成了死寂的个体,从充满好奇、乐于求知的儿童变成了厌学、懒惰的机器。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则被认定为教师。有人认为,正是教师把概念、公式、定理等灌输给学生,然后通过题海战术进行“无止境地反复训练” [1 ];也有人认为,正是教师用罚站、训斥等方式让学生变得听话 [2 ],从而使学校这一教育空间沦为应试规训的场所;甚至有人还认为,教师是学生进步的最大阻力 [3 ]。2008年,有位家长在网上贴出一份抵制应试教育的倡议书,呼吁“抵制老师搞一言堂、满堂灌、照本宣科……” [4 ]无论是一言堂、满堂灌、照本宣科,都是应试教育的典型特征。从倡议书的内容来看,应试教育显然被认为“都是教师惹的祸”,因而说一线教师是应试教育的“施暴者”,就显得顺理成章。

将教师定性为应试教育的“施暴者”,是一种师生对立观:先验地认为教师一定是站在学生对立面的。这种观点可以追溯至涂尔干的“强制—被强制”关系理论。在涂尔干看来,教师必然会强制学生,这种“强制—被强制”的关系由社会情境预先规定,教师代表了成人世界和社会的一面,一旦学生进入这一社会情境,就被要求遵守已有的社会规则。“这种强制力存在于社会中,通过父母、教师来铸造社会的新成员,而他们则是社会与儿童之间的中间人,是社会强制儿童的代表者。” [5 ]但这种将教师视为罪魁祸首的观点并未考虑教师在应试教育当中身心俱疲的身心状态,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很多教师会感慨“高考带给自己的压力比带给学生的还大”。有研究表明,对升学率的追求导致中学教师的压力显著高于小学教师 [6 ];还有数据显示,“67%的教师感觉压力来自于应试教育体制下的工作环境” [7 ];家长对子女学习成绩的期望加重了教师的压力,这也间接导致师生关系的亲疏冷暖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分数和升学率 [8 ]……因而,如果我们不跳出“教师必然是应试教育的代言人”这种先入为主的思维模式,就无法针对上述数据结论和现象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既然应试教育中的教师群体压力过大、幸福感普遍缺失,那么与其说教师是应试教育的“施暴者”,毋宁说更是一个“受害者”。表面上一切简单粗暴、僵化机械的教学规训都是由教师给予学生的,但事实上教师自己也是被应试教育规训的个体。他们的理想与信念、思想与自由,都被分数、升学率等数字化的指标代替并控制,是被迫地“强制”学生。如果我们承认教师其实也是应试教育当中的“受害者”,那就应该意识到教师并非应试教育的代言人,而是和应试教育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对立和冲突。教师并不是心甘情愿地扮演涂尔干所说的“强制者”的角色,因为他们的强制并不是如涂尔干所说,是为了帮助学生形成良好的行为习惯和生活方式,而是为了追求高考分数和升学率。所以,涂尔干那里的强制其实具有正向的教育性功能;而應试教育当中的强制更多的是功利性的,是教师和应试教育之间对立的产物,更是教师自身和应试教育之间的冲突在师生之间的一种表现。应试教育对教师的影响,用麦克·杨的“控制”概念来加以形容可能更为合适。麦克·杨认为,“无论教师的专业意识多么强烈和执着(这种专业的认同很可能非常紧密地与教学的层次联系在一起),他们的教学确实会共享某些内在或明确的规范和价值” [9 ]。因此,教师的教学是被社会规范和价值所控制的,是“不由自主”的。只不过麦克·杨所说的社会规范和价值到了应试教育当中,就变成了“升学主义”和“分数至上”——这无疑是身处“考选世界” [10 ]当中的人们最为普遍的价值选择。阿普尔的观点也差不多,他认为教师是“‘被包围在社会和经济背景之中的,因而常常必然产生一些教师要面临的问题和对他们反映的物质限制” [11 ]。毫无疑问,高考、升学率就是他们面临的一大问题,也是对其教学的一种强有力限制。所以在应试教育当中,教师的教学目的、内容、方式、时空安排等都被强有力地统整和规训,教师和应试教育之间的冲突未必就小于应试教育之于学生,甚至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冲突背后的统一

虽然应试教育给教师带去了巨大的压力和繁重的任务,但偏偏教师的切身利益却是和应试教育绑定在一起的。学生的高考分数不仅关系到学生的未来去向,也关系到教师自身的经济利益和社会声望。在应试教育当中,市(县)、学校都纷纷构建出一整套以考试成绩为基础的奖励系统 [12 ]。教师的教学“绩效”并不在于“素质教育”或“核心素养”的成果多少,而在于历次期末考试、模拟考试和高考当中自己所教学生的分数高低。而像“高考命题人”“高三教师”“高考状元教师”等自带光环效应的身份,也是教师们所向往的。随着市场对教育领域的介入日渐深入,学生的高考分数和教师之间的利益联系日趋紧密。市场以“利益”作为调节行为的杠杆,所带来利益的最有效方式,即满足顾客的需求。在应试教育中,学生就是“顾客”,其需求则是升学,而较高的高考分数是升学的保障。因此,教师的个人利益——无论是经济奖励还是名誉声望——都和分数、升学率绑定在一起。如果教师无法满足学生的升学需求,那么就没有了“市场声誉”,其利益自然会受到影响。所以说,在高考的统摄下,教师表面上从事的是教育工作,但实际上进行的是用学生的分数交换自身利益的市场行为。endprint

因此,无论应试教育遭到的批判有多么猛烈,无论应试教育带給学生和自己的压力有多大,实践当中教师都还是会尽可能帮助学生提高分数,尽力帮助学生应试。应试教育不但有助于学生“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也能让教师获得经济报酬和社会声望。于是就产生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谁都讨厌应试教育,但偏偏谁都还要依赖应试教育。在和应试教育的激烈冲突背后,教师其实对应试教育存在着较强的依存性。冲突的表面化,其实是更深层次的统一。

于是我们就会想到一个问题:能否取消高考,取消“评分录取”,改由推荐或者面试选才,以此来消除应试教育的问题,将教师和学生都从中“解放”出来?其实多年来,取消高考的呼声一直都不绝于耳。毛泽东曾多次表达对考试的不满:“现在学校课程太多,对学生压力太大。讲授又不甚得法。考试方法以学生为敌人,举行突然袭击。” [13 ]“现行的学制年限太长,课程太多,教学方法有很多是不好的,考试方法也有很多是不好的。” [14 ]有学者推测说,虽然“毛泽东没有明确提出过废除全国统一高考制度,但是1966年高考被废除时他不可能不知道,至少是默许了的。通过分析毛泽东的社会观和世界观,能够清晰地看出高考革废与其的关联” [15 ]。“文革”结束之后,高考制度得以恢复,但“取消高考”的呼声并未销声匿迹。1998年3月举行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全国政协大会期间,就有代表明确呼吁“取消高考” [16 ];还有人“炮轰”全国统一高考体制,认为“当前最为迫切的任务就是及早废除全国性统一的高考体制。让高考从全国大一统的镣铐中解放出来” [17 ]。有的学者虽然言辞相对冷静,但依然清晰地表达了“逐渐取消统一高考,将高等教育入学选择权利,交给高等学校和考生本人” [18 ]的思想。

但四十年来,高考并未因为导致了应试教育问题而被取消。在学术界,坚持高考利大于弊者众,而认定高考弊大于利者寡;主张改革高考者多,而呼吁取缔高考者少。高考是一项选拔性考试,其目的在于将综合素质最为优秀的学生选拔出来并提供给他们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由于高考具有高利害性,是无数考生、家长和学校的利益所在,因此高考的公平性就显得非常重要。“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心态在面对高考的时候显得非常普遍。虽然说推荐、面试等方式无疑能够对学生的综合素质进行更恰当的评价,但这类选拔方式依赖于一个高度诚信的社会文化氛围和有效的监管体系。在我国,整个社会都呈现出“讲关系”“重人情”的“差序格局” [19 ],公平容易遭到金钱、权力和关系网络的冲击。无论是保送生制度中的“推劣不推良、送官不送民”的现象 [20 ],还是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浙江高考航模加分事件” [21 ],都是经济资本和社会资本战胜了文化资本、干扰高考公平性的表现。

正是因为如此,简单、机械、僵化的“凭分录取”,反而就具有了相对合理性。把“综合素质”这一考查范围窄化为学科知识,再将学科知识的掌握程度用分数的高低体现出来,“综合素质”的高低就仅仅与考生的文化资本相关,而与其家庭经济条件和社会关系无关,这样就符合了民众心目中对“公平”的期盼——至少不用担心拉关系、走后门等问题的泛滥。随之而产生的应试教育,也就成了一个令人无可奈何的选择了。虽然分数这一衡量标准无法避免考生的“文化资本”差异和教育环境不同带来的不公,但这种不公还有望通过学生的个人努力来消除;而关系、人情、金钱、权力等因素带来的差别是个人无论如何努力都难以弥补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即便“凭分录取”绝不能说是一种“最好”的制度,但却是一种“最不坏”的制度。“分数面前人人平等”这一指标虽然简单甚至机械,但它提供了制度保障,最大限度地避免了金钱、人情等因素的干扰,更容易让人接受。在社会诚信缺失的情况下,维护“分数面前人人平等”就成为人们对社会公平一种极致的诉求。

因此,高考分数看起来“绑架”了教师的利益,使其不得不去搞应试教育;但事实上“一切唯分数马首是瞻”是人们在维护选拔公平的诉求下做出的一种勉为其难的选择,也可以说是保障教师利益的工具。只有当文化资本依然在人才选拔当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时候,教师的努力方向才会是提高学生的成绩而不是替学生拉关系、走后门;只有当我们仍然以学生的考分多少和升学率高低作为衡量教师教学业绩的依据的时候,对教师的评价才有客观的标准。虽然这个标准还存在缺陷,但一旦这一标准被打破,那么我们衡量一个教师是否优秀,看的就不再是他的努力程度和教学水平,而是他背后的资源多少、关系亲疏、人情冷暖,这就会造成更严重的混乱。与其说是教育的进步,不如说是倒退。所以,“分数面前人人平等”不仅对学生来说意味着高考的公平,对教师而言也是机会均等的保障。从这个意义上说,教师和应试教育之间无疑具有统一性。

三、与应试和解?

面对应试教育,通常人们的看法就是必欲除之而后快,号召要“打倒应试教育” [22 ]。但我们对应试教育的批判往往带有一种情绪化的色彩在里头,并未真正做到客观、公正。正如任何一个即将相亲的人都会提前整理着装、精心打扮,学生在高考前也必然进行针对性的训练,这完全是一个正常的、自然而然的现象。如果有哪个教师到了高三下学期还不带着学生有计划地复习备考,而是像高一、高二那样搞些“素质拓展”或者“实践技能训练”之类的活动,反而会成为怪事,家长和学生也不会答应。越是“关键时期”,人们越发认为不搞应试教育的老师一定是在“不务正业”,不应试的学生肯定是“问题学生”……所以,我们怎么能简单地说要“打倒应试教育”?真正应该打倒的,只是应试教育当中持续时间过长、操作手段过于僵化的部分。既然学生们“上大学”的愿望无可指责,高考不能取缔,“分数面前人人平等”难以打破,那就根本不存在所谓用素质教育来取代应试教育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如果不能提高分数,不能保证升学率,是否能搞好素质教育?只有顺应学生应试的需求,有助于帮助他们“金榜题名”的改革方案,才既不会遭到学生和家长的反对,同时也符合教师自身的利益。诸如“转变升学率至上的观念”“不要看重分数”“分数高不等于能力强”之类的口号,虽然蕴含着人文关怀的精神,却没有给应试的需求留下必要的空间,因此不可能取得实效。这正如劳凯声所说:“必须有一定的时间保证应试教育,应试教育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劳动时间,这个时间必须要有,在应试教育之外,自由时间才是真正搞素质教育。” [23 ]所以说,教师需要做的不是如何“打倒应试教育”,而是在一定程度上向应试教育妥协,以保证学生的成绩和升学率,从而为实施素质教育赢得空间。笔者将这一方案称为教师和应试教育的“和解”。endprint

教师需要与应试教育和解,并不意味着满堂灌输、死记硬背、题海战术的存在就“合情合理”。我们承认教师带领学生应试的必要性,但却希望他们用一种更加科学、更加合理的方式来应试,用一种符合教育规律的、人性化的方式来帮助学生获得高分。这绝不只是教师个人的教育理念转变或教学技能提升的问题,在笔者看来,更多的是高考技术层面的问题。因此,有效的“和解之道”,也应从微观技术层面的改革入手。

加强高考命题技术的革新是实现和解的首要举措。只有做到“能力题只有具备相应能力的学生才能答出来”“鉴赏题无法用答题技巧来代替鉴赏水平”,才可能让高考真正“指挥”教师们去着力提升学生的“能力”和“素养”,而不是一如既往地依赖满堂灌输、题海战术、死记硬背等手段。例如高考作文长期存在着“宿构套作”的问题,后来作文命题从议论文一统天下改为了话题作文。有人认为,命题技术的这一进步“使近几年来一直困扰我们的宿构套袭得到了有效遏制” [24 ]。但不久之后,话题作文的写作套路便被“研究”出来,“宿构套作”问题死灰复燃。直到命题技术又从“话题作文”更新为“材料作文”,这个问题才再一次得到遏制。但由于命题技术的更新速度远远赶不上一线教师对应试技巧的钻研,因此近几年,材料作文的弊端也开始暴露:“高中写作教学逐渐由培养学生实际表达能力转变为提高应试技巧……长久以来针对标题作文和话题作文的应试技巧却依然有用武之地,可以挪用在材料作文上……套作、假话空话又卷土而来。” [25 ]

为什么命题技术的革新总是显得非常缓慢,而“破解之道”的出炉就要快很多?因为命题技术的进步离不开深入的思考和研究。不过相较于无数中小学教师、学生对“应试”技能技巧争先恐后的分析、总结和探索规律,关于命题技术的研究就要冷清多了。在学术界,关注理念的研究者多,而关注技术的研究者少;探究考试理论的成果颇丰,而钻研命题技术的成果鲜见。2015年,笔者曾在《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多提升些技术,少推广些理念》的文章,提出:“当我们对理念的推广过于热衷,而对技术的研究却日渐式微的时候,提一句‘多提升些技术,少推广些理念,多少应该有些现实针对性。” [26 ]但这一笔者觉得还算中庸,相对辩证的结论,遭到了学术界不少同行的批判,有人甚至直接针对这篇论文的標题做“望文生义”般的驳斥而并未对文章的具体内容作仔细推敲 [27 ]。这样一种“轻视技术”的研究倾向自然妨碍了命题技术的快速革新,以至于我们希望考学生的能力,学生却可以用应试技术来答题;我们试图测验学生的综合素质,学生却能用答题套路加以应对。当技巧比能力更有利于学生获取分数的时候,教师们自然无法和应试教育和解,而只能被应试教育所控制,钻研出各种答题的套路并灌输给学生,同时采用题海战术来训练他们的答题技巧,诸如此类。

但技术的意义不应因为学术界的偏见而被忽视。我们完全可以想到:如果每年的高考命题都无法让师生双方抓住规律,无法让他们猜出命题思路,而是真正能够将高考分数和学生的能力、素质相对接(而不是和“应试技巧”相对接),那么教师便不可能提前给学生准备答题的套路和模板,学生们也就不至于在死记硬背和题海战术当中固化自己的思维。这样高考就能对学生的“能力”和“素质”作出一个相对真实的判断。这显然需要加强对命题技术的研究,不断革新命题技术才能实现。当命题技术做到了推陈出新、难以把握规律,那怕教师还要帮助学生应试,但应试的方向就不会是满堂灌输和题海战术,而是转向学生综合能力的发展或核心素养的提高。应试虽存,但应试教育却不再是我们传统认识中那种僵化的、机械的应试教育了,而是变得更加科学,更加符合教育规律。这个时候,教师和应试教育之间的和解就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当然,仅有命题技术的革新还不够,阅卷过程的改革同样是一个重要的环节。目前高考阅卷工作的缺陷,加剧了应试教育的恶化。高考虽然鼓励学生从多个角度思考,用多种方法答题,但只有当不同的思考角度和方法在阅卷过程中都有机会得到认可,才能彰显其意义。高考的阅卷时间一般都非常仓促,“参加高考改卷的老师,每天要判成百上千的作文,每篇作文的判卷也就在一两分钟之内” [28 ]。有一位参加过文综阅卷的老师告诉笔者:“一般判一道论述题的时间平均也就4~5秒钟。”评卷时间如此紧张,教师们自然无法仔细阅卷。判一篇高考作文,只能“看头看尾扫中间”:稍微仔细地“看头看尾”以判断学生的文采如何;快速地“扫中间”以推断文章的逻辑和结构是否清晰。既然阅卷工作做不到对学生的作文进行仔细评判,教师在日常教学当中自然就不会让学生养成逐字逐句进行推敲的习惯,也不会鼓励别出心裁的构思和与众不同的题材,而是会不厌其烦地告诉学生“作文的一开头就要用几句有文采的句子来吸引阅卷老师的眼球,在结束的地方要多用点修辞手法来收尾,至于中间部分写得怎么样关系不大”“好句子要单独成段,方便阅卷老师一目了然”“整篇文章的自然段落数要控制在9~11段之间,这样最符合阅卷老师的‘审美观”……于是,一套“好作文”的模板、范例就被人为地建构出来了。它消解了学生的个性,但却能迎合高考作文的阅卷方式,因此成为控制教师教学的工具。

论述题的阅卷时间更加短暂。虽然高考的评分标准往往规定“言之成理可酌情给分”,但无奈的是,很多阅卷人根本就无暇去思考学生的回答是否言之成理,因而只能完全依靠阅卷场提供的“标准答案”来作为评分依据。这样的阅卷过程就替学生“建构”出了一种“正确”的思维方式:只有和“标准答案”的思考路子最接近的,才可能拿到高分。因此,在日常的教学当中,教师自然不敢鼓励学生去另辟蹊径、有所创新,而更喜欢“固化思维”、循规蹈矩。例如当学生们面对一个历史事件或者政治问题的时候,该从哪个角度切入,该用哪些知识点来作答,作答的思路如何,便都在这样一个过程中被标准化了。可见,改革高考阅卷工作,延长阅卷的时间,控制每个阅卷人的阅卷数量,减少对“标准答案”的依赖,都显得迫在眉睫。只有高考改革从考试本身扩展到考后的阅卷,使阅卷工作是依据学生的能力(而不是“标准答案”)作为评分标准的时候,教师才不会要求学生套用写作的模板而是鼓励他们展示自我,才不会固化学生的思维而是鼓励学生进行创新。这个时候,基础教育当中的片面应试现象才可能得到有效缓解。endprint

總之,教师和应试教育之间存在和解的可能,但和解不能只依靠教师的个人努力,更需要高考的改革。必须既在宏观上找对方向,也在微观上得到技术性的保障,才能使高考改革和基础教育变革做到方向相同、步调一致、互相适应。这个时候,高考这一“指挥棒”便不会“瞎指挥”,教师也才能真正实现和应试教育的和解,以促进基础教育的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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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Teachers seem to be an aggressive group in examination-oriented education,but actually they are victims of this system. Their education ideals and beliefs are confined by exam-oriented education and there exists natural conflict between them. However,behind the conflict,teachersinterests also rely on this system,which has become,to some extent,an inevitable choice of teachers. From this point of view,there possibly exists some compromise between teachers and examination-oriented education. But the realization of this compromise not only requires teachers to meet studentsneeds,but also needs to improve the proposition technique and marking work of the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to force students to develop real abilities instead of test-taking skills. Only in this way can the exam be scientific and reasonable and the examination-oriented education develops in a correct way.

Key words:teacher;examination-oriented education;conflict;compromise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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