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最近集中发表了一批新作,那么他在创作这些作品和修改打磨这些作品时又是怎样进行的呢?莫言日前在接受采访时说:去年年底的时候,有一次徐则臣来北师大参加活动,我说我写了个剧本,要不要给你们看看,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人民文学》好像发这种戏曲类的剧本比较少,没想到则臣很愉快地答应了,说他们很期待。之后由于春节比较忙碌,也因为当时没有想好一个好的修改方案,因此一直没把剧本修改好。《锦衣》这个文学剧本在2014年的时候写好的。早在2000年的时候,有一次我在澳大利亚演讲时曾使用过“锦衣”这个素材,因为这是我童年记忆中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我母亲跟我讲的:有一位地主家的姑娘待字闺中,她母亲却经常在半夜听到这姑娘闺房中传出男女谈笑的声音,于是她母亲跑来问女儿这是咋回事?女儿告诉母亲说,一到深夜,就有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来和她幽会,他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衣服。母亲对她说这必是妖孽,要她在这小伙子下次来的时候把他的衣服藏起来,女儿听了母亲的话后,真的把小伙子的锦衣藏到了一个柜子里,后来小伙子很无奈地在天明时分走了。第二天,这姑娘打开衣柜一看,柜子里一地鸡毛。我在第一稿的时候曾把这个故事写成了一个类似于《白蛇传》的神话故事,可越重读越觉得这样写没有现代意义,因为反封建、婚姻不自由等问题已经不再属于现代问题,可是我又无法舍弃我母亲讲的这个故事。后来我读到一些资料,看到在山东的胶东半岛,曾经有很多青年男女远渡重洋去日本接受孙中山同盟会的思想,回国后组织起来为推翻清朝一起革命,于是我把《锦衣》这个故事的时间放到了辛亥革命前期。有了这个构思后,我修改得十分顺利,加上之前写了一些诗,就都交给则臣看了。戏剧创作一直是我创作中的重要方面,我的处女作其实就是一部话剧剧本,创作于上世纪70年代末,当时上海宗福先有个话剧叫《于无声处》,影响很大,又看了郭沫若、莎士比亚很多剧本,尝试了一下,自己感觉写得不好,后来在搬家途中丢失了。2000年后,有位朋友跟我合作了一个剧本叫《霸王别姬》,空军话剧团把它搬上了舞台,连演了40天,而且作为文化部外派的剧目出国演出。这部剧的主演还因为出演这部剧获得了梅花奖。接下来就是《我们的荆轲》。当时也是空军话剧团的导演说他手中有一个剧本,写的是荆轲刺秦王这样一个历史素材,他本人不太满意。于是我想试试,便按照我对荆轲的理解把这个历史故事重新演绎了一下,一个星期就交了初稿。这部剧后来在沈阳、北京人艺、圣彼得堡、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很多地方上演了。我当时热情很高,想创作系列历史剧,也有一些素材方面的准备,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没能继续。我是戏曲、尤其是民間戏曲的发烧友。我们高密这个小地方有一个很独特的剧种叫茂腔,现在已经成为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我的创作受到茂腔的影响很大,《檀香刑》里面就有大量的戏文。由于受过民间文化尤其是戏曲的滋养,我一直想做这样一个尝试,也作为我对民间文学的报答。《锦衣》是我独立完成的戏曲文学剧本。之所以叫“戏曲文学剧本”,就在于它不是特别规范的戏曲演出剧本,一方面因为剧本太长,有三万多字,而按照舞台的要求大约一万多字就够了,所以《锦衣》若要搬上舞台还要进行大量删节;另一方面,里面的唱词也不是按照规范的唱词写的,这个唱词对平仄有要求,我却写得很自由。这是一种尝试,也是我对民间艺术的致敬,同时也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试图开拓我艺术创作的领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