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莉莉
王晓燚今年读小学三年级,在江苏。他最近学了一篇课文叫《拉萨的天空》。
课文里写的那些词语他不懂。于是他打电话问我,拉萨的天空到底是什么样的?什么叫用清水洗的蓝宝石?什么叫日光城?为什么说人们说话的声音能碰到蓝天?为什么说伸出手来能摸到蓝天?为什么说掬一捧蓝天可以洗脸?为什么老师说天空是拉萨的窗帘?
我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又翻找到一年前的照片,用图片回答他的那些个为什么。他大多数时间生活在江苏小城,也随父母走了很多个城市,他很少见过那样的天空,因而对拉萨天空那样的描写充满了好奇。最让他感到陌生的是,教他的老师对拉萨也是陌生的,所以他很困惑。
其实,即使与一年前相比,现在的拉萨也是新拉萨了。麦当劳、肯德基的入驻,老城区的改变,摩天轮高高竖起,路边一排排崭新的房子,西紅柿、枸杞等“内地有的青菜和水果”都可以种植和生产等等。
如果说还有什么相对恒定的现象,那就是转经、磕长头的人们,一些地方写着的字句:发扬老西藏精神,以及拉萨的天空。
什么是老西藏精神?这是1950年18路军进藏、修路和生产时体现出来的精神面貌,就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团结、特别能奉献”的精神。
《西藏人文地理》主编嘉措不时感慨上世纪80年代西藏作为文化重镇的现象,出了那么多人,陈丹青、扎西达娃、马丽华、马原等,那时候大家围着炉子写诗,写完以后要念出来,每个人再相互评论,物资匮乏,但是精神生活特别丰富,每个人都很愉悦,并且向外面传递西藏,“那时也是爱好文艺的青年来到西藏。”
西藏牦牛博物馆筹建人吴雨初是1976年进藏,那一年是和平时期里进藏最多的人,大概有3000人。那时的3000人与现在大力发展旅游经济的进藏人数不可同日而语,且各个地方都在加大对口援藏力度,援藏人数大大增加。与此同时,抵达西藏的渠道越来越多,不再是以前的政府援藏、军人、科研人员,还有一部分的社会人员,他们经商,开餐馆、开客栈,等等。所以拉萨有很多“拉漂”,西藏有很多“藏漂”。他们在西藏这块土地上如候鸟般来回。
这样的生态组成了一个新西藏。
新西藏不仅有新的物理生态,还有一些化学生态。因为政府、科研人员领域的不那么大众性,所以,具有大众性的商业领域,也成为藏族人一窥汉族人的渠道。就像你去一个茶馆喝茶,当地人会很奇怪你怎么不扎小辫、不抽烟?因为他看到很多在拉萨的女孩都是这样。所以你要像藏族人解释自己一样解释汉族人是怎样的。
所以一个公开场合里,看到“大冰不在,但是他永远在你心里”这句话时,同行人好奇问我:大冰是死了吗?我笑出声来。同行人80后,地质系统被表彰的青年科学家,2001年大学未毕业时就开始到西藏无人区做地质研究,每年要进藏在无人区生活一个月。他的头发曾经很浓密,现在除了眼神有少能见到的清澈,很多头发都在陆陆续续离开他的头顶。我解释了大冰以及他的现象,都是同时期与西藏发生了关联,但是看起来是那么的不一样。与他同龄的很多人正在以“文艺青年”的名义漂在拉萨。这也是“文艺青年”这个美妙的词语越来越被轻视的原因之一吧。
2017年9月,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钟扬在银川遭遇车祸,他十几年间走遍青藏高原高海拔地区,收集可能上百年后会对人类有用的植物种子。还曾在“一席”上演讲《种子方舟》,讲述自己通过收集一颗颗普普通通的种子来造福苍生的追求和故事。
无数个他们会让更多人知道生活还是要有一些重的东西来同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