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在一起

黎花

我通过查找资料了解到：《一路花香》是苏教版语文课本四年级上册的一篇寓言故事。故事主要讲述的是：一只有裂缝的水罐在完好的水罐面前感到惭愧，挑水工却告诉他说，从他的裂缝中漏出的水浇灌出了美丽的花儿。从而揭示了世上每一件东西、每一个人都有自身存在的价值，只要我们学会关爱，正确看待自己和别人，就能够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进而迎来“一路花香”的美好人生。我班的李某同学就是这样一只“破水罐”，我与他的缘分是上天早就注定了的！

一年级：美丽的初遇

2012年9月，你是那样渺小，以至于班长让全班同学起立，你站在第一排座位上，我还以为你坐得四平八稳、目中无人呢。初来乍到的你喜欢交朋友、喜欢说话、喜欢凑热闹，哪里都有你的身影。上课时，时不时举手，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总希望全班同学和老师都注视着你！你成功了，虽然经常所答非所问，但你的勇气、热忱和炯炯有神的双目打动了大家。大家争着和你交朋友，那时的你每天有说有笑，眉飞色舞。一个月后，同学们逐渐发现，你很爱和别人争执，如果意见不同，你便会大打出手……我再一次认真审视着你，全班最矮小、最瘦弱的你居然是一个拳击高手，第二个邹市明问世了！从此，我不得安宁，每天应付各位家长打来的告状电话，不停地解决争端，带着你和你的家长给别人赔礼道歉、赔钱赔物，马不停蹄。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打遍天下无敌手了！算你狠，我默默地承受着，梦想着这是因为你想引人瞩目……

2013年4月，学校组织全体师生在足球场充气帐篷里看电影。几个帐篷在绿绿的地面上一字排开，各班有序地进入指定的帐篷。几位教师也兴致勃勃地观看者《小兵张嘎》，里面的日本人被戏弄的场面让学生们笑得前仰后合，气氛达到高潮。我却浑身紧张，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因为你总是让人无法预料。前几天你才把学校的水管划烂了，也不知碍着你什么事，据说是放学时绊到你一下。果然，你偷偷地钻出帐篷，我也蹑手蹑脚地跟在你身后，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你使劲地拔出气门芯，我大步上前，果断地制止了你……这之后，我开始调查你的家庭情况、生活环境、个人喜好，想知道你这个小小的身躯里裹藏着多少秘密。

二年级：邂逅的相知

2013年9月，新学期不久，收到一个陌生电话，某老师，请速到信宜佳超市，你班学生在超市偷窃了七十多元的物品，当场被抓住，请马上来处理。当时已是下午放学后六点钟，我不大情愿地匆忙赶过去，看到你站在服务台旁边的一个角落，两只巨大的眼睛惊恐地乱转，偷偷地看着我。我静静地看完了监控录像，听完了员工们尖声尖气的描绘，轻轻地把钱交了。赃物已被你弄得乱七八糟，退不了货。我领着你默默地往家走，并问你为何不留家长的电话，你说妈妈会用军用皮带抽人。原来我是你的挡箭牌，我还是有点用处的。我慢慢地意识到，你还有好多个性我并不了解，因此要帮助你，我还要努力走进你的世界。

2014年端午节后的周一，我被学校思教处请去调查，当然这也是你的功劳。端午节是周五。那天晚上，你在楼下开心地和一幢楼的朋友疯打，一不留神，你用伞把戳着别人的脸，导致脸上破相。受害人是位一年级的小同学，无独有偶，他的父母都在国外，奶奶把这个孙子视若掌上明珠，老人家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她破口大骂，骂班主任不管理好自己的学生，骂学校疏于管理，骂家长素质差，骂行凶者专戳眼睛、耳朵和嘴巴。她骂了几个钟头才愤愤然离去。我除了点头哈腰、低眉顺眼、说尽好话、赔偿损失，好像也别无他法。这一次，我了解到你的出手之重、之稳、之准、之狠……

三年级：浪漫的相识

2014年9月，我为你建立了一个秘密档案：某某，（学困生），男，2006年7月28日出生，品德差，学习差，卫生差。家庭：父亲（工作单位：无职。外区守花杆）、母亲（无职）刚生了一个小妹妹，6人合住一套房。家庭教育类型：溺爱型（爷爷，奶奶）暴力型（母亲）冷漠型：（父亲）。一二年级，仗着自己的小聪明和你奶奶的软磨硬缠，我帮你补习，因此你语文、数学两科还能勉強及格；现在的你，已经常不完成作业，逃课、骂人、打架、偷盗更是家常便饭。十月，你和几位高年级同学周末窜到鸭江寨偷村民的火鸡，这一偷，又是五六百元啊。这些鸡是寨子里村民的种鸡，拿来斗鸡时用的，一只鸡仔就要一百多。你当然又是报告我的电话号码，因为我不会对你下毒手；而你父亲会暴跳如雷，骂你是败家子、上天派来收账的、砍脑壳的。看着瑟瑟发抖的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你，我竟然有一丝丝幸灾乐祸。

我说服自己你是因为妹妹的诞生，觉得家长对你的关心不够、老师对你的爱抚不够、同学对你的尊重不够，于是配合学校的“五个一”帮扶工程，为你量身制定了一系列帮扶措施：每周与你谈一次话，了解你的需求；开展“一助一”活动，派同学专门辅导你学习；每月上门家访一次，了解你学习环境及生活需要；每学期与你游玩一次，送一个小礼物，和你共进晚餐一次。2015年4月，我和几位科任教师亲自给你和其他班的同学包好饺子、拌好凉菜，把香喷喷的饭菜递到了你的手中，吃完饭后又冒雨护送你回家。在你家我们每人送了你一份礼物，你镇定自若，家长感动非凡。那一刻，我不知你在想些什么，我只悄悄地远望着你，尽量揣摩你的内心。不几天，我又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这种电话我已见怪不怪了，我淡定地听着电话那一头一位老太婆的喋喋不休，大意是你与四、五、六年级的学生联合作案，偷了农民的南瓜。经过几天的商谈，事情得以圆满解决。我又发现你的一个嗜好：什么都想拿，不管是同学的漂亮书签、精致钢笔，还是地里的南瓜、萝卜，你对别人的东西还真是“情有独钟”啊！

四年级：痛苦的相守

2015年寒假，你无所事事，跑到小区去砸别人的小车，因而小区物管在第一时间找到我，要求赔款。我惊异于你对我电话号码的熟悉，以及你对我的信任、对我的依赖。我越来越多地进入你的生活，你也越来越频繁地与我相见。让你当值日生、当班级园丁、当图书管理员都不管用了，因为你的兴趣、爱好、需求已在校园之外。你热衷于打台球、迷恋于水果机、流连于各小区……雪上加霜的是你的母亲丢下了你和妹妹，离家出走了。你的奶奶成为了著名的祥林嫂，每天百折不挠地说几十遍：我家孙子可怜呐，我家媳妇跑了……你的父亲变成了有名的酒鬼，成天在马路上踉踉跄跄地走着……你成为了学校知名的问题学生……endprint

2015年7月，一位班主任在论坛上骄傲、响亮地说道：我们班没有个别生、没有问题儿童，我认为他们全都是最棒的！台下掌声不断，我颓废地坐着，宛若一尊雕像，感觉无奈，痛苦正在一点一点吞噬着一颗破碎的心，一颗曾经是热血沸腾的、活力四射的心！这时，你可知我的痛苦吗，孩子？我眼见着你一步步滑向无底的深渊，伸出自己的手想要使劲抓住你，你却冷冷的看我一眼，毫不犹豫地缩回自己的小手，这是多少次梦中出现的画面啊！

10月，又有电话让我到一个小小百货店领人，毋庸置疑，这人还是你。我已不在乎脸面和名声，我的年龄和经历足以放下金钱和名利。可你呢，孩子，你未来的路还很长，很远，很难走，你不怕吗？我好怕！

五年级：无奈的相望

2016年11月，你近段时间都不做操了，每天都躲在学校厕所里，我猜你肯定不是在学习，而是在欣赏偷来的东西。每天，我都要派两名同学把你请出卫生间，让你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孩子，我真佩服你，即使在全校布满监控的情况下，你还是选择顽强地偷盗，情愿一次次被抓住、一次次道歉、一次次写保证，这些小东西对你的诱惑就那么大吗？我试着以你的身份思考问题，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每次，你要什么学习用品、要交什么盆栽，你父亲都是第一个送到学校；你要什么玩具，想吃什么，他都尽量满足。为什么你还要拿别人的几十只笔、十多个计算器呢？难道偷窃成功会有喜悦和快乐吗？难道你认为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吗？更有甚者，你竟然在厕所里撒尿在二年级小同学的嘴里，害得小朋友恶心了一整天、吐了一整天。我细细地打量你，那般清秀的面庞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地邪恶和阴险，为什么你会这样做呢？我和你谈话越来越困难了、声音的分贝越来越高了、情绪越来越失控了，我们的目光越来越仇视了……现在谈完话你再也不会向我鞠躬了，我的心已经冰透了！

2017年3月，从你窜到六二班教室偷东西开始，已经收不住手了。看着你不屑一顾的眼神，我相信你一点也没把我和各位老师和你父亲的话听进心。周末，你参与了小区电瓶车的偷盗，被辖区派出所叫去配合调查，看着教室里你那空空的座位，我的心抽搐了一下。昨天，你回來了，可马上又在课间、有十多名同学在教室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窃了同学的12元钱和刚办好的乘车卡。看着监控画面，我真不敢相信，你才从派出所出来呀！不争的事实让我非常沮丧。你父亲强烈要求停课，准备把你关在家中反省，经多次协商，学校同意将你停课一周。我又一次看见了你空空的座位。你在家里能干些什么呢？这些年，你一个人独来独往，你不孤单、不寂寞吗？你做这么多坏事是想要引起别人的关注、让别人发现你的存在吗？望着窗外的蒙蒙细雨，我不停地问自己。我看懂你了吗，我读懂你了吗？如果还有下一段文字，我认为题目应该是“浪子的回头”，我想让自己的文章有一个美丽的结局。

现在回到开头，如果有人问我：两只水罐，你喜欢哪一只？我会说：好水罐能圆满完成任务应肯定，至于骄傲当然不对，但如自己努力地去做一件事终于取得成就，感到自豪也未尝不可。破水罐破罐子破摔，老是自卑自责是不行的，甚至另辟蹊径让别人关注他、欣赏他是行不通的。要尽早解脱，看到自身的价值，知道自己还是有用的，才能走到正确的轨道上来。所以，两只水罐我都喜欢！因为，我爱过、痛过、等待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