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丽丝蒂娜?罗丽亚
“你今天做了什么?”一天晚上,我坐在餐桌边,丈夫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我一时语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没做什么。”
那天过得很平常,公司里依然有干不完的工作,家里的电器出了故障,信箱里又被塞了一大堆广告……和其他日子没啥不同。但坐在餐桌对面的6岁女儿坦普伦丝睁大眼睛看着我,仿佛我在撒一个弥天大谎似的。她严肃地说道:“你没有讲真话!你今天做了许多事!”
“我做了许多事?”我惊奇地问。
“你帮我混合了玛雅蓝的颜料,我一直想用它来涂我的项链,这是我最最喜欢的颜色;另外……你又爬到我的床下,帮我找到了那只我一直在找的鞋;你还去了商店,买了4个比萨。”坦普伦丝滔滔不绝地总结起我当天取得的成果——只是她所罗列的内容与我早上給自己订的计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的话让我猛然醒悟,原来我对自己的审视居然这么狭隘,以至于忙活一天后,许多做过的事都被忽略掉了。打电话、看书等可能会被我列入事项表,但混合玛雅蓝颜料永远都不会列入。然而,尽管我不会把购买比萨正式列入日程表,但在坦普伦丝列出的表上有它的一席之地。
在那次交谈后,我有时会试着用女儿那宽容得多的目光审视自己。如果说家长是孩子的“引导者”,那么孩子有时也会“引导”家长认识自己。
如今,坦普伦丝已经13岁了,但她仍然有一种让我放松下来的神秘能力。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梦见我去参加会议时迟到了,而且带错了文件。醒来后,我感觉特别紧张、焦虑,于是蹒跚着走进厨房,想要喝杯咖啡清醒一下。那时,坦普伦丝已经起来了。她跟在我后面说:“等一等。”“什么事?”我问。
“我要把这个贴在你的脸上。”她说。她让我在那儿整整站了一分钟,然后把一张纸贴在我的脸侧,再用一小块海绵轻轻擦拭。我差点尖叫出声,但我忍住了。那天晚些时候,无论我什么时候照镜子,都会在眼角旁看到一只玛雅蓝的“小蜂鸟”。我有一种想要洗掉它的冲动,但心中的一丝不舍让我始终没这么做。
那抹玛雅蓝让我不由得想起女儿3岁时的一天,我在书桌前奋力工作,坦普伦丝就坐在我的脚边,全神贯注地做一件事——把我扔进纸篓的废纸一张张地捡出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塞进一双玛雅蓝的袜子里,那是女儿最爱穿的,也是穿得最久的弹性丝袜,她用小手装了许久才把它填满。
从那时起,我再也舍不得扔掉那双袜子。每当回忆那场景,我看到的是一个焦急的母亲,为了在最后期限到来前能完成工作而伏案疾书;而她脚边的女儿把母亲和另一个世界连接起来。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最后期限,工作就是玩,你总有充足的时间做你想做的事。在那个世界里,“你混合了玛雅蓝颜料”可以是一段隽永的悼文——不仅适合你的一天,而且适合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