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探微
时代在变,大师的定义也在变
□郭探微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一百多年前英国作家狄更斯写下的名言,放在“今天是否还有大师”这个话题中似乎挺恰当。
提到“大师”,很多人言必“民国”。确实,和民国时期相比,当下的“大师名录”似乎黯淡了一些,我们很难立刻想到一个名字,在全民的认同中,把他奉为大师。其实,时代在变,大师的定义也在变。
辜鸿铭、章太炎、蔡元培、傅斯年、陈寅恪、刘文典、钱穆、顾颉刚、潘光旦、李济、鲁迅、胡适……这一大串闪闪发光的名字与那个烽烟四起、颠沛流离的时代紧紧联系在一起,碰撞出独特的魅力。
为什么我们觉得民国时期的大师那么多?
第一,当时大部分民众处于蒙昧状态,那个时期的大师们担任了“启蒙者”的角色,开启了思想上的新时代。大多数情况下,“从无到有”都比“从有到多”有着更强的历史意义,也更容易被人们记住。更何况这批大师生于忧患,重任在身,历史形象如此鲜明,尽管现在的大部分人很难说清他们的学术成就,但那些民国大师留下的种种传说足够大家津津乐道了。
第二,乱世出英雄。民国时期教育水平普遍偏低,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一个杰出人才更容易受关注,也更容易被仰望。
第三,对很多人来说,遥望回不去的年代,时光总是最好的,我们用带着浓厚主观色彩的“回忆滤镜”去追溯民国,那段风雨飘摇、国弱民贫的岁月也被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彩。
说完了民国的“回忆滤镜”,我们再说说现今的偏见。为什么大家会觉得这个时代没有大师了?
这是因为现在整个社会完成了从“精英社会”向“草根社会”的转变。当夜空中月亮不再是唯一的光源,在漫天繁星铺就的璀璨夜晚,你反而很难辨认出,哪颗星星是最亮的。
和民国时期相比,现今大众受教育水平普遍提高,眼界更加开阔、见识更加丰富,对待大师的态度也变成了平视共处,并勇于发出质疑和反对的声音。
这是一个消解权威的时代,任何一个权威式的人物出现,其学术观点都有被质疑、被反对的可能。所以很多时候,我们更愿意用“专家”“学者”甚至不那么正式的“大咖”“大拿”去取代听上去很神秘、神圣的“大师”称谓。
比如登上《百家讲坛》后被大众熟知的阎崇年,他是清史研究专家,论述颇丰,和民国时期的清史大师孟森、肖一山相比,阎崇年的功底更为深厚,但上网搜索一下,随处可见各种“反对者”的声音。不要因此去感叹什么人心不古,对比过去民众较为单一的推崇心理,当代人敢于对大师提出质疑和思考,对大师进行“去神化”的解读,更能体现出时代的进步。
因为社会分工不同,民国时期的大师们可以是一人横跨多个领域的“百科全书式”人才,但现在的大师们多是集中精力在一个专业领域走得更远更深,其取得的学术成就也许更高。但“隔行如隔山”,很多专业领域响当当的大师,如果没有媒体的广泛宣传、民众的特别关注,知名度其实是不高的。
随便说几个名字:戚发轫、谈家桢、权希军、陈能宽,大家能一一说出这些人的来历,了解他们是干什么的吗?戚发轫是我国空间技术专家、神舟飞船总设计师,谈家桢是中国现代遗传学奠基人之一、国际著名的遗传科学家,权希军是当代书法大家,陈能宽是金属物理学专家、中国爆轰物理专业的开拓者。他们在各自领域取得的杰出成就足以被人们称一声“大师”,但因为“曝光率”不是很高,知道他们的人也远没有知道民国大师的人多。
和民国时期肩负着开启民智重任的大师们不同,现今社会赋予了大师们不一样的时代责任。今天的大师应具备的是工匠精神,具有专家治学能力,能够用科研成果让百姓的生活更好,让社会更加进步。
在这个年代,其实不需要羡慕旁人,我们每个人都有成为专业领域大师的可能。
因为这是一个教育普及的年代。国家给了民众平等受教育的机会,拥有知识不再是哪个阶层、群体的特权,我们有机会学习各个行业最专业、最顶尖、最前沿的知识。
因为这是一个全球紧密相连、各种观点思想都在碰撞、都被包容的年代。我们会接触到来自全球的海量信息,积极创新也被时代允许和鼓励,也许我们的每一次异想天开、每一次成功实验,都将在下一秒改变世界。
因为这是一个站在大师肩膀上继续前行的年代。前人留下的物质和精神财富无比丰富,站在巨人的肩头,我们有能力看得更远,走得更远。
可以说,今天这个时代,只要你认真努力,心怀目标,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擅长、专业领域的大师。你可能因为写出了杰出作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而成为被民众熟知的“国民大师”;也可能在某个冷门、小众领域有了惊人发现或者新的理论,而成为被业内认可的“行业大师”;甚至你可能因为特别会收纳、打理家务,经过你的妙手,能让一个普通的家变成独一无二的温暖存在,而成为家人心中的“生活大师”……
夜幕下,一轮明月高照固然美丽,但总显得有些清冷。只有群星的灿烂闪耀,才组成了最热闹、生机勃勃的夜空。今天的时代不是没有大师,而是对大师的定义已经改变。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可能成为大师。
(吴宝河荐自《时代邮刊》2017年第8期图:项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