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夹里的照片

赵昕翌

1

强子耷拉着脑袋，什么也不说。每次挨老师的训，他都是这个样子。任你一顿狂批，然后我行我素。林老师发脾气是根本镇不住他的。因为她比强子大不了几岁。

“花家里的钱来上补习班，却全程打游戏，你走吧。”林老师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教室里空了。林老师突然觉得好累，好失败。

她做家教在当地还有点名气。十天前，几个家长替孩子报了她办的补习班，其中最积极的就是强子的妈妈。她掏出破旧的钱夹，一五一十地给强子交了学费，一再嘱托林老师，要好好教教这孩子，他原来成绩不差，现在贪玩，成绩下滑得厉害。

那是慈母的眼神，满满的期待。也是这样的眼神，让她想起自己的母亲。

咦，那个旧钱夹……林老师陷入了沉思。

2

她拨通了强子的手机。

接到电话时，强子正在网吧玩游戏，他皱了皱眉，暗暗地嘀咕了一句：“烦不烦啊！”

“能不能戒了？”见面后，林老师直截了当地追问。

强子一改往日惯用的闭口术，不服气地说：“你不要总是瞧不起游戏，现在大学也开电竞专业课了，你不要落伍好不好！”

“好，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因为你还没上大学。喊你过来，是想给你看个微信。”

微信很简单：搬家了，辛苦师傅了。以下是一组图片，一个搬家师傅正在拼尽全力扛起一大包行李，汗水湿透了已经褪色的T恤衫，其中有一幅，是师傅面部表情特写。

“是不是你爸爸？”

强子沉默了。沉默，其实就是默认。

良久，林老师叹了口气，说：“你一定想不到，他为什么没有开摩的，改行干了搬家的活。”

强子低下了头。

“现在到处都是共享单车，不用交警驱赶摩的，摩的早就没生意了；他不得不顶着大太阳去干搬运这份苦力。”

强子眼圈红了，鼻翼抖动，双唇努力地闭了又闭。

又是久久的沉默。

强子终于吐出了三个字：“我错了。”

3

暑假结束，强子妈妈的眼里有了笑意。她的儿子用一个暑假的时间，把之前落下的功课全补了上来。强子的脸庞也写满了自信。

补习最后一课结束后，强子留了下来。

“林老师，有件事我很疑惑。”

“你说。”

“你怎么知道那个搬家的人是我爸爸？”

“因为我见过他的照片。”

“在哪里？”

“你妈妈交学费的时候，我看见你妈妈的钱夹里，有你們三人的合影。她忙着数钱，钱夹放在桌上，“全家福”的照片，我看了好久。有一天，我的一个学姐发来了一条微信，我一看，觉得微信图片上的这个人很面熟，突然想到，帮人搬家的人就是你父亲。我打电话问学姐，她说真巧，那天还和师傅聊了，知道他的一些情况。”

“你好仔细呀。”

“因为你的今天就是我的昨天，我知道生活的艰难，有句话说得好：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林老师，那张特写照片，我要洗印出来，揣在我的钱夹里，您可以把照片发给我吗？”

“当然。”

学校：安徽省砀山中学

导师：陈清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