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系部落 神奇的藏地

范河川

我的出生地山巖劣巴是一个美丽的村落，长辈们说，这里生活着山岩帕措（也称戈巴、措帕、帕戈，指部落、集团，含有骨系血缘的意思）最厉害的部落，讲这话的时候，他们的双眼闪烁着骄傲的光，身板自然也会挺直一些，这是山岩父系部落男人的气度。

“最美乡村”中的原始部落

山岩劣巴坐落在金沙江峡谷形成的一个洪积扇平台上，与西藏贡觉县的罗麦乡隔江相望。这里是一个土地肥沃的三角洲，梯田形成的曲线与早晚的光影变化美得炫目，被很多摄影人视为“中国最美乡村”。

山岩人大多以“思巴舞”的形式口传家谱、历史，有点类似史诗《格萨尔王》的传唱方式。传说，一个半人半神的美男子把象雄公主恰姆尊带到了金沙江沿岸的无人峡谷，公主生下9个儿子，个个威武英俊、力大无比，长大后分别到雅砻河谷、德格等地开创自己的天地，只有老大留在家中孝敬母亲，以他为源头，在山岩一带形成了90余个帕措部落。

山岩（在西藏习惯称“三岩”，藏语意为劣地、地势险恶）地处四川和西藏交界的金沙江峡谷两岸，以金沙江为界，东部大致包括现在四川白玉县的山岩乡、萨马乡、盖玉乡和巴塘县甲阴乡的部分地区，西部为西藏贡觉县三岩区和芒康县的部分乡。

历史上，山岩处于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之间的缓冲地带，“历不属藏，亦未附汉”。由于自然条件恶劣、地势险恶、土地贫瘠、资源匮乏，山岩人被生活所迫，成为以抢劫为生的“化外野番”，直到1910 年，赵尔丰联合德格土司攻克山岩，改土归流，山岩才开始了 “王化”时期。

山岩帕措的内部组织职责鲜明、分工明确，议事基本都采用希腊式的“议会制”，最高一层是首领，中间一层是勇士团和长老会，最低一层是成员。

一个帕措通常只有一个首领，大帕措的首领可以有2—3个，以其中一个为主。首领由帕措成员以会议表决的形式选举产生，一般都由年龄较大、威望较高的人担任。首领没有特权，与所有成员地位平等，但在遇到问题时有教育权、组织权和决断权。

勇士团由年轻力壮的人组成，名额不限，战斗时要勇往直前，不计较个人安危。长老会由年龄较大的人组成，主要参与讨论重要问题、制定规矩、教育违规者。勇士团和长老会都要听从首领的召唤和指挥，保卫帕措的利益。

帕措的成员包括年老体弱者、残疾人及14岁以上的男孩，他们要听从首领的指挥，积极参加帕措的活动，必要时也要参加战斗。

山岩还有一套完善的“执法机制”，称为“巴巴”，可以对纠纷进行司法式的调节、谈判，在现实生活中发挥着巨大作用。以借贷为例，“巴巴”要先对借贷人进行综合评估，对其亲戚朋友、家庭情况作详细调查，尔后通过担保人（也会进行调查评估）出具担保资格，才会将钱贷出，若收账遇到困难，整个帕措都会出动。原始父系部落的这种经济模式让我感到震惊，其金融评估的准确和高效令人叹为观止。

探秘自然与文化的宝藏

我曾陪同摄影家李天社到山岩拍摄，按他的说法是“探秘山岩”，第一站是巴巴沟。

巴巴沟是一条很深的峡谷，旁边有一条宽大的瀑布从日扎秋耕山的半山腰流出，宛若流云，穿过茂盛的树丛，喧声震天，当地人说这是佛祖念经的声音，这座山也被视为佛祖辛饶弥沃的化身，是山岩人祭祀的地方。

穿过溪流、密林，走向山谷深处，小道两旁的景色多变，完全不会感觉到累。走了大约半小时，前面出现一个湖，湖水清澈、幽蓝，涟漪微微起伏，如同锦缎，这就是“一道海”。走过一线天，又出现一个蓝宝石般的大湖，薄薄的青雾浮在湖面上，像是笼着青纱的梦境，这是“二道海”。再向前走，可以看到巴巴山与“三道海”，巴巴山像是巨大的男性生殖器立在山口，在湖中形成的倒影十分奇特。和许多原始部落一样，山岩人也有生殖崇拜的习俗。

火龙山顶是山岩的一个观景台，这里的云海十分壮观，还可以俯瞰巴巴沟中的麻贡嘎冰川和“嚓嚓山”（佛塔造型的神山）。翻过海拔近5000米的欧耶拉山，就算进入了山岩的核心区。登上山巅，危峰兀立，怪石嶙峋，脚下云海翻滚，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近处，冰雪中绽放的雪莲花在风中微微颤抖，恍若已入仙境……一种奇妙的快感电流般冲击着神经，这是人在强烈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壮丽时的常见反应。

我和李天社老师在海拔近5000米的雪山上待了两天，拍摄了神灯、姊妹湖、天桥等山岩著名景观（除了天桥在路边，前往其他景点都需要借助向导和马），路上还幸运地拍到了云海和彩虹。山岩的人文景观也令人难忘，比如群堡式的建筑，家家户户相连、相通，便于防御；比如舞蹈，山岩的舞蹈“古卓”别具特色，据说是由本教的祭祀舞演变而来，舞者弯腰的弧线视觉感很美；此外还有独特的丧葬方式——壁葬、二次葬、树葬、天葬等。三峡大学的岳小国博士曾专门来山岩研究丧葬文化，出版了《生命观视阈中的藏族丧葬文化研究》一书，三岩大约40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共计有土葬、天葬、火葬、水葬、室内葬、树葬、岩洞葬、瓮棺葬、塔葬、二次葬等十余种丧葬方式，不仅折射出丰富的死亡观，也蕴含着人们多样的生命观，对“死”的处理，也是对“生”的认知和企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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