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意对于现代服装设计风格的影响

袁梦秋

(山东外贸职业学院 国际贸易系,山东 青岛266100)

禅意对于现代服装设计风格的影响

袁梦秋

(山东外贸职业学院 国际贸易系,山东 青岛266100)

从传统禅宗哲学思想入手，阐释“顿悟”、“意境”、“空观”等禅意境界，分析禅文化的思维方式和内涵对现代服装设计风格形式的诸多影响。通过实例分析整合具有禅意美的服装面料、结构、色彩、细节等内容，探索当代服装设计继承和发扬禅学文化的途径，为未来中国风格设计的创新和发展提供借鉴。

禅宗美学；服装设计；意境；中国设计

禅宗是汉传佛教最主要的流派之一，是中国文化和印度文化交流融合的文化经验，其思想在盛唐时期形成，并对世界产生了广泛影响。禅学主张立足内心的安宁，摆脱世俗的羁绊，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最终达到心物交融的境界。禅宗美学以其细巧精致、空灵微妙的意境美推动中国美学智慧走向成熟，禅意之美也因其旷远的意境，发人深省的深刻内涵而成为中国设计不可替代的情感依托。随着中国经济和综合国力的增长，中国文化、中国设计在世界范围内开始受到瞩目，马可、李筱茗等一批优秀的本土设计师以其名下的服装品牌为依托，对于禅意服装风格作出了许多出色的诠释。中国当代服装设计应在立足本土文化的基础上，结合快节奏的现代生活，融入多元的设计理念，探索当代设计承古创新之路。

1 禅宗与禅宗美学

禅宗参悟的方法以彻见心性的本源为主旨[1]，所以又称为佛心禅。禅宗不崇拜任何偶像，唯一崇拜的就是“自心”，认为自心创造万物，自心创造诸神，自心也是顿悟并获得解脱的唯一途径。禅宗顿悟思想与北禅神秀的“渐修”相对，指无须长期的佛法修行，一朝领会到佛教真谛，即可瞬间觉悟成佛[2]，凡夫和佛的区别仅在“一念之间”。禅宗思想这种不合逻辑推理的神秘主义思维模式与艺术创作十分类似，在艺术创作中表现为灵感的闪现和把握，二者都不需要逻辑思维的直接参与，甚至可以与逻辑思维完全对立。

中国传统哲学如道家、儒家思想都肯定自然为实有的，而把名利、物欲这些个人价值部分视为虚幻。儒家美学的自然观总是和道德紧密相连，如“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就是这种观点的代表，规定了人与某些特定自然物质之间的逻辑关系；庄子美学的自然观是力求将人与自然融合，从而达到天人合一的逍遥境界；玄学美学更加注重情感，从魏晋士人的诗中可以体会到“伤春”、“悲秋”等人生感悟。自佛教传入中国，这些世俗情感和自然万物都被淘洗一空，禅宗的“空观”认为一切实有皆为假象，只有“自心”是世间万物的造物主，是个体解脱的媒介和亲证。当外物的空化与自心的极度关注相结合，一种纯粹感性的心造境界也由此产生，即禅宗美学的核心思想——意境。自此之后，中国人的审美领域不仅可以描绘目击可图的风月山川，而且可以描绘“景外之韵”、“象外之致”的心灵之境，重塑了中国人的审美经验，推进了中国士人的高级精神生活，中国美学思想终于走向成熟和完善。

禅宗思想发展到元朝，由于外民族入主中原和统治阶级的高压政策，农民和士大夫在更大程度上失去了人身自由[3]，宗教政策也导致了禅宗逐步走向衰败，未能成为中国文化的主流思想。禅宗自宋朝传入日本后，由于与当地生活方式和自然环境的契合，渗透到日本生活的各方面，融合日本艺术特有的“清愁、冷艳”的浓郁色调[4],形成了“空寂”、“枯淡”等禅意境界。因此，重拾禅宗美学的文化内涵，在当代语境下融入多元的艺术理念，探索现代设计继承和发扬传统文化的途径，使禅宗美学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和设计领域重要的风格之一，是中国设计的重要课题。

2 禅意对现代服装风格形式的影响

禅意风格不拘泥于具体形式，因为“禅”是不可说的，对于意境和境界的领悟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种极其个体化的感性经验，但禅宗美学宁静淡远的气质决定了禅意服装风格必然是简素自然、清淡冷漠、意境幽远的。虽然禅意的境界很难用具体语言表达，但在研究其服装风格时仍然可以用窥斑见豹的方式归纳总结其具体设计方法：例如不强调人体曲线，宽大离体的非构筑式服装轮廓，使人们的身体和思想获得最大的自由；非常规或无结构模式，甚至打破人体外形，营造另一个立体感更强的分割空间，极具创意性和视觉美感(见图1)；增加或减少结构线、水墨技法、杂色线编织等许多手法和素材都可以灵活运用以营造禅意美的空灵意境。设计者应放下具体方法和观念的束缚，让内心的情感自然流露，诠释自心对于禅意境界的领悟，以达到服装艺术美的升华。

图1 例外品牌服装中禅意空间分割结构 Fig.1 Cutting structure of Zenist beauty(garment of Exception)

2.1 禅宗美学的自然观与现代服装风格中的“自然主义”

禅宗美学的自然观在于将客观万物心相化，直观自然的存在仅是自身佛性的印证，就如著名的“风吹幡动”公案，慧能否定风动和幡动，而定论为“仁者心动”[5]，可见禅宗将自然空化和心化了，但空并不是顽空，禅师惯于将身心敞开于山水中，自然是顿悟的道场，从屋檐滴水声到一片树叶的禅机，自然每一微小的感性细节都是启悟佛理的机缘，因此可以说禅宗美学的审美经验是自然主义的。

产品—人—环境之间的和谐是现代设计思维一个极为重要的主题，禅学讲求藉境悟心，认为人们内在的精神世界和外在的环境是密不可分的。本世纪人类对资源的掠夺和生态环境的破坏已经造成了严重的恶果，绿色设计和极简主义设计为中心的设计理念，反映出设计界的伦理问题。禅意服装风格中的“自然主义”应从服装的设计理念、生产甚至使用旧物再设计的整个过程去把握，从服装的轮廓、触感、色彩、光泽、细节到对自然的亲和、对生态的保护，注重满足人们生理和心理需求的同时维护生态的可持续发展。

天然面料与绿色生态人造面料的使用是自然主义风格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天然纤维(如棉纤维、大麻纤维、桑蚕丝纤维)因其良好的吸湿透气性、柔软性、可生物降解等优点成为禅意美服装的首选材质。为了尽量减少对自然生态的影响，以纤维素作为原料的大量人造纤维也给予了人们更多的选择，如20世纪末才开始投入商业运用的绿色纤维“天丝”，不仅具备化纤类产品的高强力、羊毛的保暖性，还兼有天然纤维的优点，如光泽优美，悬垂性好，风格灵动飘逸，充满禅意之美。

除了环保面料外，素雅质朴的色彩可以更好地渲染出“禅”的意境，如源自天空、河流的色彩，甚至从植物中萃取染料的植物染，来自大自然的色彩富有灵性和无穷的生命力。不束缚人体的宽松服装廓形；柔软垂坠的天然面料；植物或矿物染带来的时光流淌的褪色效果；不事修饰的“素”的意味中点缀一笔自然之物的细节，如一个古拙的绳结或一粒菩提扣子，恰如禅宗美学中对雨滴、石子这种感性细节的体味，在禅的意境中感悟自然赐予的生命和美好(见图2)。

图2 生姜品牌服装中自然拟形和自然材质的细节 Fig.2 Details of natural shaping and natural materials (garment of Shengjiang)

2.2 禅宗思想的简素精神与现代服装风格中的“简约主义”

禅宗思维要求破除执念，不可执着于逻辑思维，不可执着于一切形式的物质外相，更不可执着于佛法大义，只有当物质向后大步退隐时，广袤的精神空间才逐渐显露。在服装设计中冗杂的装饰也会破坏服装的整体美感，忽略设计的内在深意，为设计做减法，感受“空”的力量所在，是当代设计的重要主题。

服装风格中的简约主义并不是指设计思想的削弱、设计风格的丧失或制作工艺的简化，而是通过减少服装结构线、增加面料设计含量等方法使服装既浑然一体又具有耐人寻味的细节。在服装结构设计上，通过省道转移、宽松量与省道的协调可以使结构线的数量精简到极致，形成流畅的服装线条和光滑平整的视觉效果。

除了结构线的简化外，面料经过特殊处理产生的肌理效果也可以使简单的款式变得意蕴生动，如丝绵面料加工而成的波纹绉，凹凸的肌理在人体运动时呈现斑驳流动的色彩，风格自然洒脱。通过面料压褶的方式也可以减少服装的放松量，使结构线消失，形成整体又具有丰富视觉效果的外形。压褶的服装易于打理且适合各种体型的消费者穿着，简化了服用过程。简约主义并不是简单，就如禅宗美学的淡然并不是冷漠，而是火热藏于内心，以舒缓的旋律淡淡释放。

2.3 禅宗思想的批判精神与现代服装设计中的“解构主义”

禅宗思想自产生之时就带有强烈的否定权威的理论和批判精神，禅僧流亡的经历是这种思想的来源，后来由于对正统佛教的反抗以及维护经济独立的需要，这种批判精神持续发展为禅宗独具的性格风貌[3]。禅宗的空观在某种意义上既是一种批判意识，是对“有”的否定，又是对客观世界和内心妄念与执着的否定。禅宗有一句名言：“三十年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三十年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再过三十年，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6]。这充分反映了否定之否定的辩证思想，揭示了禅宗思想认识事物的规律。

禅宗否定一切、打破一切的思想与服装设计中的解构主义不谋而合。用立体裁剪方法形成的非常规结构线，打破了以往竖直或水平的结构，也打破了传统衣袖、领子、下摆等部位的界限，甚至能够形成螺旋形的视觉效果。这种不确定的、融化的服装外轮廓随着人体的运动发生位移和形变，在无形之中展现个性美。马可的“无用之土地”模糊服装各部分的用途，用死亡的概念表达对于土地和大自然的敬畏；寻找东方禅学的服装品牌“熙素”以不对称的衣片、灵动的下摆、方圆结合的轮廓和多变的系带方式诠释清素优雅的诗意美学(见图3)。

图3 熙素品牌服装中解构主义服装轮廓形 Fig.3 Garment silhouettes of deconstructivism(garments of Xisu)

解构主义思维重视个体、打破常规、叠加重组的服装形态流露出一种充满禅意的洒脱不羁、幽默豁达，现代服装设计中的解构主义设计方法以其颠倒破碎的外轮廓引起人们对于禅意哲学的思考。就如王维的那幅禅意画“雪中芭蕉”，以解构和重构的方式将不同时空的自然现象组合在一起，以禅宗的思维方式突出“自心”的力量。

2.4 禅宗美学的否定精神与现代服装风格中的“残缺之美”

禅学主张不避烦恼，承认并接受人生的不完美，其“本来无一物”的思想否定了对于华丽、圆满、鲜艳、繁琐事物的追求，而崇尚自然、简素、节制、谨慎、稚拙的品质。由禅宗思想发展而来的日本“侘寂美学”是禅的主体否定精神在美学领域中的体现，侘是指外表的残缺，寂是时间的光泽，即从老旧的物体或人的外表下，显露出的一种充满岁月感的美，即使是外表残破，或是褪色暗淡，都无法阻挡的一种震撼的美[7]。

现代服装设计中的残缺美风格舍去了传统美的概念，破坏了完整的服装形态，也许是故意剪碎的布片拼接，也许是用解构的方法打散服装的结构和秩序，或是亚麻面料领口和下摆的毛边，还原天然面料最本真的面貌。

具有残缺美风格的服装更加关注身体和情感，支离破碎的形态使人感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常，珍惜生命的情感使哀愁转化为悠然，淡泊幽远的禅意美感油然而生。设计的缺口增加了服装的空间感，使古板的轮廓变得气韵通畅，破败寥落的物质形态暗含了时空孤立的动态与瞬时之美感，蕴藏着东方的禅机与思想。

2.5 禅宗美学“心造的境界”与现代服装设计中的“水墨意境”

禅宗美学的高明之处在于提出了一个心造的境界，重塑了中国人的审美经验，使之变得更加细腻、感性。极度心灵化的意境美是禅宗美学最重要的内容，写意水墨的风格气韵是禅学意境美最为恰当的表达方式。

水墨意境的表达首先讲求墨色浓淡、疏密的变化和“留白”位置的经营，黑墨、彩墨和留白同属水墨画中的色彩语言，黑墨的用笔讲求层次丰富、旷远浑厚；彩墨的用色更加朦胧雅致、氤氲浪漫，多用和谐的低纯度色彩；除去墨色的留白是画面的气韵游走之地，由浓而淡的墨色和精心措置的留白能给画面带来无尽的空间感，缩天地山水于方寸纸面中。服装中的“留白”处理方法多种多样，除了水墨画印花的留白效果外，手绣纹样的稀疏部分、面料局部的镂空和款式造型的裸露部分都体现出留白的精心布置和设计的疏密松紧。

随着时代的进步和科技的发展，水墨元素的工艺技术也与时俱进。除了传统的手绘图案印染之外，自然界的山水风物可经过电脑处理后提炼为水墨图案，以数码印花的方式记录和呈现在服装之上，既立足于民族文化的审美传统，又符合现代服装设计的审美意象，具有很强的实用性。如例外品牌设计的“栖”系列枯山水数码印花长裙，以枯山水隐喻与虚实的禅意境界赋予服装宁静旷远的气质(见图4)。此外，渐变色彩的晕染、不同色调的透明织物形成的透叠效果、淡彩抽象图案带来的剥落斑驳的美感都可以用来表达水墨的意境。把握水墨元素的审美意象，不拘一格地运用面料、色彩和工艺方法，将中国诗画等艺术精髓浓缩到服装上，演绎水墨流动的人文情愫和灵动禅意。

图4 例外品牌服装中数码印枯山水图案 Fig.4 Digital printing of Karesansui pattern(garment of Exception)

3 结语

“空观”和“意境”是禅宗思想的精髓，也是禅意美服装设计的灵魂和主要风格特征。具有禅意之美的服装应注重人体与服装之间复杂多变的空间处理，以不事雕琢的简洁设计凸显“虚空”的力量所在。另外，禅宗美学宁静淡远的“意境美”也决定了禅意服装空灵精巧、细致微妙、意境悠远的风格特质。服装不仅仅是生活必需品，更是精神文化的载体，对传统服饰文化的继承和创新应剥离符号化和具体化的限制，将传统元素进行变化和提炼，以现代高新技术创新传统工艺，并以兼容并蓄的态度吸收西方文化，用深厚积淀的服饰文化内涵重塑民族身份，使中国文化在世界范围内赢得更加广泛的认同和传播。

[1] 肖小英.禅宗文化对现代家具设计的影响[D].长沙：中南林业科技大学,2006.

[2] 张捷,陈旭远.中国佛教教育的历史发展轨迹[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1):81-86.

ZHANG Jie,CHEN Xuyuan.History development track of Chinese Buddhist education[J].Journal of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1997(1):81-86.(in Chi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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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 Dalei.The influence of Chinese Dhyana culture on Japanese ancient handicraft designing and aesthetic[J].Journal of Zhengzhou Institute of Aeronautical Industry Management(Social Science Edition),2007,26(5)：199-201.(in Chinese)

[5] 张节末.禅宗美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15.

[6] 王艳明.宗白华的“空”观及其美学意义[D].郑州：郑州大学，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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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G Yi.Good brands are selling lifestyles[J].Modern Enterprise Culture,2015(31):64- 65.(in Chinese)

InfluencesofZenAestheticsonModernFashionDesignStyle

YUAN Mengqiu

(Department of International Trade,Shandong Foreign Trade Vocational College,Qingdao 266100,China)

Starting with exploring the philosophical thoughts of traditional Zenism, this article elucidates such Zenist realms as "Epiphany", "Artistic Conception" as well as "Theory of Voidness", and then analyses how the thinking mode and connotation of Zenist culture influence the shape of modern fashion design in the forms of naturalism, deconstructivism, and the beauty of incompleteness, etc. On the basis of case study which integrates garment materials, structures, colors, and details with Zenist beauty, this article also probes into the paths of modern fashion design inheritance and Zenist cultural promotion, so as to provide due implications for future's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Chinese fashion design.

Zen aesthetics,fashion design,artistic conception,Chinese design

2017-03-26；

2017-05-12。

袁梦秋(1987—)，女，助教，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服装设计、服装材料、服装生产与工艺。

Email:709879672@qq.com

TS 941.2

A

2096-1928(2017)05-0432-04

(责任编辑：邢宝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