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其木格
一
在外地辗转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一首歌,会在无眠的夏夜想起;会在内心艰难的时候哼唱;会在父母携着满箱牛肉干、奶豆腐,赶一夜火车来看我的早上,化成接站时的背景音乐。
“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不能相忘。母亲总爱描摹那大河浩荡,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遥远的家乡。”重回草原,带着自己的不甘心与强装的无所谓。坐在回草原的车上,主编说要记得双手接奶茶的时候,我就突然想到了蓝色的哈达。心里默念一句“长生天保佑”。原本我是不信天的,但是當你最爱的人消逝后,你就会义无反顾地相信轮回,相信她在草原的某个角落活着。
每每初一十五祭拜家祖的时候,我总是能看到烧纸的正上方天空中长着翅膀的人儿,大量的烧纸变成星星点点的斑驳。他们含着笑接住飘荡空中的烟尘,刹那间变成了衣服,变成了钱财,变成了我对你的爱。
母亲说祭拜离开的时候是不能回头看的,可是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背后有个蹒跚的身影,身边是挺拔的她的丈夫。她总是抬起右手,抬得高高地招你过来或是让你快些离开,念着“保护好自己,保佑孩子顺顺利利的。”她口中的其木格永远是最美的音调,有些别人叫不出来的韵味,大抵是加入了一两点宠爱,三四点心疼吧。
二
“虽然已经不能用母语来诉说,请接纳我的悲伤我的欢乐。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心里有一首歌,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生活里,有妙笔生花的诗歌,也有难以下咽的苦涩。索性我还能忍耐这些苦涩,写出自己想要的诗歌。每次说到自己是蒙古族的时候都特别没有底气,不会说蒙语,更不要说写文字,没有蒙古长袍,也不住在草原,甚至很少见到蒙古包。但是流淌的血永远是热的,是闻到牛粪味就会裂开嘴笑而不是皱起眉头捂住口鼻。
那些装在勒勒车上的家与思念,总是在草原中迁徙。想起故乡的那座山,绵延几里不绝,雪化了之后就每天盯着山看,看耗子花什么时候开,就知道春天到了。后来出去上了大学,才知道它本是中草药,学名白头翁,再后来爱上写诗,就单单喜欢叫它的别名——奈何草。随后就是漫山遍野的芍药,粉嫩、洁白,香气逼人,总是央求妈妈采几朵回家,放在卧室里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仙女。再之后就没有什么印象了,许是在外求学,许是没什么特别之处,记忆中总是白雪皑皑,天地不相隔。
草原上是没有树的,没有能依靠的力量(在外求学的时候,曾接触“沙盘游戏”,是一种以洞察、挖掘内心世界的心理干预,其中树这一物象代表外界可以依靠的力量),所以身为蒙古族的我们是坚忍不拔的。没有绿树成荫,没有隐藏在阴暗中的人,所以蒙古族的我们是爽朗热情的。一切都是一望无际的,起风了,仿佛就可以刮走所有让人烦恼的诟病。真希望自己可以打马而归,迎着风,眯着眼睛,驱着羊群,嗅着每每暮归的袅袅炊烟。
无论你走多远,草原永远在心里,是融化在血液中的一抹绿色。无论你背弃它多久,离开了多久,当你回来的时候它总是会敞开臂膀,用力地拥抱你。
一物生,万物生,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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