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映现实的历史映像

2017-09-27 19:29左马右各
南方文坛 2017年5期
关键词:人性作家小说

左马右各

如果说社会是一本大百科全书,那作家一定是参与撰写这个大百科全书的有效记录者。他的工作可能起始于某种偶然,又必然在某个时代转接处消失。但他的写作,已然成为在消逝的时间中保存下来的反映现实的历史映像。他对可能参与的历史进程所能贡献的写作——就像一粒钻石的某个棱面,折射出那个时代的光华。当我从作家杨晓升近几年创作的中篇小说中,梳理出一组集中反映医患纠葛、世情、伦理的作品(亦可成为系列,即小说《红包》《介入》《病房》),自然被作品所具有的“棱面”光芒吸引。

一个写作者遇上熟悉或感兴趣的题材连续发力,这在写作上几乎已成常例。

写作《红包》《介入》《病房》系列小说,看似是偶然,但其内在的必然又对表面的偶然性给出否定。按作家本人的说法,作为一个亲历者他对求医问诊有着“真切的现实痛感”。但这并不足以作为言说者的言说自证。只有这“真切的现实痛感”经过时间的沉淀、沤浸、生发,焕然出某种超越其上的价值时,它才可进入写作场域——以全然在场的陌生面目得以呈现。正是基于此,追索作家杨晓升的写作才具有意义和价值。

1

《红包》这个小说给我触动最深的是吴欲刚这个人物在经历妹妹得病与救治过程中的心灵嬗变。它简直就是一座钢炉,但它的冶炼物却是人性。得病就该得到救治,这是自然伦理。但这一自然伦理,遇到世情伦理,就显得天真或是傻气了。应该的事情也会变成不“应该”,而不“应该”的事情却自然蜕变为应该。这在社会肌体内部隐存的被颠覆的伦理价值,在人遇到事时,便尖锐地不可回避地出现了。这个“天生就痛恨歪门邪道,眼睛从来就揉不进沙子”,从小经受传统价值观念熏染,靠自己努力一路打拼读完硕博——在别人眼中差不多已是“楷模”——有着正直的知识分子形象的人——他吴欲刚,在庸俗而饱满的世情面前突然就变得那么渺小、无用、脆弱和微不足道了。这种价值落差不仅悬殊,也发生得诡异,十分可怕。它几乎是让人在经受沦落塌陷般的考验。在面临一边是世情、一边是亲情(妹妹的病)、一边是尊严的价值选项前,他最终妥协了,而且是一而再地忍着愤懑、愤怒,继续妥协。人就是这样,一旦在某事上迈出第一步,接下来的行走就如无痛感、无知觉地麻木滑行。

“出门靠朋友,办事靠关系”,这一通吃铁律,几乎击溃了吴欲刚的人伦底线。那个即存的“潜规则”,也是要“潜”一下他的。没有人能躲过“关系”的刀锋。它锐而痛,却又隐而不现。在“关系”的神经末梢上,拴着的已经不是普通意义的人伦价值,在此即它已直接关乎一个人的身体甚至性命(妹妹的病)。这根隐形的关系丝线,莫名间就让人产生一種“命若悬丝”的悲悯痛感。所有正常的事物,都被“关系”为不正常了。在构成“关系”的主客体之间,已壁垒森严,心存危寒。在某些领域,这个社会价值沦丧、是非颠覆已至如此。这就使吴欲刚这个人物一旦离开校园,就会产生有如从外太空跌入“小人间”的巨大落差感。这一落差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它更像双重枷锁。

越来越多的潜规则——“潜”掉的是什么?我想这不言自明。人人痛恨被潜,诅咒被潜,但人人又无法逃脱被潜的可能和命运。这就是个怪圈,魔咒一般箍在这个社会和大众的上空。这人情社会的痛,最终还是要患者以及患者家属来承担、消解(患者不仅要承受疾病,还要承受医治之外的费用)。这才是真正的作茧自缚。这个可怕的循环怪圈一天不打破,困在其中的人就一天无法实现破茧和突围。这简直悖谬至极,但又无可奈何。

吴欲刚是个有原则的人。而原则在他看来才是人生的铁律。他想抗争,抗争的结果无非是——他坚持住底线,但妹妹的病情却由此可能耽误。而这恰恰又是他的软肋和痛点。这他牺牲不起,也不敢牺牲。那他能够牺牲的唯一选项——就是自我,在自我这个面罩下既可能崇高又可能一钱不值的尊严。其实他的所谓尊严已在号贩子、一个普通病房护士的冷面孔、一个七拐八转才攀上的人情关系、药房收费员、护士长以及之后的反复送“红包”中,被损伤殆尽。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在做出选择的某一刻,“站在校园里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呼呼生着闷气”,继而“有些心痛,又有些恶心”罢了。自然还有某些在他看来是脏乎乎、烂兮兮又说不清道不明的鬼祟东西。

这对于当大学教师的吴欲刚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心灵“剥皮”经历。他已灵魂赤裸,但社会仍嫌他裸露得不够。当世俗的裹挟力量呈现出超强的汹涌之势,并带着某种蛊惑欲望的火焰——强力袭来,生命个体又有哪个不似尘埃,在身不由己随风而去。这是一个残酷的人性打磨、沉沦、汰洗过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经由这一过程的历练,吴欲刚没有彻底沦落。

《红包》这个小说在写作上还具有某种悬疑特质。在小说的叙事展开过程中,小说人物买号贩子的专家号、送红包的辗转途径,都有近似“包袱”的事料出现;再加之即未坐实宋惠国主任收受红包的事实,也未洗白他的嫌疑,使小说出现一种在时断时续中的“面纱叙事”效果。这对于普通读者而言,可能是叙事缺憾,不被理解;但对于小说本身,却是写作的必然旨趣。

《红包》有一个类似小团圆的结局。也许这个结局会弱化小说的批判力量,但这样一个结局何尝又不是生活在每天上演的实在剧情。或者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在一个小说里,作家的任务只管把一个小说人物的牙打掉一颗或是两颗,而不管他是否还会长出,或是他日后又镶上一颗金牙、瓷牙。这样的叙事更像一种冷温情。它指涉事件时,并不过度炫耀对立、冲突、尖锐、悲情,更倾向于妥协和解,这种贴近小人物生活场域的书写,或许更能还原小人物的生活现场,使其自然生出一股烟火人间的芜杂氛围。

那还需要信仰吗?这是问题。信仰能够解决什么呢?我不知道这句话中内在的无奈和矛盾是否可算作自问自答或自疑。其实,这句话应该反过来问:没有信仰才是问题。

这时,回看《红包》这个小说,就有超越某种价值指向的显意。

2

在人物形象塑造上,小说《介入》成功塑造了郭秀英这样一个刚义孝女形象。细细揣摩,又会觉得这个人物有着世俗化的特征,那就是郭秀英们无处不在。有过大家庭、多子女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在很多家庭中都有类似她这样的“大姐大”人物。她们处事干练、果断,敢担当、能担当,有时甚至僭越上位,成为家庭主心骨。

郭秀英无疑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她自身是一家公司的财务总监,事业家庭都经营得有声有色,还“爱家顾家,孝敬父母”,已然是郭家的顶梁柱;工作再忙,也不忘在有限的闲余时间陪伴双亲、嘘寒问暖,这在当下无疑是一种美德。得悉父亲身体有恙,更是“风风火火”赶到,陪父亲体检、筛查,等知悉父亲可能患上绝症,在遭受瞬间“吓得半死”的软弱逆袭后,当机立断,作出一系列应急式的反应处置。这一系列动作,果敢、迅疾、适恰、合情合理,无可辩驳,也显出她在家长女身份的殊值。在常人眼里,这就是一个敢作敢当、近乎完美的孝女形象。但仔细品味下来,随着阅读的愈发深入,我愈是体察到作家对这个人物隐含的批评态度和立场(这一过程也由其他人物出场不断获得反正印显)。作家越是肯定她的价值和作用,那种背反效应就愈凸显。这让我想到在小说写作中的一个问题——如何处理经验(它应是一个宽域概念,既包括生活经验也含有写作经验等)。我认为好的小说必然要经过这样一个过程:经验的陌生化——被处理后又回归经验序列——但仍继续保持那陌生的别样新鲜。这其中任一环节的失当,都会造成小说写作的流俗和过当。

《介入》这个小说,在处理小说叙事和塑造人物上都处置得十分熟练到位。尤其是在郭秀英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更显匠心。她跟随小说的叙事步调,一路下来,呈现出一个既清晰可信、又让人渐生疏离(需要二次确认辨析)的女性形象,而这一形塑过程,又发生得暗转、隐匿、平实,不着痕迹。而这恰恰体现的是作家的写作功力。

在深入赏析中,我还读出另一种意义的“介入”。在父亲患病需实施一种“介入”疗法的治疗过程中(之前已然),她亦在小说叙述中完成了自我的他样“介入”。这一强势心态,最典型表现就是隐瞒父亲病情。她说话不容人反驳,无商量余地。她怕父亲知道身患绝症,还不被治,自身就有“被吓死”的想象可能,便做出决定,对待父母,必须隐瞒实情。这一决定毅然决然,如铁板钉钉,就连在国外当医学博士的妹妹、“洋鬼子”妹夫,也必须要按她的意见行事;更别提她的那个自身弱势、一切唯姐姐是尊的弟弟。她给弟弟透露父亲的病情,说话口气“一字一句,都加了重音”。她表现出的这种“介入”强势,就是立场,还超越立场带有形而上的道德色彩。它让人感到那个存疑的“我们”就站在“我”的位置上说话,但这一言说又是超我的,它已代表一种生活价值观念。而“我”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又是那么舍我、弃我、无我,像似完全围绕着那个即存秩序来施行、实践,这很奇怪。但若是一针见血——来指认它,那么是否可以这样来反推逻辑,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否存在着在看似合乎情理地尽孝“面罩”下,却隐含推卸责任或过度施爱的“施暴”嫌疑呢?这不无可能。而一个更荒谬的现实是其间所有行为又合乎世俗逻辑。甚至还被一个世俗社会温情认可。这时,一个荒谬的场景就出现了,我们所有行为实质上是有违科学甚至是反逻辑的,但却在迎合世俗逻辑的假面下,被尊崇认可。至此,原本自在的价值体系便瞬间崩塌,这真让人无可奈何。

而对这样的行为,我们只能默然。甚至不敢轻易去说谴责。其实大家也都知道道德谴责的力量在当下社会是微弱的。何况一个人是在道德伦理的适宜情境下,又中规中矩地做事、尽孝、施爱。她何错之有。但我们不免要问:真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这是否能让小说人物和我们这些现实中人经得住问。

我们这个社会就像郭秀英这个人物一样是缺课的。而这个缺课的黑洞不仅巨大,还极具吞噬能量。但它又隐匿极深,被经济社会发展的迅疾和繁华表象遮蔽。而这一课就是对生命权的尊重。《介入》这个小说叙述的重心看似在郭老汉的问诊治病,其实它的整个过程所揭示的是对生命权的漠视和谬解。她的一切“孝義”行为——虽然表象正确,却与社会发展深刻相悖,它的杀伤力也是显见的。最为可怕的是她或我们毫无反省意识与生命自觉。就连郭丁昌老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赞誉女儿“是个难得的孝女”。若这真是赞誉的话。

写作从来都是作家对社会洞悉和思考的结晶。作家的哲学思考、社会批判、人文情怀都要在写作中有所展露,也有所隐匿。他不可能是全敞开的,但他又必须站出来表达某种声音。

3

《病房》这个小说读来给我印象深刻的是它对人性的拆解。小说以京城某家三甲医院的4号“病房”为文本切口,经由退休教师李建文中风入院这一引线,接续推出王美丽(护工,曾是李建文的学生)、唐慧娟(护士长,李的学生)、2号病床刘平民一家、3号病床某县组织部长雷政富等一干人物,把一个反映医患生态具有批判意味的故事,通过精彩的叙事架构和人物浮雕式地凸显淋漓尽致地展示出来,让人在阅读后,对作家拆解在一根人性链条上的纷繁世界的能力心生感佩。而这根人性链条,隐身在小说的叙事链条之后,就像镜子的反面,折射出沿着生活的某个剖面断崖式切开的人生场景。不过小说文本采取的叙述方式是从一个更为广阔的叙事空间回退、收缩,以一间病室为基点,完成其向现实世界的逐渐扩张、辐射。

人是有原欲的生物。而这种原欲又恰是人性的根源所在。就是这个古老、几乎乏味的命题,在对人间世界进行着不断的撕碎和颠覆,又让其在几近绝望之际勉力给出人性微光一般地修正和救赎。它对应到《病房》这个小说文本的人物身上,就是李建文古板、严苛的教学风格,为人师表的精神自省,以及深受传统影响潜存于内的仁心善举。他为当年由于严责王美丽而导致其失学一事,一直耿介在心,不能释怀;遇到刘平民一家受困医药费的负担而陷入挣扎的绝境时,拿出自己的治病钱给予解危。这样一个人物,看着像似具有某种善爱化身的影迹,但他又是一个迂腐的教书匠,在人生遭际中也向权力、分数、升学率、荣誉这种无形而虚无的社会既存桎梏妥协,甚至避让。即便是在病床上,他能致病躯于不顾,敢于替刘平民一家伸张正义;但当他的学生护士长唐慧娟做出媚官私己的举动时,他亦采取了和稀泥和明哲保身的暧昧态度。在这个人物身上,既有人性光芒的磊落,也不乏人性失色的黯然时分。我觉得作家在面对这个人物时,内心也是矛盾的。因为他深知人性的复杂与乖舛。这一矛盾心性在李建文老师因尿急而失态——不只是失态,简直是尊严丧失殆尽,这一生理窘困的描述上发挥到了极致。正是这一细节,让李建文这个人物在小说文本中获得了他最具人性姿态的丰满。而这个姿势——它是一个能站住的人的姿势,也是作家探微人性的精敏把握。

而这个小说中的另一个人物王美丽,让人感知起来,要远比文本呈现的既有形象困难得多。初看这个小说,一遍下来,恍惚觉得作为一个主要人物,王美麗的形象塑造似是单薄了些。但经过细读,特别是个别章节的反复重读,便推翻了之前的判断。她更像是一个数值的复数。在她貌似平淡简洁的人生经历中,却隐含了社会践踏、篡改、洇染个体生命的诸多复杂性。

李建文和王美丽作为二十年前的一对师生,在医院意外相遇——常理推之,那将是一个亲切场景,“叙旧的话恐怕得一箩筐”。但王美丽却在内心恨着李建文。恨这个当年葬送自己在花季年华求学前程的班主任老师。在王美丽褊狭执拗的认知中,就是他毁了她的人生。作家对这个人物的人性挖掘颇费心机。让她以一个负责任、深得病患家属信任的形象出场,但当师生巧遇发生,又迅速急转,让她变身成为一个自私的复仇者。并在开始履行护理职责的当天,就一再折磨已是病体缠身的李建文,让他窘迫,出糗事,丧尽尊严。但作为普通人,她内收的善心、一个护工的基本职责又在时刻唤醒着她,让她那获得报复快感的内心,重向人性本位回归。毕竟,她也是一个身份卑微、正在经历家庭变故,同样是在生活底层经受生活双重压榨的人。她面对的虽是病人,但在社会这个肌体上,所谓的健康人也无一不是病人。只不过他们的病灶都隐藏在不曾裸露的内心世界里。王美丽也是一个病人。但她又是一个人性自愈机制尚未完全失控的病人。她虽无宗教信仰,但内心有着像生养她的故土那般醇厚的不泯善愿,这已足够让她在滑向罪的渊薮时实现自我救赎。而在这一点上,3号病床的患者某县组织部长雷政富以及他那飞扬跋扈的老婆、狗眼看人低的随行护工,却处在永远不得救赎的深渊另端。他们在生活链条上貌似处于某个阶层的高端,但在人性链条上,却像建筑内建于地下的部分处于负N层。这种强烈的对比效果,似有作家故意为之的牵勉,但它却真实揭示出当前社会尖锐存在的官民对峙、贫富激化的某种社会现实。即便是来到医院病房——这样看似平等的场所,不平等或是非人道的类似某种社会鬼影的东西,仍在大行其道。钱和权力从未放弃过对底层人生的践踏和一再践踏的丑陋行径。而这也正是作家在写作中不断对社会进行无情批判和试图矫正的发力点。

可以说《病房》这个小说有着强烈的批判色彩,而杨晓升的写作一贯保持着对现实生活的深刻洞察和犀利尖锐的批判姿态。一个小说的叙事伦理其实就是小说家对人的生存伦理的控辩与揭剥,他要获取的是人经由这个社会“残酷盘剥”后能够剩存的人性呼吸——还有它的品质光芒。

王美丽这个人物真正丰满起来,是在她发现2号床的病人刘平民的女儿刘彩霞为了使父亲得到更好的医治——不惜卖血筹款准备给主治医师送红包这一秘密之后。从她劝阻、制止刘彩霞继续卖血到勇敢地挺身而出,拦住高院长及市纠风办检查组一行人员,由起初的诘问到陈述刘平民一家的苦堪境遇,从而在根本上使这个身陷医贫陷阱的家庭再次获得挣扎出来的希望。至此,王美丽这个人物已经获得擢升——像似已具有某种人性光芒的意味。但更为可贵的是,她内心的变化,对如此“为难”之举,她也只是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应该做也做成了的事。当医院以及社会借此大肆宣传某种表象正义并忽略掉她这个事发者的时候,她并没感到失落,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心安,仍“踏踏实实地做自己的护工工作”,也不失美好地为刘平民一家的境遇改变祈愿。这才是她人性深处最为光辉的地方。但她却藏在灵魂深处。而作家挖掘到了它——并使之占到一个隐存的人性高点。

4

作家无可争辩的是他身处时代的参与者,他责无旁贷的使命是——为这个时代有所担当,这也是现实主义写作的精神圭臬。《红包》《介入》《病房》这个系列,秉承的无疑是现实主义写作这一路数,但它已和传统意义上的现实主义写作有所区分。它介入当下社会的批判意识是强烈的,但也倾力于建设和在这一旨趣上的探索。在一次和读者的见面会上,杨晓升说:“如何在作品中摆放现实是对成熟作家的一种艰难考验,这既考验作家处理现实的能力,也考验作家看待事物的方式以及对生活的认知。”他的写作为小说家的言说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有时,一种写作本身可能就是政治的。它几乎无可躲避。任何时候,作家的写作都面临在政治面前撞墙的可能,可作家还在表达。这是作家的可爱之处。他不会去讨好一个时代,也不会无端憎恶它。作家内心应该葆有一片可使内心瞬间返回天真的童趣之地。这样的东西融入写作中,就让人看出作家的品质。

《红包》揭示的医患伦理、《介入》所展现的人伦关系、《病房》拆解的人性链条,有点写作三部曲的意味,它无疑是作家杨晓升在这一写作领域的有益尝试。也许它的启示意义有限,但作品折射出“宝石棱面”——那种光芒,又必是这个时代进程中不可或缺的镜映现实的历史映像。

写作的形式是建立,但它未知的结果却可能是摧毁。这种正向悖逆很说明问题。其实它是在提醒我们,在一部小说可见的文本部分,隐藏着文本之外巨大的想象空间。阅读和阅读带来的受众扩散正是这一部分的最好补充。一个让阅读失去想象的小说,我不认为是一个好的作品。它的空间留白不够也许会成为一种写作诟病。它会让一个作家积重难返。警惕这些东西,并加以自觉规避,该是一个优秀作家的素养和本色。作品一出来——这些东西就以自在的方式呈现着。

这可能已是这篇文章的题外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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