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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记者 高军/摄
中国的医疗卫生体制改革已经迈入第八个年头,新一轮的医改政策也在制定中,对于应该怎么看待医改以及三医联动等热点问题,全国人大代表、中国中医科学院院长、中国工程院院士张伯礼从三个方面谈了自己的看法。
2016年8月,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的召开吹响了中国建设健康中国的伟大号角。张伯礼院士表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大会,一方面它响应了世界卫生组织建设健康国家的号召,另一方面,习近平总书记在会上提出了三个重要论断。一是没有全民健康就没有全面小康,二是要把健康纳入到各项政策之中,三是每个人都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这三点都是对全民有用的论断。
除了这三个论断,会上还强调医学界要以预防为主,从治病转向维护健康。同时对医疗、卫生事业从整体上进行规划,不仅仅是去医院看病,还要做到预防保健,并且跟养老结合起来。“我建议大家要认真地学习总书记、总理在这个会议上的讲话和这个会议的文件,为什么?因为这里面就是商机。”
张伯礼院士谈到,会上讲到的健康服务业在国务院的规划中曾专门提到,到2020年规模要达到8万亿元,而现在我国健康服务业的整体规模近5万亿元,不到4年的时间要增长3万亿元,可见这其中的商机非常大。“我国健康服务业的市场还远未成熟,现在医疗移民、医疗旅游、国外购药的人越来越多,就是因为国内的市场无法满足他们,如何把这部分人留在国内,这其中就充满了商机。我觉得医药企业除了做好药外,还应该关注健康服务业这个庞大的市场,就目前来看,到2030年,健康服务业的规模将达到16万亿元。”
张伯礼院士从宏观、微观两个方面表达了自己对医改的看法。“从宏观上看,中国的医改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我国政府用5%的投入使国人的预期寿命达到76岁,美国政府用GDP——18%的投入,使其国民的预期寿命达到79岁,每个美国人的平均医药费是9400美金,而我们中国人的平均医药费只是他的零头400美金。医改推行至今,我们所取得的成绩是非常了不得的。我国的儿童死亡率、医改覆盖率都达到了世界先进国家的水平。所以,从大方面来看,我国医改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全国人大代表张伯礼
张伯礼院士说,从微观上看,中国的医改还存在着很多问题。“医疗环境的恶劣就是其中一个问题。我国现在的基层医疗整体呈虚化状态,就是房子都盖好了,但是里面没有人。为什么?因为没有能力,医生进不去,这与医学教育问题、职业环境问题都有关系。当然这些问题并不是现在才出现的,问题一直存在,国家也一直在解决,但是也一直出现新问题,我们的改革就是在这样的磕磕碰碰中前进的。十几年的经验告诉我们,中国的事没有办不好的,但是需要大家有点耐心。对待医改,也应该这么看。”
张伯礼院士强调,有关医改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要处理好政府与市场之间的关系。在谈到政府该不该管的问题上,张伯礼院士表示,政府不能不管,并且必须要管。他说:“政府要管什么?政府要出钱,政府不出钱不行。现在是政府和市场合作在解决医疗问题,医疗是一个国民的事,是一个国家的事,所以政府必须要管,但管的比例要研究。”
美国的医疗改革在推行8年之后以失败告终,这就说明医改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张伯礼院士认为,有的人把医改的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了,认为医改很快就会成功,但实际上,医改的复杂性与长期性都不应忽视,“中国的医改正在路上,我们以较少的投入办成了较大的事。经验告诉我们,中国的医改一定会成功,加之我们现阶段的共同努力,中国的医疗状况正在逐步好转。”
在谈到看病难、看病贵这个问题的时候,张伯礼院士表示,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已经初步解决了。在中国,有了病只要去医院挂个号和排个队还是都能看上的,特别是在基层一些二级医院,并不存在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目前的看病难、看病贵主要是指上大医院看病难,上大医院看病贵;找好医生看病难,找好医生看病贵。“我自己也是医生,所以我想很多病人是真的必须要到大医院来看病?头疼脑热的为什么非要到大医院来看病?其实基层医疗完全能够解决。”
对比国外的医疗模式,张伯礼院士以英国为例,指出英国虽然是政府全部承担医疗费,但在英国看病需要排队。等几个月,等半年都是常有的事,其实“他们看病比我们看病要困难多了。再拿医生开出的处方药来说,无论是在英国还是中国,都是只开出几天到一周的药量,在哪里也不会开出半个月以上的药量。所以说,在很多国家看病都需要预约,并非人们所想象的到那就看。当然想要享受到贵宾一样的看病待遇也是可能的,那就是属于贵族医院、私立医院以及个人商业保险的就医情况了。”
张伯礼院士接着说,在医改问题上,现在是看好病还有难度,找好医生还有难度。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要把“保基本”这条底线守住了,同时也要放开一部分高端市场。不论是专医专护还是高级病房,要让愿意花钱的人享受到他想要的服务,要把这部分人留在国内。现在,中国的一些民营高档医院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投入,一天的服务费上千元,有的人自费完全可以接受,所以“保基本”与高端服务可以并行不悖,既然有市场机制就应该弄活市场机制。
对于医保个人账户的支付比例问题,张伯礼院士也表态,“一方面,在我国现行的医保制度下,个人账户只需要负担工资的2%。在国际上来看,单位账户与个人账户的比例通常为1∶1。我国现阶段基本是4∶1,个人承担2%,单位承担8%~12%。所以我认为,适度地提高一些个人账户的支付比例是可以的,提高到4%应该是社会普遍可以接受的。另一方面,要适度调高封顶线,针对一些重大疾病,达到封顶线之后应该全额报销,防止因病致贫。没有病的时候,1个月多掏100多块钱并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但是一旦得了大病,要花费几十万元,就可能会使你倾家荡产,这两种情况要调和好,充分发挥医保的公益性、福利性。”
张伯礼院士表示,三医联动的问题应该说是最多的,特别是针对医药产业来讲,新的举措层出不穷。对西药企业来讲,有药品注册、医保目录支付方式、分类改革、一致性评价等问题;对中药企业来讲,有审评制度的改革、经典名方问题、注射剂问题等。这些都是现实的问题,一定要看到三医联动依然在路上。
张伯礼院士说:“三医联动问题虽然很多,但是解决起来也很快。有关怎么调整的问题总的来说还是向国际靠拢,药品是特殊的商品,药品注重的是它的质量,所以建立一致性评价也好,去除临床评价的水分也好,都是为了提高药品的质量。这在战略层面没有问题,现在的重点是在技术层面上把它解决好。我特别希望能听到基层的声音,特别愿意听到大家的意见,好为下一步改革划重点。”
医药产业目前正面临着困境,相关统计数据表明,中医的制药企业数量,包括批发的企业数量均逐年在减少。张伯礼院士对此有着自己的看法,“我们常说,风雨过后才见彩虹,虽然现在有很多企业退出了医药产业,但我认为这实际上是一件好事,关停并转之后鼓励大企业适度兼并,形成大的集团才可能有大的投入,以此增加企业的科技含量,才能使企业健康发展,所以面对目前的困难,我们不能停滞,要大力发展科技研究,加大生产过程中对质量的把控。”张伯礼院士还谈到,去年年底在韩国召开的大会发表了一个名为“智慧制药”的宣言,特别强调要把大数据、信息科学引入到制药过程中,进行全程质量监控,为的就是生产出更好的药。
对于今年的医改新动向,张伯礼院士指出,“今年新的医改所涉及的医保药品目录问题启动得比较仓促,这也是为了配合两会和‘十二五’的改革。在下一步的工作中,要逐步规范医保药品目录,规范就是你说你的药是好药要拿出证据来,你说你的药能解决什么问题,也要拿出证据来。这些工作都要提前来开展,提前来应对,才能使医改立于不败之地。”
“总体来说,中国的医药卫生事业是全世界最复杂的,但是在底子差、基础薄、人口众多、国家投入不大的情况下,我国的医改还是取得了很多的成绩。医改路上还存在着很多的困难,只有我们团结起来,一起克服困难,一起解决困难,医改才会成功,医药产业才能健康的发展。”张伯礼院士最后强调,“我特别愿意倾听大家的意见和建议。我愿意同企业家聊一聊你们遇到的真正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