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海洋
西方式全球化式微凸显金砖“耀目”
□ 于海洋
2017年9月3日至5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九次会晤在福建厦门举行
2017年的9月注定无法平静。在世界的东侧,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九次会议在中国厦门成功举行。峰会发布了《金砖国家领导人厦门宣言》,并缔结60多项合作文件,范围涵盖了贸易投资、货币金融、基础设施、人文交流等各个方面。在世界的西侧,美国总统特朗普在联合国大会上高呼“美国优先”“主权优先”,英国首相特蕾莎·梅宣称哪怕付出200亿也要2019年脱欧。是金砖的“耀目”代表全球化的未来,还是美国的民粹主义、欧盟的解体风险更接近现实?全球化发展道路的复杂性和曲折性可见一斑。
金砖国家厦门峰会成功举行之所以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热烈的欢迎,自身成果丰硕固然是原因之一,西方主导下的全球化进程今年来屡遭挫折、动摇了人民对全球化的信仰同样是原因之一。从历史的眼光看,过去近一个世纪形成的西方式全球化治理结构已经被三个困局羁绊:
困局一:权力固化。美国主导下的全球化治理机制网络,首先是美国及其西方盟友维护其全球领导地位和特权身份的工具。这一机制体现了西方世界自近代以来的权力优势,并以捍卫这种权力优势为目标。现行国际体系要想维持和延续,非西方国家必须接受高度等级化且不平等的国际地位,让先发国家汲取垄断利润反哺西方霸权和资本。尽管非西方世界崛起已是不争的事实,但西方世界对霸权及其收益太过依赖,以致无法在制度和规则层面考虑改革放权的问题。因此,非西方世界实力的总体增长并未反映到国际秩序的上层建筑上。
困局二:排他性强。西方世界对特权的坚持,必然会导致国家间的身份差异和歧视。当今的全球化治理机制网络,长期延续下来更像一个贵族俱乐部,用鲜明的身份歧视排斥那些盛宴中的后来者。“西方”和“非西方”的划分不是地理层面的而是政治心理层面的。既有机制顽固地限制了非西方世界尤其是新兴国家的发言权和影响力。即便在2010年全球金融危机后西方陷入混乱,包括IMF、世界银行、G7欧盟、TPPTAPP在内的传统政策工具趋于失效,西方国家仍然对体现多元价值的新制度新规则充满警惕,更有极端者把金砖机制视为中国霸权的工具或新兴国家挑战老牌贵族的武器。
困局三:主动性弱。西方世界的相对衰落,现有制度的排他性特征,减弱了全球化机制的治理效能。面对2010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国际经济复苏的迟缓,西方世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应对国内混乱政治局面、向愤怒的民众妥协及摆脱低增长问题上。这种局面不但使西方国家大幅度削减对发展中国家的直接援助、拒绝履行国际承诺,在处理全球化问题上的自利性趋势也愈发明显。民粹主义力量的兴起,降低了西方主导下国际治理机制的主动性和道义权威。
在西方主导下,全球化进程出现了明显的停滞甚至倒退的情况下,全球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迫切需要注入新的活力。金砖国家的飞速发展由此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目前,金砖国家人口占世界人口规模的40%。从2009年到2017年,金砖五国经济总量在世界经济中的比重从16%上升到23%,对世界经济增长贡献率达45%。
金砖国家自2009年以来由理念创设、谋求共识再到厦门峰会强调的务实合作、政策落地,体现出良好的规划能力和执行决心,这一切都对处于发展瓶颈期的全球化起到了切实的推动作用。
首先,相对于西方主导下的全球化进程,金砖机制最大的进步意义,在于它可以有效解决国际经济的结构性失衡问题。西方经济体在资金、技术、人才等方面形成的长期的压倒性优势,使非西方国家在全球经济结构中处于附庸和追赶的地位。经济结构的失衡严重限制了非西方国家的经济规模和发展潜力。冷战结束以后金砖国家在经济领域的出色表现有目共睹;尤其是在区域化进程当中,金砖国家所形成的更为灵活的区域、次区域市场体系,给非西方国家经济结构的转型升级提供了更为便利和公平的环境;金砖外汇储备库和新开发银行的建立,政府和社会资本(PPP)合作及会计准则趋同、审计监管合作,都为非西方世界的共同发展奠定了更为扎实的基础。
其次,金砖国家的发展推动了全球统治与治理机制的民主化。金砖国家的崛起,已经在事实上改变了国际体系的权力对比。非西方国家有权要求与其国际贡献相匹配的话语权,金砖机制由构想走向落实,则在制度层面为非西方国家发挥更积极作用提供了一个开放有效的平台。“金砖+”模式最大的特点在于其开放性、多元性和民主性,金砖国家及其他非西方国家可以在这一平台上通过协商民主的方式达成共识、寻找共同方案,也可以利用这一平台从外部推动现行西方制度体系走向改革。最终,金砖国家的发展不会产生一个与西方主导制度网络相对抗的体系,而是通过嵌入和改造现行国际机制,实现全球治理范畴内更广泛的代表性和平等权利。
最后,金砖国家的发展可以有效解决全球化进程中的文化多元问题。全球化发展积累了一系列问题(包括环境污染、移民、跨国犯罪、恐怖主义、种族歧视等),最终诱发了反全球化和民粹主义浪潮,加剧了各种国际冲突和仇恨现象,使西方世界和非西方世界同时面临威胁。金砖国家的发展立足于非西方世界内部的协调与改革,通过加强制度合作、政策合作和人文合作,在文化多元领域实践了一套与西方不同的逻辑:与西方国家把社会冲突泛国际政治化的逻辑相反,金砖国家所强调的多元逻辑,核心在于区分政治与文化的边界,不以政治干预手段解决一个国家内部的社会问题和社会冲突;反对盲目引入“保护的责任”,反对武断利用干预手段强制解决文化、社会与宗教方面的问题。在文化层面一是强调扎实开展人文交流和文化保护,二是强调不同文化、文明、宗教信仰、生活方式的平等,反对西方进步、非西方落后的二元对立逻辑,进而推动对话合作。
金砖“耀目”在今天的国际环境下已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作为一种新型的国际合作制度形式,金砖机制若要承担全球化和非西方世界发展的重任,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厦门峰会中,习近平同志强调金砖机制要“务实”“落实”,所要解决的就是金砖国家内部机制的建设问题。
问题一:内部竞争问题。金砖国家在技术和资源禀赋方面有着巨大的互补性,但在经济结构转型的目标上却存在着明显的重合。比如,中国、印度、巴西和南非都把自己定位成“制造业强国”,这种同质性导致金砖国家在产业政策上出现竞争长期化的趋势,金砖国家内部的反倾销调查数量居高不下。金砖国家今后需要下大力气在产业互补性上搞有效协同,鼓励机制内产业流动和资源整合。
问题二:路径依赖问题。西方国家对国际政治经济机制的垄断是历史形成的。金砖国家对西方主导下传统制度网络的依赖远远大于彼此间的合作关系,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西方主导的国际秩序,存在着很强的牵引力,也拥有更为严密和有效率的制度网络。金砖国家既是新经济秩序的倡导者,又是传统秩序中的相对获益者,平衡两种身份很难。金砖机制需要解决与既有制度的对接和嵌入问题,新机制不是传统机制的敌人,而是它的改革者和更平等的合作伙伴。
问题三:差异性问题。相对于西方世界的同质性,非西方世界涵盖更多的文化、宗教和政治制度,经济社会发展阶段差异性和矛盾性也更大。金砖机制发展越深入,共同身份建构的困境越会凸显出来。深刻的差异性使金砖制度存在着严重的落地难题和沟通困境。金砖机制目前已经形成了完善的制度设计,从领导人峰会到部长会议、专员会议和各种论坛,给金砖国家的民间交往和相互理解提供了全方位的平台。万丈高楼平地起,平台建立了,充实交往的内容、加深相互理解的厚度,却依然要依靠点点滴滴的努力和长期的磨合。
金砖,充满希望,但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