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晋的情人节

郑石萍

情人节的第二天中午，环宇酒店301包间陆续应邀来了就餐的几个朋友，最先到的是本市颇有名气的男高音刘志刚，他是市歌舞剧院的台柱子，唱功了得，人品亦很好，可谓德艺双馨。刘志刚个头不高，小小的眼睛上罩一副金边眼镜，上身着一件湖蓝色衬衫，下身是黑色的牛仔裤，可能是军人出身的缘故吧，给人的感觉很干练。

客人们差不多到齐了，还有一位因午高峰堵在路上，估计得一会，手机告诉大家先开席，不必等他，马上就到。

男高音右边是一位干瘦的老头，佝偻着背，黑白格子衬衫显然宽大得很，套在他身上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乡村田间地头那种用来吓鸟的假人，十字木棍子上套一个麻袋，晃晃悠悠的。老头在做自我介绍，老头说他姓晋。男高音左边主席位上一位衣着得体，气度不凡，看起来似乎德高望重，大家呼之为于总的先生一字一句地问道：是山西的这个晋？老头说对对对。于是大家就喊他老晋。

老晋口若悬河，暂时没有别人说话的份。老晋很认真地介绍了自己，尽管席间只有两三位陌生朋友。老晋说他今年63岁，退休了，每天接送孙子上下学。他喜欢唱歌，是刘志刚老师的学生。说着看了看男高音，男高音笑着说老晋很刻苦，喜欢学习，劲头很足，进步亦很大，市里有演出活动他就会带老晋去观摩。说完冲老晋开心地笑了笑。得到男高音的认可，老晋很是高兴，他一直站着，很不直的站着。还没开席老晋的脸就通红，似乎喝过酒了，又好像是包间内温度有点高，老晋的脸潮红潮红的，皮肤很湿润。从后脑勺梳到前脑门的几绺长头发也潮湿地紧贴在脑皮上。

老晋继续自我介绍，他说他在老年大学学小提琴，手指都磨破了，说到这里他很认真的把左手举起给大家看，手掌面向在座的各位，匀速、逆时针方向缓缓展示给大家。在座的都报以认真的肯定的表情，不断颔首，嘴角下扬，“嗯！”“哦！”“哦！！”“哦！！！”。

老晋说他以前在一个乡镇学校教书，桌子对面一直沉默不语，姿态优雅的报社女编辑插了一句话：“晋老师，您以前在学校是音乐老师？”“哦不是。”老晋果断地回答道，说完有点慌张的神情。老晋接着说他只做了三年的小学教师，然后，然后就到了教育局。说完老晋在头上抓了抓，有几绺贴着头皮的头发被抓的蜷了起来，看上去就像老晋直不起来的上身。

开席了，大家推杯换盏，开心地喝着，吃着，聊着，似乎都忘记了刚才滔滔不绝的老晋。老晋就坐在他自己的位子上看手机，静静地看手机，很专注。他太矮小了，低着头看手机的时候下巴几乎就在饭桌沿上了。

大伙都在喝酒，似乎没老晋什么事。他就想喝水。茶壶在桌子转盘上，在那位于总面前。老晋小心翼翼地转动桌子转盘，把那把不锈钢的茶壶转到自己跟前，右手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他还真是有点渴了，左手端起茶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喝完左手端着空了的茶杯，右手继续端着原本就没有放下的茶壶，又倒了一杯，这次他喝了两口没喝完，放在桌子上。老晋看见他右边的老熟人，歌唱家的朋友，歌舞剧院的音响师徐立冲他示意要喝茶，他很高兴地给徐立倒上一杯，然后似乎有人提示似他站起身挨个儿绕桌子给大家倒茶，几个熟人冲他友好地笑笑，坦然接受他的服务，尽管老晋的年龄要比他们大得多。老晋走到女作家跟前倒茶，女作家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托起茶杯，不停地说谢谢，老晋说请坐请坐！紧挨着的报社女编辑也是老晋不熟悉的，女编辑也是站起来说，晋老师我自己来吧，老晋说哪能啊，我来给你倒。

老晋转到了于总和他左边的程女士中间，程女士是于总的朋友，与大家都不熟悉，她是和于总相跟着来的，于总说她是婚庆公司做婚礼主持的。老晋给程女士倒上了茶，转向于总，于总不失优雅地把茶杯递过去，老晋微笑着倒满放到于总桌前，于总出于礼貌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位于总仿佛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和老晋作对比的。于总身材高大，老年人特有的那种富态体型比较匀称，也恰到好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花白的头发整齐的一丝不苟的从略微靠后的发际线开始，呈不太明显波浪式统一向后脑勺集中去。一件乳白色鄂尔多斯的羊绒衫很是得体，左手腕一块海蓝底色的欧米茄碟飞很是显眼，只是真假不辩。入座后除了老晋，在座的应该是都看见了于总的表，于总说话间总是不经意地扬起左手，很自然，这个动作似乎训练有素，老晋好像对这没感觉，于总左手给老晋递茶杯的时候动作很是慢，且乳白色羊绒衫的袖口处很紧，欧米茄碟飞是完全裸露出来的，老晋愣是没看见。老晋操一口他自己改良过的方言，声音细小；于总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声如洪钟。

说笑间方才说堵在路上的王律师到了。王律师边入座边给大家作揖道歉，打着哈哈，说路上如何如何的拥堵，说完自罚三杯以示诚意。王律师和老晋也熟络，放下酒杯就问老晋方才喝酒没？老晋说没有啊。东道主男高音让王律师点个菜，王律师还没有说话老晋就说不要了不要了，桌子上这么多菜，吃不完的，浪费了很可惜的，一会我还要把剩下的打包回去呢。接着老晋就给几位新朋友介绍王律师：

“王律师是我们老年大学的老师，扬琴弹得很好呢，得空便去给我们露一手。我们老年大学经常组织演出活动，王律师是我们演出队女演员们的偶像。”老晋一脸的虔诚，看得出他对王律师是很崇拜的。

王律师接口调侃道：“是啊，我是老年大学中老年妇女的偶像。”

王律师的座位在女编辑旁边，他落座的时候女编辑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她觉得很奇怪，风度翩翩，年轻俊朗的王律师怎么就成了中老年妇女的偶像呢。这一看就看出了端倪，原来王律师精心染过的黑发，深蓝色笔挺的西服，宽边黑镜框，红润的面色的确让他乍一看起来年轻不少，細瞅他也应该有五十好几岁了。吸引女编辑目光的则是王律师腕上一串很夸张的，辩不出什么材质的木质手串。

王律师打一进门就成了这个包间的主角，饭桌上气氛活跃了许多。王律师博古通今，侃侃而谈，且声音洪亮，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他，耳朵主动被动的都在为他服务，他仿佛是一个搞传销的，在给大家洗脑。女作家略微侧着头，也同大家一样，看戏般目光追随者王律师，不知怎么她的脑子里就出现一句戏剧唱词：词费又滔滔。。。。。。endprint

王律师演说间老晋暂时放下手机加入了喝酒，频频与大家碰杯，敬酒，此间不时会点开手机瞟一眼。老晋喝酒真不弄虚，杯杯见底，喝完会给对方斟满，然后很自觉地给自个儿倒满满一杯，直到酒杯再也盛不下，要往出溢。

喝过一轮老晋暂时休整，拿出手机继续微信，这期间便不再参与大家的话题，专心致志参加手机里的节目。

觥筹交错间有人提议男高音即兴来一曲，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男高音也不谦让，大大方方站起来。一时间饭桌上的新节目即将上演，大家都把手机拿在手里，做好了录视频的准备。新节目开场前饭桌上停止了喧闹，静静的。大家从各个角度把手机镜头对准了男高音，男高音清了清嗓子，毫不含糊，酒桌当舞台，立马入戏，站相、面部表情、举手抬足皆有范，刚才说说笑笑生活中的刘志刚立马变成了舞台上的男高音。

“各位朋友大家好！借此机会给大家先拜个晚年！祝各位。。。。。。”

男高音刚说到这儿，半天不出声低头玩手机又被大家忘记了的老晋突然“蹭”的一下站起来，两只手端着手机上半身凑到男高音跟前说：“我也给大家拜个年。。。。。”

大家“哄”的一声都笑了。

“老晋你怎么回事啊？抢镜呢。”男高音半真半假，嗔怪道。随手把老晋按在他座位上“别捣乱啊！”

老晋笑着坐下，欲言又止。继而低头又看他的手机。

男高音调侃说：“大家伙把刚才那轱辘掐了吧。重来一次”说完又重新进入状态“各位朋友大家好！借此机会给大家先拜个晚年！祝各位新年快乐阖家安康！”说着拱手作揖“大家都知道我是军旅出身，对部队情有独钟，下面我把阎维文老师的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军旅歌曲《小白杨》献给各位。”

清唱没有伴奏，大家屏气凝神，跟着男高音打拍子。“一颗呀小白杨。。。。”老晋突然又来了，他又上半身冲到男高音面前，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指着屏幕，在说什么谁也没听清。男高音真有点火了。“老晋啊你怎么回事？又抢我镜头。”

老晋脸通红辩解道：“我不是抢你镜头，昨天不是情人节嘛。。。”

“打住打住，情人节有你什么事啊。”旁边的音响师徐立把老晋又按到他座位上“志刚给大伙唱歌呢，录视频呢，你捣什么乱啊。”

这戏剧性的一幕把大伙都惹得笑了，仿佛是在演小品。女作家笑着说晋老师可真像小品演员严顺开，于总旁边的那位程女士笑得前仰后合，于总则是一副嗤笑的表情，王律师说老晋啊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小品演员呢。

任凭大家怎么说怎么笑，老晋毫无反应，他看了一眼手机起身去了洗手间。没有他的捣乱男高音这次的进展很顺利，当他唱到“来来来。。。。。。”时，老晋已从卫生间出来，他提拎着和衬衣同样肥大的裤子大步流星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裤管忽闪忽闪摆动着，边走边往裤子里边塞衬衫下摆，动作幅度很大，卫生间距离餐桌没多远，他走到桌前衬衫下摆还没有完全塞进去，索性站定了左手拎起裤腰拉链左边，右手原本提着的拉链右边放开，任凭这硕大的一边裤腰自然垂吊下去，右手探入后背伸进裤腰里，从左到右把衬衫下摆全部塞进去搞定，这才提起半边裤腰，系上皮带。整个过程老晋有条不紊，很自然，仿佛在自家屋里，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几位女士看得很尴尬，老晋却浑然不知。他没有感觉到这有什么不合适，这时掌声叫好声响起来，暂且掩住这难堪的一幕。

男高音端端正正，动作规范地给大家敬了一个军礼。看到男高音的表演告一段落，老晋拿起桌上的手机又来了：“昨天情人节。。。。。。”话刚到这儿就被男高音阻止了。有人要求男高音再来一首《父亲》，老晋马上反驳说他是刘志刚又不是刘和刚，那神情仿佛报复似得，小孩一般，引得大家大笑。轮不到老晋发言，他有点颓丧地坐下，抬手在脑门上抓了抓，几绺 头发被抓的站立起来，湿漉漉的，看起来很搞笑，旋即，他又抓了几下，方才站立起来的那几绺头发又被他强行按了下去，頭发似乎有点不服气，不怎么乐意下去，发梢部分是弯下去了，发根长在头皮上，动不了，中间部分挺立着，头发被他抓得乱糟糟的，看起来很滑稽。

男高音建议旁边的于总来一首，大家都鼓掌，于总说没有伴奏他唱不了，谦让之中王律师毛遂自荐，他站起来说我给大伙来一首《西沙我可爱的家乡》，随即嘱咐身边那位一定录好视频发给他，对方说内存满了，录不了。于是王律师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示意她帮着录个视频。对方表示不会操作他的手机，王律师把手机又拿回来很认真地调到录像模式，再递了过去。

“哎一一一啰一一一”王律师一出声便把大家震住了，他的音域很宽，声音富有磁性，演唱娴熟自如，不亚于专业的男高音。一时间大家又忙着开始录视频。这些场景仿佛与老晋没有丁点关系，他坐着低头拨弄手机。脑门上那几绺乱糟糟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在一片喝彩声中王律师的演唱落下帷幕，王律师又急切地翻看给他录的视频，担心有没有录好。老晋突然又站了起来：“昨天情人节，我给我的情人买了花，还发了红包。”他声音很大，语速很快，一下子把大伙的注意力集中了过来。在座的有的微笑，有的惊愕，有的不屑。老晋说：“昨天上午我买了玫瑰花送到她家门口，她怎么也不肯出来。”听到这里，女作家侧身与旁边的音响师徐立耳语老晋说的是真的吗？他没问题吧？音响师徐立同样低语道是真的，他的老婆病逝了。。。。。女作家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时有人说老晋你在吹牛吧？你还有情人，她是谁啊？老晋脸涨得通红：“我没有吹牛，她就在我们乐器班，她是拉二胡的，上次我还给她复印了两张《赛马》。”王律师接口问：“老晋她是谁？叫什么啊？我怎么没注意到。”老晋说：“乐器班拉二胡的武月香。”王律师略微思索了一下说：“哦，是她啊。”老晋急切地拿着手机，点开微信聊天记录，让大家看，挨个儿看，你不看也不行，老晋边旁白边翻聊天记录，走到两位女士中间，老晋的声音有点颤抖，他把聊天记录页面指给两位女士看，聊天对话很多都很简短，老晋边翻记录边逐条手指着读出来：你看她说今天做了玉米面发糕，明天给你带两块。我说好谢谢了。我说我也做了红枣蒸馍明天带给你，她说不用了我老公也会做。我说我今天感冒了，她说感冒了多喝白开水，吃点药。。。。我说你睡了吗？她说她还没有睡。。。。。对话变成了带有小喇叭图标的语音，双方都是语音，老晋点开让他们听，逐条听，手机凑到眼前，人站在旁边，不听也不行，语音也都是你吃了吗，你睡了吗，今天下午有课。。。。两位女士听了一会有点哭笑不得，巴望老晋赶快离开吧，碍于面子，又不熟悉，谁也不好意思不看不听。老晋说还有呢，又往前翻。此时一旁的王律师已经在讲他的故事了，讲他年轻时勇斗歹徒英雄救美，这故事比老晋的情人节有趣多了，王律师说书般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轻重缓急，处理得当，辅之以近乎专业的表演动作，刚劲利落洒脱。书中的故事就发生在本市，时间地点人物条件一个不缺，歹徒有名有姓，是本市小有名气的一个恶势力人人物，众人皆知多年前已经去世，美人有其人无其名，不知去向。故事讲到这里你看王律师自然是一身浩然正气，他吸引了大家的眼球，掌控了全桌的话语权。endprint

老晋不参与这些话题，没有人对他手机里的情人感兴趣，这让他多少有些失落。自己又看了一会手机，估计里边那个什么几月香这会也在忙着午饭，没工夫跟他闲扯，他把手机搁一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大嚼起来，嚼了两口又不放心似的重又点开手机屏，脸上失落的表情证明手机里的情人不在线，老晋便死心塌地地吃菜，他胃口不错，对每一盘菜都感兴趣，大口大口地吃，嚼的卡擦卡擦响，牙口还不错，他不时转动着转盘，每样菜都吃几口，汤转过来了，老晋拿起勺子呼噜呼噜美滋滋地喝着，别看老晋人不大，胃口可真不小，风卷残云，不一会在他的扫荡下方才满满的菜盘呈明显下降趋势。

“老晋啊，昨天情人节给情人送花了没有啊？”

正专注于饭菜的老晋猛然听到这个令他兴奋的话题果断地放下筷子，抹了抹嘴：“送了啊！”老晋吃菜时脸上凝固的表情又舒展开来。

“送了几支？”

“一支啊。”

“您花了多少钱买的花？”

“两元钱。”

老晋一本正经的回答逗笑了大伙。

有人说要看看老晋的手机，看看他的情人长什么样，老晋说手机里没有照片，她就没有给他发过照片。老晋说王律师知道，人很漂亮，说完把乞求的目光投向王律师。王律师没有说漂亮，也没有说不漂亮。他说老晋啊，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能有这么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只要人家也喜欢你，你就大胆地去爱吧，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有人和他搭讪，老晋人来疯又犯了，脸还是通红。老晋说他每天过得很充实，送孙子上学后，骑着自行车走半个多小时赶到老年大学，活动上一个半小时赶快又骑车去学校接孙子，如此上午一趟下午一趟，自己感觉很开心。说到这里老晋又随手在脑门上抓了一把头发，这次没有把那几绺头发抓起来，只是抓得更乱了。老晋说他的情人很喜欢他，经常嘘寒问暖，有什么好吃的还带给他。老晋又夸她不但二胡拉得好，歌唱得也很好，他跟刘老师学唱歌就是为了练好，和她一起唱。老晋还说她的情人还要请他吃饭，过几天。大家都笑了，有人说老晋你厉害啊，你不请人家吃饭反倒人家请你啊。老晋说就是嘛，她说过几天请我吃饭，就在这个大酒店。又有人问，老晋，她是专门请你一个？老晋说那倒不是，她请我们乐器班的吃饭，大家就又笑了。

老晋说昨天情人节，他早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正好孙子开学了，吃了饭把孙子送到学校，街上卖花的很多，很漂亮，一束束真花假花都有，可是都太贵了，几十几百上千的都有。他跑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有一家花店地上丢一枝折了的玫瑰花，他觉得把折断的那一截剪了还能用，店家让他出了两块钱，还给他包了个粉色的包装纸。

大伙笑着调侃，老晋你把玫瑰花给了你的情人了？老晋说我在微信上告诉她我给她买花了，她說不要，她肯定是不好意思，我就送到她家。大伙说老晋你还敢去她家？不怕人家老头揍你哦。老晋说她老头不知道啊，我在她门口等啊等，她就是不出来。后来时间不早了，孙子也要放学了，我就把玫瑰花给她插到她家大门上，我接孙子去了。大伙儿又笑了。

老晋说到这里看上了桌子那头的一盘炸春卷，他也不转桌子转盘了，索性站起来直接趴下身子拿着筷子伸长胳膊径自夹过来，他胳膊短看起来很费力，刚能够到，接连夹了三个，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碟子里，满意地坐下，美滋滋地大口吃着，边吃边说，老冀说下午我送孙子上学后，给她发了两个红包，她一个也没有回发我。说到这里老纪显然有点不开心。有人就说你发了多少钱的红包啊？老晋说第一个是17元，一点回音也没有。大家就又问怎么发17，是什么意思？老晋说今年2017年，17就是2017年，还有一个意思就是“一起”，我们在一起。那位于总笑着说老晋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呢，够浪漫啊。说完深情地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那位程女士，程女士娇滴滴的会心地笑了一下。老晋越说越激动，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说等不上她回发红包，他就又发了一个，第二个2.14元，昨天2月14号情人节嘛，她还是没有回发我。老晋明显的不高兴了，索性坐了下来，不说话了，继续吃菜。音响师徐立笑着偷偷和邻座的女士咬耳根子，老晋赔了......

看到老晋情绪低落，大伙儿也就岔开话题。

吃完饭大家往出走，老晋穿上了他的黑色外套，外套和衬衣裤子一样宽大，皱巴巴的，看不出什么质地，很旧了。

电梯里，于总和老晋挨得很近，老晋的头才到于总的胸前，显得更矮小了。于总黑色的羊驼绒外套笔挺笔挺，老晋的黑外套不知是被电梯里的灯光照射反光的缘故，还是被于总黑色外套衬托的缘故，总之看起来泛着灰，方才明明是一件黑色外套，现在看起来怎么就成了灰色的了，蔫不塌塌的。

出了电梯往酒店大门口走，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了开始那个健谈爽朗的老晋突然说了一句“我是人身不自由，经济不独立啊！”接着道：“天天接送孙子，一会也不能耽搁，工资本本在儿媳手里。”王律师说那你手头就没钱啊？老晋脸还是通红，大声笑着说有啊有啊，我有住房公积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