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而又正经的“没头脑与不高兴”们

2017-10-30 09:04张玮佳
名作欣赏·下旬刊 2017年10期
关键词:荒诞

摘 要:哈罗德·品特发表于1960年的剧作《送菜升降机》是一出充满了荒诞风格的戏剧,而银幕上的英式黑帮喜剧,在其“喜剧”的内核下除了消解了传统黑帮片的严肃紧张,还具有了一定的荒诞元素。本文意在通过分析品特《送菜升降机》的同时,将其与英式黑帮喜剧进行比较,印证在这两者之间存在共通的“荒诞”。

关键词:品特 《送菜升降机》 荒诞 英式黑帮喜剧

哈罗德·品特作为英国20世纪文坛“戏剧复兴”的代表人物,被认为是继萧伯纳之后英国文学史上最重要的剧作家,他也是200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品特的作品带有极强的荒诞色彩,却又因选材来源于日常生活而有着诡异的认同张力。在20世纪80年代所兴起的英式黑帮喜剧影片与品特的这些作品有着一些相似之处:这些影片在讲述这些非主流人群故事的同时,以其中的黑色幽默元素和荒诞元素为依托,揭露了相似人群在社会底层所面临的“现实困境”。而品特写于1960年的《送菜升降机》便是两个小人物“在密闭的房间里展开的荒诞故事”。在本文接下来的内容中,将会通过对《送菜升降机》与英式黑帮喜剧的比较以分析这二者对于“荒诞”的相同刻画。

一、“没头脑”与“不高兴”的荒诞所在

《送菜升降机》写成于1957年,初次发表于1960年。在剧中,两位主角本与格斯随时待命要去完成上级布置的杀人任务,然而却无法得知暗杀对象是谁。本以“老大”自居,而格斯并不买账。在这二人之间,认为自己有着一定权力的本是一个“不高兴”的人物,他对各种各样的事物都不满意:他对自己所处的地下室不满,他对自己的“上级”不满,他还对搭档格斯不满。而格斯更像是一个“没头脑”的人物:被本呼来喝去的同时还不忘与本斗嘴以维护自己的尊严,面对上级所下达的摸不着头脑的指令他急于知道答案却不能理解。这两个人物俨然构成了一个“没头脑”与“不高兴”的组合。

在这样的组合中,“没头脑”占据了“荒诞”的绝大部分动作,而“不高兴”的故作正经则加深了其中的荒诞张力——本与格斯正是如此,本自认为有头脑有能力,还通过“管教”自己的搭档以获得权力上的优胜;他坚定地在格斯面前维护着上级的权威,然而格斯却很少买账,还经常因为看似不重要的事情抓狂,这让本在维护上级权威并实施自己在格斯面前的权力时显得很没面子。这对于虚无的“权力”的维护与追捧便是“不高兴”这个人物所传达出的荒诞的一面。

而在一些英式黑帮喜剧电影中,类似的角色设置也有很多。比如《杀手没有假期》里的两位搭档Ray和Ken。Ray是一个有着同行难以理解的“杀人准则”的职业杀手,然而这又让他在杀人之后十分纠结与自责;这样一个“不高兴”遇上了新搭档“没头脑”Ken,Ken在布鲁日做的只是“寄情山水”,顺带抚慰Ray,完全没有半点与“杀手”搭上边的样子。这部电影可谓是被评论界称为“越来越脫离英国社会现实”的当代犯罪题材影片,即本文所提到的“英式黑帮喜剧的”一个缩影。因而在此类影片中,可见英国当代社会非主流人群的真实境遇,以及对于人性弱点的拷问。在这些英式黑帮喜剧中,“没头脑”的低能和不受管束虽让人感觉难以接受,但“不高兴”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往往不会轻易抛下他们,而这些“各种各样”的原因或许正是这些“不高兴”的弱点所在。这也正是这些喜剧的内核中荒诞部分的立足之地:往往这些“不高兴”们所接到的任务都是难以完成的,而“没头脑”们则可以在关键时刻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最后圆满完成任务。虽然这样的安排是为了戏剧效果刻意为之,但暗含了对于之前“不高兴”的否定以及“没头脑”的赞扬,更显荒诞色彩。

二、作为荒诞元素出现的密闭空间

在哈罗德·品特的戏剧中,最为突出的一个意象的使用便是“房间”,作为一个封闭的空间,往往会有一种处于该空间内人物与其外部社会被隔离开的感觉。当品特在一种相对封闭而自足的空间中来展开戏剧的时候,不难发现,伴随着这样的封闭空间会有一种无名的焦灼感,这样的怀疑和焦虑指向自我和他人,尤其是当一个人的身份和房间的所属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关系时。在《送菜升降机》中,本与格斯之间毫无来由的争执便可看作是是由封闭空间内产生的焦虑所引起的。虽然在这个地下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并且二人之间有着明显的权力差别,但是随着外部的物质不断介入,格斯对此产生了质疑,使得本的权威受到挑战,进而让本在无形中变得越来越焦虑。

而在英式黑帮喜剧中,最常见的封闭空间意象则是酒吧与银行金库。酒吧里通常是黑帮们交换情报密谋大事之处,而这个空间中其余的嘈杂人群便是让他们变得焦虑的“介入因素”。在电影《夹心蛋糕》中,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的“不高兴”X在酒吧与一个局外人Eddie碰面聊天,Eddie出于好心告诉了X卷入大佬Jimmy交给的任务之后的处境会是什么,而也正是这一段对话让X意识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危险;与此同时,在影片里扮演着“没头脑”角色的花花公子Sidney出现,对X一阵调侃,又加剧了X心中的焦虑。而在银行金库中,焦虑则来自于金库外面的世界对他们的威胁。在银行金库这个密闭空间里随意地拿走钱财珠宝看似是这些人们最为得意与享受的时刻,然而金库的密闭性使得他们无法探知外部的情况,于是“望风的”便成为金库抢劫场景中的一个标准配置。可这个“望风的”必然是在金库外面,这就构成了与品特的《送菜升降机》中一样的场景要素:外部环境对这一密闭空间的介入。虽然“望风的”都是“自己人”,但是正如《送菜升降机》中任何一个外部物质的介入都能引起格斯的恐慌一样,“自己人”有时候也会帮倒忙。在电影《银行大劫案》中,负责在银行地下金库洗劫的混混们与楼顶上望风的人用无线电对讲机进行联系,然而望风者却在调频时让这个负责沟通的频道被一群无线电研究者听到了,但他自己却毫不知情,还在天台上睡着了;直到他听到警笛声才慌忙醒来准备告知金库里的同伙们。但更不巧的是,因为紧张,他将对讲机扔在了地上,使得原本紧急的对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让在金库里的混混们更加焦虑。不同于《送菜升降机》里的信封或是纸条,作为外部物质的放风者与他的对讲机,本是应该通过向里面传话起到一个对封闭环境内部的人的保护作用的,然而却因为一次意外而破坏了原本就要顺利完成的任务,加剧了原本就对外部情况十分担心的内部成员的焦虑;而应当是“不高兴”属性的望风者在这里转变成了搅局的“没头脑”,也是这个戏剧冲突中荒诞元素的表现。

三、反转结局的荒诞之处

《送菜升降机》中,本和格斯两人一直都在按照升降机里送下来的菜单执行着“上面”的要求。直到最后“上面”要求他们送上来一杯茶时,格斯被彻底激怒,也激发了他对于本这个“不存在实体权威”的“上级”的质疑,之前二人关于新闻、烧水、该去杀谁等事情的争执可以看作只是二人之间的斗嘴,那么这次质疑可以说是真正的,格斯内心的质疑被激发,他开始质疑的不仅是不存在的权威,更是质疑二人为何要这样做的合理性:“我干吗要把它给送上去?”这不仅是格斯对“上面”的厌恶,更是在表达他个人的反抗,而本却只是一再要求格斯照办。在这样的结尾中,出人意料的是本接到的指令是杀死格斯,而一直“没头脑”的格斯在最后突然清醒,他通过自己的独白表达了反抗的意愿,即使自己依然要暴露在信任的同伴的枪口之下。这样一个反转结局的荒诞性不仅在于让“没头脑”在变得“有头脑”的瞬间招致杀身之祸,更在于两人之前为了这个任务的演练最后发生在了两人之间,这样的“演练”不仅是白费了,更是在暗示他们本来可以避免自相残杀的结局。

同样的,在英式黑帮喜剧中,结局的反转也是必不可少的。在《摇滚黑帮》中,“没头脑”的黑帮大佬Lenny和他的手下“不高兴”Archie本应该在被One Two和他的同伙“元气大伤”之后逃离东伦敦,不料One Two和同伙们决定放过Lenny,让他“进监狱接受法律的惩罚”,而这样的结局对于黑白通吃的Lenny来说毫无震慑力,于是他得意忘形地在Archie面前吹嘘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却因为自己“没头脑”的本性不小心将自己当年陷害Archie的秘密说了出去;于是Archie便又找来One Two,用Lenny最喜欢的“龙虾杀人法”将这个老奸巨猾的大佬做了了断。影片的结局反转包含了两个,一是One Two作为一个总在违法违纪的小混混居然在关键时刻选择“法律”的制裁;另一个便是以为可依靠自己的势力逃过法律制裁的Lenny因得意忘形而被自己曾经随意使唤的人结束了生命。这样的反转具有一定的荒诞元素——肆意妄为的不法分子在最后居然相信法律的力量;不把下属当人的大佬最后死在了下属的手下,自己所不相信或者不屑的东西在最后关头成了唯一的选择,造成了无可逆转的结局。

哈罗德·品特作为“荒诞派”戏剧大师,其笔下的作品自然离不开各种荒诞元素的使用,在《送菜升降机》中,荒诞通过本与格斯的语言和行为,以及最后格斯才是被杀目标的结局表现出来。這两个典型的“没头脑”与“不高兴”的人物身上的荒诞性,在英式黑帮喜剧中也有所对应。通过类似人物配置以及相似意象的使用,这一类型的影片也达到了一定的荒诞效果。可以说,以品特为代表的“荒诞派”戏剧,对特定类型的电影也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参考文献:

[1] 萧萍.权力房间的瓦解与重建——论哈罗德·品特的戏剧艺术创作[J].艺术百家,2011(z1).

[2] 张韵.当代英国黑色喜剧电影的现实主义美学[J].当代电影,2016(3).

[3] 李星辰.荒诞之中令人悚惧的真实——哈罗德·品特戏剧《送菜升降机》中呈现的生存处境[J].名作欣赏,2014(33).

作 者:张玮佳,南京理工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

编 辑: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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