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蔚
我和朋友们谈起发朋友圈这个话题,闺蜜冷不丁冒出了一句:“逃离朋友圈,只是因为我不再沉迷那种看似有许多朋友的错觉。”朋友们纷纷赞同,我则想起了身边一个“逃离朋友圈”的真实故事。
2015年10月6日,传传突然发了一条朋友圈:“真的再也不用朋友圈了,这个地方令我太恶心”。
当时我正在上班,顺手点了个赞表示“已阅”,成功把这条朋友圈的点赞头像拓展到了第三行。我没有在空无一人的评论区留言,不过打算午休时私聊八卦一下他受了什么刺激。
传传是我的大学同学,算是半个新闻八卦与传播学院的人。他活跃于各种社团组织,认识十分多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个KOL(Key Opinion Leader关键意见领袖)。他是朋友中的key man,热爱社交,认识很多有趣的人,经历过很多有趣的事,分享着同样有趣的观点。
朋友圈和其他社交网站一样,可以满足我们与他人保持联系、降低孤独感等心理需求。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有空就会点开他的朋友圈,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获取学院最新的演出信息和背后发生的故事。他的每一条朋友圈都有喜怒哀乐,情感饱满,包括我在内,身边的朋友都习惯了从朋友圈获取他的近况。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单单因为朋友圈发得勤、内容充实,讨厌他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在学校和实习单位这两个不大的地方,流言总会兜兜转转地传入耳中。
“不就过了几场面试……”
“不就去个活动做一下工作人员有什么值得发出来!”
“我就是看不惯他时时刻刻都要装的样子。”
一年前我悄悄地问过传传介不介意别人这么说他,他給我的回答是:“我知道有很多人看我不顺眼,但是我也有很多朋友。I just do what I want,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
对的,我们没有办法讨好所有的人。就像徐静蕾所说的那样:要是所有人都理解你,那么你得普通成什么样啊?
道理我都懂,亦很佩服他,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发朋友圈变得越来越谨小慎微。我明白不同的观点总是容易引起争论和攻击,朋友圈欢迎的是无侵略性的、积极向上不矫情的内容。
当我们打招呼的方式从“你今天吃什么?”变成“你微信号是多少?”时,我开始在乎别人怎么样看自己。
逐渐地,生活感悟消失在我的朋友圈,我顾忌别人说我矫情;读书心得消失在我的朋友圈,我害怕别人看穿我浅薄;带明确争议观点的文章出现频率大大降低,因为我痛恨毫无理性的争辩。即使偶然深夜抽风发朋友圈也多是些隐晦不明的话语,出现最多的是吃吃喝喝的照片,文案离不开“哈哈哈哈哈哈哈”和“2333333”。
我们记住了言多必失,懂得了人言可畏,默默叨念村上春树的话,对自己说:“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所以就连朋友圈的文字也满是谨慎。
每个人在社会中的身份都是多样的,社会网络也是复杂的,导致我们在发朋友圈时产生一定的困难,甚至出现“语境崩溃”的现象,迫使我选择保护隐私而非满足自我表露的欲望。
我以为这些不会发生在传传身上,但他突然就发了这么一条朋友圈。至于原因,和大多数逃离朋友圈的人别无二致。
朋友圈作为社交网络,帮助我们维系已有的人际关系和建立新的人际关系,可以数倍地拓展人际网络。但往往这种人际联系大多是“弱联系”,也就是说“大家只是知道大家是谁”而已。
也许所有人都在发朋友圈的时候,什么也不参与会显得不合群。就在上星期,传传开始重新发朋友圈。不过发的频率和内容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他再也不会一天刷好几条朋友圈,而是一个星期发一两条;他没有PO出我们在路边嘻嘻哈哈吃烧烤摊的合照,取而代之的是和同事团建的活动图片;很少发出大段的个人思考,转发了人力资源管理迷思的文章。
我再去问他的时候,他告诉我:“只是我之前一直把朋友圈当朋友圈用而已。”
朋友圈早已从一个生活分享平台成为了个人展示的窗口,或是职业名片。某些情感大V甚至开班传授“朋友圈建设大法”,教学员如何在朋友圈中展露自己的价值,吸引异性。
心理研究学者发现,自我表露有利于获取社会资本,从人际网络中获得潜在的益处。也就是说,多在朋友圈上展现自己有利于发掘更多的“成功机会”。朋友圈提供了一个彼此互动的机会,是维持、改善关系的一种渠道。
当我还在羞于在朋友圈展露真实自己的时候,有些人已经开始借助朋友圈建立一个全新的形象。人们把生活中最精彩的部分截取下来,变成了朋友圈中的日常,希望把自己活成朋友圈的模样。于是朋友圈成为了自我满足和展示的“成绩单”,既要打卡人生成就,又要吃喝旅游,重重叠叠的滤镜把现实装点得异常美好。
逐渐地,因为顾忌别人的目光,我们在朋友圈发一句话也要再三思考,怕给别人带来影响。这样的字斟句酌实在太耗心力,要不使朋友圈成为了我们的“面具”,要不干脆停住了我们发朋友圈的手。
也许看到这里的你深有同感,想转发的时候却怕把自己的心声暴露人前。不妨现在去翻一下自己的朋友圈,看看以前的自己发过的东西,相信你会看到很多想删掉的状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