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作品中女性意识探微

2017-09-20 11:44周喆
青年文学家 2017年26期
关键词:女性意识萧红

摘 要: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女作家中,萧红对女性意识的探索是深刻的。在她坎坷艰难的漂泊生涯中,关注了最广大普通女性的生存状态和生命过程,以女性作家与社会弱者的双重身份和独特视角观察社会、体验人生。从民族文化的深处揭示了封建主义对妇女的精神奴役,探索了造成女性悲剧命运的社会根源。

关键词:萧红;女性意识;意识觉醒

作者简介:周喆(1992.6-),女,陕西宝鸡人,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2015级汉语言文字学硕士,研究方向:文字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26-0-02

萧红的一生是坎坷漂泊的一生。她反抗男权,却屡次陷落于男权的陷阱。与父权的决裂,与夫权的对立,使她与外界有着隔膜和异己感。她的一生十分孤独,也正是因为她不被任何一方接受,或者说她本人拒绝被接受,较之其他女作家,她更有深掘女性悲剧命运的可能性。

一、痛苦的生:女性性别悲剧的书写

在萧红的笔下,女性的悲剧,首先来源于女性自身。萧红也曾谈及,自己一生的痛苦与不幸皆源于自己是女人。

女性的自然性别给她们带来了种种不幸。生育,女性最美好的创造行为,对女性来说本是一件值得骄傲和喜悦的事,但在萧红的叙述中却成了女性的劫难和痛苦之源。生育是萧红写作的一个主题,在她的多篇作品中都有关于生育的描写。

在她早期的作品《王阿嫂之死》中,对生育做了触目惊心的描绘:王阿嫂的身体被血浸染着,她身边的血泊里有一个小小的,新的动物在挣扎。生育不但是女性的痛苦,更毁灭了女性的生命。

在《生死场》中,萧红更写出了生育就是女性受“刑罚的日子”,萧红写到:“受罪的女人,身边若有洞,她将跳进去!身边若有毒药,她将吞下去!”在生死场上,人和动物是一样的,忙着生,忙着死。女人的生育是毫无意义的。女人在屋里生着孩子,而“窗外墙根下,不知谁家的猪也在生着小猪”。作者把女人的生育同动物的生育放在一起,两者不仅是时间上的同时,也是性质上的同质。

萧红作品中频繁出现生育的场面,和她自身的经历有密切的关系。她的两次生育经历,是她一生都难以忘却的痛。因为贫穷,两次生产让萧红承受了巨大折磨。第一次生育,蕭红诞下一名女婴,也就是汪恩甲的孩子,但她已与萧军同居,不得不将孩子送人。第二次生育更令萧红痛苦。当时她已与端木蕻良结合,却怀着萧军的孩子。命运对这个女人太过残忍,这次萧红生下了一名男孩,三天后不幸夭折。虽然她本人极力伪装,但其内心的痛苦无人知晓。

所以,萧红作品中那痛苦的生育经历和触目惊心的生育场面绝非偶然,很大程度上是萧红自身的反映。她并不是不愿意爱孩子,而是不能爱。生活的折磨已让这个女人心力交瘁,她一次次地放弃自己的孩子,放弃做母亲的权力,是与她自身的原因有关的,但是她的心早已痛苦不堪。

萧红的作品中满是受罪的女人,她从自己意识到了女人自身的痛苦和悲剧。这是女人一生都无法摆脱的苦难之源。

二、艰难的生:男权社会下的悲泣

自萧红幼时起,敏感的她便见过了太多人世的不幸。

她首先看到了穷人。在祖父家那一排排房客让未谙世事的萧红首先尝到了人世的辛酸。贫穷的房客使萧红自小就看到了社会下层人的艰苦生活,她对他们心生同情。她渐渐明白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她看到的再也不是鲜花绿树,白云蓝天,她看到了人世的悲惨、丑恶和不平等。

再者,她看到了女人,比穷人更下层的群体。她们生活在男权的压迫下,忍受着人格的践踏。萧红女性意识的初次觉醒,是从父亲、从家庭开始的。她看到她的母亲怕她的父亲,继而看到邻家的女人也是怕男人。到舅家去,舅母也是怕舅父。她看到整个呼兰小城里,女人都怕着男人。等她走出呼兰城,她发现所有的女人都在男权的胁迫下艰难的求生。

在《生死场》中,萧红讲述了一大批这样的女人。

温柔甜美的农家女孩金枝怀着对爱情的美好憧憬爱上了成业,未婚先孕的她不得不匆匆下嫁,结婚后成业却对她非打即骂。成业死后,金枝被迫到城市求生存,却遭男人强暴。此时,女人的挣扎时多么无力,她们似乎命中注定难逃男权的重压。历尽艰苦的金枝为了寻求一块身心栖息的“净土”,决定出家当尼姑,可是尼姑庵在日本军进来之后早已空了,孤独的金枝依然无路可走。

月英是打渔村最美的女人,但在病魔和丈夫的折磨下,这个美丽健康的女性,渐不成人形,她身体生蛆,牙齿发绿,丈夫却熟视无睹毫无爱怜之心。他甚至用砖头来撑靠月英,让她的身体倍受苦痛。

在金枝、月英等女性身上,她们的悲剧主要是由男性的冷漠与粗暴所造成的,她们在男权下痛苦的挣扎。萧红通过塑造这些女性形象,展现她们的悲剧命运,实质上是对男权世界的抗争与控诉。

三、黑暗的生:凄凉的无意识存在

萧红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女人是卑贱的,是逆来顺受的,是奴隶……她们蜷缩在历史的黑暗里,无人知无人晓。她们从于父、从于夫、从于子,却从来不能从于自己。久而久之,男性忘了何为女性,女性也忘了何为自己。“光辉灿烂的中国古代史记述的仅仅是一部‘父亲的历史,一部‘子承父位的历史。”而对于女性而言,她们是“有生命而无历史的”。

但是,萧红的目光却锁定在了黑暗里,这或许因为她本身就生活在黑暗里,她只是用她的眼睛观察了她的周围——一个他人看不到的周围。

萧红对女性艰难生活的描写,对她们苦难命运的关注,并没有停留在诉说层面,而是进行了更为深刻的思考,她发现造成女性生存困境的深层原因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关系和封建伦理道德。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女性形象是空洞的,她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

萧红用及其重要的篇幅详细描述了胡家童养媳惨烈的死。小团圆媳妇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天真和善。长得高一些,就被认为不合常规。进门没多久,就被婆婆打教。后来她真的病了,全家人又相信她身上一定有鬼,于是跳大神,她被抬进盛满滚烫热水的大缸里烫,还有三四个人把热水往她头上浇。小团圆媳妇死了,凶狠的婆婆心安理得的告白:媳妇的死是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她还用高价请了最好的大神、二神来医治。送葬完的人们,再没有记起小团圆媳妇,而是兴致勃勃地谈论起了酒菜。令人欲哭无泪的是这种虐待和暴力是在人们自以为善的教条下进行的。小团圆媳妇的命运是悲剧的,但她的婆婆和看客们的命运更为悲剧,愚昧、无知、麻木使她们看不到生命的可贵,也她们看不到自己命运的可悲。

在《呼兰河传》中,王大姑娘的命运也是同样悲惨。她和丈夫冯歪嘴子是一对贫贱夫妻,虽穷,日子倒也美满。院里人却对他们嘲讽不断,王大姑娘不知被多少人说过闲话。然而,任凭周围人指指点点,这对贫贱夫妻照例恩恩爱爱,生儿育女,过平静的日子。王大姑娘死了,大家又准备看冯歪嘴子的热闹,但冯歪嘴子还是那样的活着,全然不顾别人悲悯的眼光。

如果说小团圆媳妇是死在了无意识的杀人团手里,死在了男权文化的压迫下,那么王大姑娘身上多少有些朦胧的觉醒和无力的反抗。这种反抗和觉醒不足以惊醒人们,但还是体现了作者对女性寄予的理想。

女性就这样存在于历史的黑暗里,存在于主流文化之外。她们独特的处境与体验,完全为历史无意识,她们所创造的文化,也为男性文化所淹没。好在她们已逐渐觉醒,虽然这种觉醒还是“他觉”而非“自觉”,虽然她们还没有完全看清导致她们悲剧命运的根本原因,但是她们已渐渐看到自己,这是女性觉醒的必由之路,也是女性解放的曙光。

萧红作为女性作家与穷人作家的双重地位与身份,作为社会弱者与弱势文学的代表,义无反顾地与旧时代、旧传统决裂。她叙写了一部部女性生存的困境,揭示了两性之间的对立,其目的是唤起社会对女性这一特殊群体在人格和尊严上的重视,改变现有的社会伦理和文化氛围,为女性提供一个自由发展的空间,让她们真正体现出作为女性的价值。当然,这条路还任重而道远。

参考文献:

[1]萧红,萧红精选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2012.

[2]萧红,散文经典[M].河南大学出版社, 2005.

[3]萧红,萧红小说经典全集[M].时代文艺出版社, 2003.

[4]萧红,萧红[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5]叶君,从异乡到异乡——萧红传[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6]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M].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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