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忆故乡随笔

2017-09-23 10:09田芮凡
牡丹 2017年26期
关键词:柏油工矿压岁钱

田芮凡

下大雪了,今年的雪下得好早,今年的冬天来得也好早,往年的这时候地上还干干的,可是现在风雪交加,放眼望去,早已是白茫茫一片。气候就是这样交替循环,今年雪下得早,冷的日子来得早,大概明年春天就是个暖冬吧。大雪纷飞,我的思绪不禁回到了童年。

小时候,我家住在离伊宁市很近的一个叫做“工矿厂”的地方,当时它是兵团四师下属的一个企业单位,由煤矿、陶瓷厂、玻璃厂、学校、机关等单位组成。20世纪70到90年代,工矿厂处于经济最繁荣的时期,企业效益好,学校学生多,逢年过节文化生活丰富,人口也达到当时的顶峰,有几千人,位置又临近伊宁市,所以消息也不闭塞。最大的好处是当时工矿厂的职工在企业、学校和机关等单位上班,不用下地务农,又都落的是伊宁市的城镇户口,所以当时工矿厂的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随着改革开放,时代变迁,工矿厂今非昔比,早已破产重组,这个名称也已远去,却在工矿厂后人的心目中一直存在,尤其是祖父、父辈。当一起工作退休的同事见面时,人们会忍不住问“你以前在煤矿吗?”之类的问题。“你就是某某家的老二嘛”“我也是工矿厂的,我是七五年从七十一团调过来的啊”……“工矿厂”已经是一个地域人们的代名词,也是故乡人之间情感的纽带和桥梁。

工矿厂三面环山,一条并不直挺的柏油马路是连接工矿厂与外界的唯一道路,所有的政治、经济、文化事务的内外沟通协调都通过这条柏油马路来完成。工矿厂位于一个干涸的山沟沟中,据说在远古的时候,这里是一片海洋,因为地壳运动,海洋变成陆地,陆地又变成海洋,不断循环,才形成了现在的地貌。这种说法有可能是真的,儿时我曾在屋后的山上捡到过一块印有水草、贝壳纹路的石头,或许可以证明这种说法。

工矿厂的山都是不太长草的石头山,但还是会有放羊的人和羊群。其中,东面山和西面山早已成为墓地,埋葬了很多已故的家鄉人;西面山地表下埋藏了大量煤炭,所以,这里是煤矿,也是当时工矿厂最大的企业单位,养活的工人最多,给工矿厂带来的经济效益也最大。由于长达四五十年的开采,现在西面山已经空了,煤矿也就停产了。顺着柏油马路一直往北,往里走,就是“大青山”,因为夏天山上草木茂盛而得名。每到冬天,大雪纷飞的日子,山上早已白雪皑皑,没有了吃草的羊,但据说山上有狼,所以人们冬天没事都不会去爬山。

雪下一夜后,清早,勤劳的人们会很早起床,在平房屋内架起暖暖的炉火,然后把房前屋后、院内、屋顶的积雪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只留那条被积雪覆盖的柏油马路,由行人、车辆踩压成一条雪马路。走在雪马路上,棉皮鞋“嘎吱嘎吱”地作响,这也成为人们的一种生活乐趣,人们有种踏实走在地球上的感觉。

工矿厂有个露天菜市场,那里是早上最热闹的场所,也是除学校外,人员最密集的场所。一早,卖菜的、卖肉的小商贩早已从火箭公社来到菜市场,摆摊搭棚。火箭公社就是顺着马路往北走,临近工矿厂的一个公社,这个名字很有时代的印记。买菜的、买肉的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棉鞋,带着毛线手套,拿着框子、布袋或布包之类“嘎吱嘎吱”地在雪马路上走,径直去菜市场,为全家买来几天要吃的菜和肉。要是碰上快过年的日子,那就更热闹了。市场里卖菜的、卖肉的商贩也多了,菜和肉的品种也多了,卤猪头肉、鲢鱼、鲤鱼、蘑菇,熟食生食,平时吃不到的大棚里种的蔬菜,也都摆上来卖了。带孩子的妇女还会顺便去商场旁边的综合商店,或在买菜回来的时候经过学校路口对面的OK商店,给馋嘴的孩子买点糖果吃。回到家里,人们开始忙碌地张罗采购的食物,该放地窖里冻上的,该腌上的,该油炸的,能现吃的,全部都分好类,预备着过一个“富裕”的春节。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在屋内架起大大的炉火,围坐在一起吃着热乎乎的团圆饭,唠着家常,看着央视春节晚会,度过一年中最后的一天。有的年轻人,则干脆守岁,打扑克,打麻将,热闹得一夜不合眼。大年初一,孩子们会兴奋地早早起床,穿上妈妈准备的新衣服,吃上几个饺子就迫不及待地催着大人带他们出门,去爷爷奶奶家、姥姥姥爷家拜年,然后拿着自己的压岁钱高兴地左看右看,不知道该怎样使用才好。孩子们认为这些压岁钱是自己“挣”的,所以就特别珍惜,却不知道该如何支配它们。更有稍大点的孩子,不等父母安排,就自己跑去七大姑、八大姨家拜年转个遍,拿着得来的压岁钱,回到家一张张地数,看看今年有没有比去年的多,激动得不知道是把它们放在枕头下面好,还是收在口袋里面好,反正就是不想交给大人。家里不时有拜年的客人来,父母也就顾不上孩子,孩子就可以更自由支配自己“挣”来的压岁钱。到商店里买个爆米花棒棒、买块泡泡糖或买包方便面,抑或到邮局买张港澳明星的不沾胶……孩子们的小脑袋里兴奋地思索着自己该如何花这些钱。

新年伴随着大雪,在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中迎来了春节的最后一天。

元宵节,也是工矿厂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煤矿、玻璃厂、陶瓷厂、学校、机关等单位各自组成一支几十人的秧歌队,那些年每年的春节,这几支秧歌队都是在正月初六、初七就开始排练,直到元宵节,才正式拉出来,在工矿厂唯一的柏油马路上跳着,舞着。除此之外,人们还表演了舞狮子、划旱船和耍社火等节目。表演者与马路两边,前来围观的人们一起闹元宵,好不热闹。此时,鞭炮声、孩子追逐嬉闹声、扭秧歌的锣鼓声、观众的叫好声,交织成一首喧闹而和谐的乐曲,久久回荡在工矿厂那狭长的山沟沟里。

那个年代,那个繁荣时期的工矿厂,人们正是以这种全民闹元宵的形式辞旧迎新,表达对生活的热爱。

冬天,冷的日子就要过去,春天,暖的日子就要到来。

(伊犁师范学院)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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