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悦
要在超市找到一管薄荷口味以外的成人用牙膏并不容易。东方人偏爱的绿茶在亚洲的市场份额也不小,但除此之外,你能找到的多数都是强力薄荷、清新薄荷、双重薄荷,等等等等。
漱口水几乎全是薄荷味的天下,至于口香糖,薄荷味的占比也不会更小:只有小孩子才喜欢水果味,成熟人士要的是那种直冲脑门的辣,提神的同时清洁口腔,仿佛薄荷味口气才是职场标配。
在口腔卫生的历史上,薄荷的独霸地位是大概最近一百年才形成的。在19世纪末期牙膏发明以前,世界各地的人们用来洁牙和清新口气的东西大多逃不开香草、香料和有摩擦抛光作用的粉末。
贝壳粉、白垩、砖粉、骨粉甚至沙子都曾被用来清洁牙齿。晚唐时期的中国流行嚼杨柳枝,所谓“晨嚼齿木”。中世纪的欧洲人以醋漱口,刷牙时用揉碎的香草,他们当然偶尔也用薄荷叶,但最常见的还是迷迭香、欧芹和鼠尾草。在印度的餐后清嘴小吃Mukhwas中,你至今还能找到茴香籽、豆蔻籽和八角的身影。
薄荷带来的清凉感觉来自薄荷醇,但它实际上只是愚弄了你的温度感受器,并没有降低口腔的温度,这跟辣椒素让人感觉热是同样的原理。即便你已经刷完牙或者吐掉了口香糖,口腔里残留的薄荷醇还会继续作用,吸进一口空气或者喝水都会让人感觉更冰凉。
目前并无证据表明,薄荷在维持口气清新方面拥有比其他香料或香草更出色的表现。在1932年一张清嘴糖“Life savers”的招贴里,他们提供的六种口味除了薄荷以外,还有冬青、丁香、甘草、肉桂和紫罗兰,但后五种如今都成为了小众或复古的选择。
当今人们觉得薄荷味,或者它带来的清涼或刺痛的感觉就等于“干净”,与其说这是一个事实,不如说是一种习惯,而它的形成可能要归结于白速得(Pepsodent)和李施德林(Listerine)成功的市场营销。
20世纪初期,美国商人霍普金斯(Claude C.Hopkins)在好友的蛊惑下认定,一种Pepsodent牌的薄荷味牙膏将是一笔大生意。霍普金斯可谓杰出的广告艺术家,他凭借吹嘘用“新鲜蒸汽”清洁瓶子,让美国人喝起了Schlitz牌啤酒,全然罔顾所有啤酒厂都是如此的事实;在历史学家愤怒的唾沫星子中,他依然靠着宣称“埃及艳后也用过”卖出了无数块棕榄香皂。
在白速得的叙事中,口臭的来源是牙菌斑,一层肮脏的黏糊糊的膜。所以你不想试试能够清除这层膜的牙膏吗?可以说霍普金斯培养了美国人刷牙的习惯,十年内定期刷牙的人口比例就从7%上升到了65%。
薄荷的进阶推手则是做医用杀菌剂起家的李施德林。最初的漱口水不是薄荷味也不会让人感觉凉凉的,它跟其他收敛剂一样,是一种有灼痛感的、苦涩的液体。当他们决定推广一种刺激性比较小的漱口水时,调研人员认为薄荷味将会受到市场的青睐,而事实证明他们的确押对了宝。
当然,薄荷流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它便宜、容易获取。无论如何你应该知道,就像香水不能洗净身体一样,牙膏的薄荷味和清凉感只是个幌子,碳酸钙、磷酸钙、二氧化硅这些摩擦剂才是清除牙菌斑的功臣。
(郭怀安荐自《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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