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老妖
对现代刑事侦查和法庭科学而言,指纹技术的重要意义是不言而喻的。指纹识别技术如今已经相当成熟,除了在一些侦探小说中,已经很少有人试图“抹掉”自己的指纹。但在20世纪30年代的“犯罪风潮”中,还真有不少人这么干过。
这些以身试法的人中,就有一位美国的“全民公敌”约翰·赫伯特·迪林格(John Herbert Dillinger)。在躲避BOI(FBI前身)的追捕过程中,他曾经找到一名地下医生要求整容——而在连盘尼西林都还没应用的1934年,这显然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在经过了剧痛和休养后,拆开纱布的迪林格发现自己的外貌压根就没变!郁闷的他差点直接毙了那个医生,而后者也许是为了保命,提出来给他做另外一个手术——抹去他的指纹。
这是个相当有创意的想法,迪林格欣然从命,不过这过程比整容还要痛苦:医生用强酸腐蚀了他的指尖。剧痛之后,他的指纹果然一片模糊。数月后,迪林格被BOI探员击毙,在验尸过程中,指纹问题的确曾给探员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实际上,在迪林格之前,就有人动过这个脑筋了。1934年,当绑架勒索案的嫌疑人“漂亮杰克”卡鲁塔斯(“Pretty Jack”Klutas)在芝加哥被击毙后,探员们惊讶地发现,他的尸体上居然没有指纹。此事甚至惊动了胡佛局长本人,他迅速指派了皮肤科专家前去检查。不过,法医很快就发现问题并不严重:原来,即便物理地去掉位于指端表皮层之后的指纹,其真皮层中的乳突纹线依然存在,同样可以与原有的指纹样本比对而确定其身份。对于迪林格而言,结果也是一样的:他勇敢的尝试并没有难住BOI的探员们。
在20世纪30年代做过类似努力的,还有另一位悍匪阿尔文·卡尔皮斯(Alvin Karpis)。他选择的方式是外科手术,切除手指指端的表皮层。当然,这种方式也没能解决问题:当表皮层表面的指纹被磨去之后,表皮深层的基底层细胞会快速繁殖,补充表皮组织上的缺损,而新长出来的指纹和之前完全一致。简单说,就是白忙活了。
而帮他做手术的,是著名的黑帮医生约瑟夫·莫兰(Joseph P.Moran)。莫兰原本立志做个悬壶济世的好医生,但因为酗酒而惹出不少麻烦,诊所开不下去了,只好从事一些非法的手术,后来干脆做起了芝加哥地下世界的专职医生。除了取子弹、缝伤口之类的简单医疗服务,他还勇敢地进行了整容和磨削指纹的尝试,许多黑帮分子都是他的病人,如迪林格、汉密尔顿等。不过,莫兰医生后来酒后失言,让卡尔皮斯等人意识到他掌握了太多的秘密,被残忍灭口;另一种说法则是卡尔皮斯因为对指纹手术的效果大为不满,一怒之下杀死了他。
虽然上面几位黑帮老大的尝试都不大有效,但是在这些失败的尝试之后,还是有成功抹去指纹的案例。1941年10月,高速公路巡警在德州奥斯汀(Austin)拦下了一位身份不明的男子,此人无法出示任何证件,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完全没有指纹,指端只有一些浅浅的伤痕而已。很显然,这个自称罗伯特·皮茨(Robert Pitts)的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但没有指纹又不知其真实姓名,该如何确认他的真实身份呢?
FBI随即调动所有资源,让全美各地的分部及地方警察部门通力协作,根据这个皮茨先生的体貌特征(30多岁、瘦、高、白人、金发、蓝眼睛)开始了排查。考虑到此人费尽周折去掉指纹,脸上还有整容手術留下的痕迹,极有可能是有案底在身,所以排查的重点就放在了有前科的人员之中。很快,在排查了近2.5万人之后,一个体貌特征与历史背景都很符合的人浮出水面:罗伯特·菲利普斯(Robert J.Philliphis),此人曾在弗吉尼亚因偷车等罪名多次被捕。
调取了菲利普斯当年坐牢时留下的指纹样本后,FBI总部的专家将其与“皮茨”手指上残留的指纹特征点加以比对,终于确认了他的真实身份就是菲利普斯。这个案件实属罕见,以至于时任FBI局长的胡佛为此亲自撰文在杂志上报道了此案。
随后,FBI还查到了为他实施指纹切除手术的人,是一位名叫利奥波德·勃兰登堡(Leopold W.Brandenburg)的新泽西州医生,他吸取了前人那些失败的教训,在切除菲利普斯指端的皮肤后,从其胸部取下了若干小块的皮肤移植到指尖上,从而解决了乳突纹线重新生长出来的问题。不过,由于证据不足,FBI最终并未能起诉勃兰登堡医生。
进入新世纪之后,随着DNA技术的发展,指纹鉴别的意义有所下降,刻意抹去自己指纹的事情变得很罕见了,但也时有发生。2010年,美国波塔基特市(Pawtucket)警方抓获了一名使用伪造证件的非法移民,但却发现其指纹已经被手术消去。然而,发达的法医技术却让他的举动失去了意义。警方通过计算机比对掌纹系统,迅速查清了他的身份:他叫罗伯特·卢西亚诺(Robert Cordero Luciano),曾在2006年因毒品犯罪入狱。
现在,各国司法机关普遍都要求嫌疑人、罪犯在按指纹的同时也留下双手掌印,并上传至全国性数据库。掌纹同样是独一无二的特征,这不仅让警方确定了卢西亚诺的真实身份,也让抹去指纹的举动失去了意义。
另外,其他一些意外情况,也可能导致指纹的丧失。《卫报》就曾报道过,一个因使用化疗药物卡培他滨(Capecitabine)而导致指纹消失的肿瘤患者在机场被意外扣留的新闻。
在抹去指纹之外,还有一种更奇特的想法:伪造指纹。2009年,日本警方在查处一起使用虚假证件非法移民的案件时,发现涉案的Rong女士的手指上有手术的痕迹,最后惊讶地发现她竟然经过了手指皮肤移植手术:将自己左手指间的皮肤切下,移植到右手的相应手指上。这样,当她再次进入日本时,就不会因为自己曾经的非法入境记录被拒之门外了。
日本边检部门还曾查获过另一类伪造指纹的案例:在手指上套上带有他人指纹的特制硅胶薄膜指套。虽然这很容易被人一眼看穿,但骗过指纹自动扫描装置却并非不可能。对于这些新型的指纹伪造行为,目前尚无很好的解决之道,增加其他生物智能识别技术(如虹膜识别、人像识别、耳廓识别等)可能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不过,尽管有了这些抹去指纹、伪造指纹的案例,指纹作为每个人独特的生物学特征,依然拥有稳定、可靠的特点,鉴别技术相对于DNA比对也更快速、廉价。再加上各国都在大力开展全国性指纹数据库的建设,可以预计,在未来的刑事侦查等领域,它依然会是司法机关极其重要的刑事科学工具。同时,掌纹、指节形态等其他生物学特征的搜集、鉴定技术也正逐步得到重视,即便嫌疑人费尽心机改变了指纹,也依然难逃法律的制裁。
(汪树清荐自《中外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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