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戈
离开大山深处的那个家,已经有段日子了。逃避那个令她心烦意乱的声音,虽然让她在离开家乡后耳根清净了许多,但一个女孩子,因着内心深处的柔弱、初入社会的彷徨,在夜深人静时分,总会时不时地油然升起一股思念之情。她会想起自己“老好人”的父亲,还年幼的弟弟,甚至她所要逃避的那个发出令她心烦意乱的声音的源头一她的母亲。母亲的形象频频在她记忆中闪现。杜鹃选择了逃避,是因为母亲太强势,她不敢面对生她养她的母亲,也无法恨她的母亲。她没有一点退路,所以选择了逃避,选择远走他乡。
然而,这也许并不是她最愿意选择的结果。正如从隔壁传来的恼人的吵架声,一面让她耳根备受折磨,一面也让她在内心回味过去的时光。它们如同一股股久违的甘露飘洒下来,一丝丝地沁入她身体深处的干涸心田。甘露在血管里四处游走,带起久违了的柔软回忆。她这时才发现,原来吵架声也不是那么讨厌,甚至有点悦耳。
“悦耳”的声音来自隔壁的女主人:一个尖锐的女高音,经过老式砖墙那层松动的水泥砂浆细密的过滤,顽强地钻入杜鹃的双耳,搅得她无法安心翻动一页书。
吵架声已持续了一段时间,大部分时候,杜鹃只听到女主人在数落,偶尔会出现一两声男低音,很快就淹没在女高音的聲浪中。
这是一幢六层楼高的老式砖混结构楼房,楼层外墙斑驳的灰色水泥涂层,显示出楼房的年代久远。
现在,才搬进来一个礼拜,杜鹃就体会到这种老式楼房的隔音效果之差。每到晚上,隔壁走路的脚步声、说话声、小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咳嗽声、电视机的演绎声,就连烧饭时的锅碗瓢盆进行曲,都隐隐能听见。好在到了九、十点钟,这些声音渐渐进入了睡眠期,万籁俱寂,只剩下风声、雨声和树叶婆娑的声音还在耳边厮磨逗留。
今天是周末,跟她一起租住的田晓红的男朋友约她在外面吃饭,杜鹃一人在家,就胡乱塞了点方便面。平时如果田晓红外出吃饭,她也是这么打发自己的。房间隔音不好,隔热效果当然也不咋地。南方的冬天又冷又阴,又是一个人待在房间,杜鹃感觉整个房间没有一点热气,甚至没有一点人气。房间里有那对老夫妻留下来的一台暧风机,杜鹃嫌暖风机转动的声音太吵,她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安安静静看会书,肯定不会去打开。只有田晓红,她在暖风机就必须打开,否则她会一刻不停地说她快要冻僵了、马上就要冻死了之类的话,仿佛她自己就是一块冰块,需要那台暖风机快速地把她融化,再加热到热气腾腾,才能闭上她的嘴巴。
杜鹃早早就钻入了被窝,冰冷的棉被在她体温的浸润下,慢慢变得暖和起来。杜鹃的身体享受着冬天里的一点温暖,心里却在担心隔壁被女高音数落的那个人,就像她担心自己的父亲那样。每当母亲无休无止地数落父亲时,杜鹃只能无奈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边尽量不让声音漏进耳朵里,一边在心里为父亲担忧着。
也许,那人和父亲一样,默默地承受着女主人的数落。杜鹃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笑容是为他老实的父亲流露的,只要一想起父亲那张慈爱的脸,她总会不由自主地笑。她放下书,饶有兴味地听着隔壁传来的吵架声,哦不,是数落声,突然对那人有了莫名的兴趣,想知道他会不会和父亲一样,继续默不作声呢。
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人,老实得就跟屋后的大山一样,数年数月一个样子,默默无声地蹲守着这个家。在杜鹃的眼里,父亲是巍峨高大的,是种庄稼的好身手。不仅如此,父亲还有一门做木工的家传手艺,做出来的各式家具,结实美观,邻里乡亲常常央求父亲给他们打家具。只是父亲天生慢脾气,做什么都慢慢吞吞,但做出来的庄稼活,却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杜鹃家里的梯田,田埂是村里整得最整洁的,稻秧插得是最齐密的,亩产也是名列前茅。然而杜鹃母亲的脾气,跟父亲完全颠倒了个。母亲做事就像风一样,手快,脚勤,做起家务活,不管里里外外、房前屋后,只一眨眼功夫,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杜鹃一直不明白,像父亲这么一个慢斯慢吞的男人,怎么会娶到风风火火、火急火燎的母亲?
从她有记忆那时起,母亲就一刻不停地数落父亲。在田里插秧,父亲才插了大半亩,别人家已经插完两亩地了,母亲便站在田埂头数落起父亲来:农闲时父亲上山采点草药、蘑菇、野菜什么的,一去就是一整天,常常天黑才回来,一到家门口,准保被母亲骂得鸡血淋头:洗碗或者扫地这类的家务活,母亲是一边催着父亲赶紧做完,一边数落着父亲的慢条斯理:就连父亲替别人打家具,母亲也不放过,整天在父亲耳边唠叨,今天说啥她二婶家的小儿子要结婚,有个大衣柜要赶紧打出来,明天又催命似的要父亲先把村长小姨子的八仙桌做好。杜鹃小小的心里一直装着一个疑问,父亲为什么能忍受母亲如此这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唠叨和数落,从来就没听见他有一点点的反抗或者顶嘴。父亲只管自己慢慢地干,缓缓地做,就像是母亲的一名诚实听众,听着母亲的数落:那数落声如同风吹过衣衫,掀起他的衣角,又恢复了原样。可是杜鹃却无法忍受这一切,她只要听到母亲数落父亲,心里就烦躁不安,就忿忿不平,可她无法改变母亲的强势,也无法改变父亲的懦弱。中学毕业后,她逃命似的离开了大山;大学毕业,又逃到了这座南方城市。
现在,杜鹃脑海里又出现了父亲的样子,坐在一旁,一声不响地听着母亲在房间里唱着咏叹调。女高音连续不断地唱着埋怨的曲调,在整幢大楼里回响。杜鹃竖起耳朵想听清楚女高音唱些什么内容,只是声音经过砂浆和墙壁的层层过滤,已经模糊不清。过了一会,她听见隔壁房门“呼”地一声,那人摔门而出,随后就传来他跑下楼的脚步声。这一举动,让杜鹃万万没有想到,她心里暗自吃了一惊。
这不是父亲的风格!杜鹃刚跳出这个念头,马上在心里给予了否定,因为摔门而出的确实不是她父亲,而是邻家的男主人。杜鹃差点把邻居和自己的父亲重叠在一起想象,心里虽然马上否定,脸上却不禁莞尔一笑。
父亲一向是逆来顺受的,每当杜鹃听到母亲骂得十分难听,自己都无法忍受时,父亲只是用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一下杜鹃的头发,拍拍她的肩膀。而这位邻居,似乎脾气要比自己的父亲大多了,听不下去,可以选择夺门而出。杜鹃希望自己的父亲也有这个勇气,反抗一下母亲的霸道和不讲理。endprint
楼道渐渐安静,除了偶尔传来电视机里的对话外,平时各种嘈杂的声响,似乎被寒冷的天气给冻住了——有气无力地响了几下,便销声匿迹。窗外的冷风“呼呼”地吹打着玻璃,偶尔有汽车在新村里呼啸而过,也渐渐消散在风声中。
杜鹃看了看手机,快十点了。房间里越来越冷,她真希望这个时候,田晓红能够马上出现在门外,进门后立刻打开暖风机,让房间充满了暖暖的春风和她爽朗的笑声。被窝让杜鹃的体温捂得暖乎乎的,她一刻都舍不得离开暖和的被窝,光着两条腿去打开那个会发出巨大响动的暖风机。她情愿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还在外面疯玩的田晓红来完成。
田晓红虽然性格外向,交际甚广,但她内心十分保守和矜持。不管外面的世界多么诱人,酒吧的美酒多么可口,KTV的天地多么热闹,男朋友的挽留多么恳切,她总是能够在十点之前回到出租屋。杜鹃特别欣赏田晓红这点,所以不管两人搬了多少次出租房,她一直认定,只和田晓红合租,直到她嫁出去为止。
十点不到,从楼道传来高跟鞋“咚咚”的急促声,随即大门几乎是被田晓红撞开来的,带进一股寒气。
“哇,我才挣脱冰冷世界的折磨,就又掉进另一个残酷的冰窟窿!”作为一个急性子的人,田晓红可不会给杜鹃反应的时间,她的脚步没有停止,直奔暖風机,直接旋到最高温度。她一个转身,浑身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息,坐到杜鹃被窝前,双手作势要伸进被窝。
杜鹃尖喘一声,拿书本去阻止田晓红冰冷的手:“不可以!”
“嘿嘿!”田晓红坏笑着并没有放弃,依然执着地伸手。两人左冲右突,玩到都有点气喘,才笑着停下。田晓红似乎有点热气了,她一边脱去大衣、围巾、靴子、项链、耳环、手环,一边神秘兮兮的说:“你知道我在楼下看到谁了?”
“这么冷的天,谁没事让你见着?”
田晓红揶揄地回道:“是啊,这人脑子,”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还真有点问题,见到我走过来,才停止在楼下转圈。其实我老远就看见他转了好几个圈了。”
“然后吧,就跟着我上了楼。”田哓红已经快手快脚打开了热水器,“楼道里黑乎乎的,我还以为他不怀好意。结果跟到隔壁,他就开门进去了。”说完这句,田晓红已经钻进浴帘后面,稀里哗啦的水声响起,含含糊糊地传来几句抱怨天气的话。
其实,在田晓红问杜鹃的时候,她已经猜出是谁了,因为此时,隔壁女高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能半夜三更,女高音也不想闹得整幢楼鸡飞狗跳,特意压低了点声音。可这声音,依然顽强地穿过墙壁,钻进了杜鹃的心里。杜鹃突然非常想知道,隔壁那位邻居,在这三四个小时,会去了哪里?难道真的是因为脾气大,受不了女高音无休无止的折磨,到哪里去躲避一下?杜鹃从不妄加推测别人的心思,但是这位邻居,在无形中叠加了她父亲和自己的影子。
这位邻居,就像杜鹃的父亲此生永远都无法躲避母亲的唠叨和责怪一样,他也无法躲避女高音的折磨。虽然他可以夺门而出,但也只是让耳朵清净一会,回到家,还要继续忍受女高音无休无止的咏叹调。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不像她,可以逃得远远的,逃到再也听不到母亲声音的地方。杜鹃心里暗自自嘲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是蛮幸运的。
隔壁渐渐没有了动静,杜鹃心里默默地为邻居祝福,希望明天不再听见女高音的独唱了。
卫生间里的声音也小了很多,田晓红湿嗒嗒地从里面出来,眉头一蹙,嗅着鼻子就问杜鹃:“这是啥味?”
杜鹃让田晓红这么一问,感到莫名其妙:“这个房间,除了你身上的香水味,估计就是你男朋友嘴巴里的香烟味吧。”田晓红的男朋友烟瘾极大,每次她回到出租屋,总会带回一身的烟味。杜鹃有时候跟田晓红开玩笑,说她男朋友有一千个理由离开田晓红,却有一万个理由离不开香烟。
“有股焦糊味,你闻闻。”
杜鹃用力闻了闻,好像是有点焦糊的气息,淡淡的,又好像没有。老房子,有时候会从角角落落串一些奇怪的老年陈旧味,她在大山的家里,总会闻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不足为奇。杜鹃没有在意,她打开书本,准备继续看下去。
墙角那台老太爷级别的暖风机,突然发出一阵怪叫,就像老态龙钟的老人,喉咙里总是含着一股含混不清的痰,吐了半天,最后用力长咳一声。
随后,暖风机的底座升起一阵白烟,夹杂着浓烈的焦糊味。暧风机停止了转动,从底座,蹦出几颗火花。火花过后,火焰便跃跃欲试地冒了出来。杜鹃和田晓红瞪大着双眼,两人被定格在空气里,动都不敢动。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啪”地一声,她俩就什么也看不见。
一片黑暗淹没了她俩。
杜鹃听见田晓红一声刺耳的尖叫,刺破了黑暗,刺入了茫茫的黑夜。
那台暖风机底部在燃烧,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黑暗的房间里,杜鹃清晰地听着田晓红急促的心跳声。田晓红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躺在床上的杜鹃,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书本,她此刻感觉自己如同漂流在无边无际大海中的一片叶子,无依无靠。她害怕手里的书如果在这个时候消失,她整个人也会跟着一起沉入黑暗中,她必须抓住这本书。
好在暖风机底座的火焰并不大,烧了一会,就微弱到肉眼基本看不见了。直到这时,田晓红哼了一声,摸索着抓到杜鹃的手,不,应该是先抓到书本,才沿着书本抓到杜鹃两只冰冷的手。田晓红几乎是跳上床的,然后紧紧挨着杜鹃的身体,杜鹃感觉到田晓红哆哆嗦嗦的身体里,饱含着万分的恐惧。其实,杜鹃自己内心也恐惧不已,她的两只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团火焰。她无法想象,如果那团火焰变大了,该怎么办,是冲上去灭火,还是光着两条腿冲出房门逃命?杜鹃脑子转了无数个圈,可是身体却一动不动,任凭火焰熄灭。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焦糊气,熏得两人小声咳嗽,但她们依旧缩在床上不敢动弹。还是杜鹃先开口:
“你把手松松,抓疼我了。”
“哦。”田晓红松了松手,双手依然抓着杜鹃的手不放。
“怎么办?”
两人同时问对方。杜鹃心里一片空白,她期待比她大了几个月的田晓红能够想出一个主意来,让光明马上充满房间。可是,田晓红除了两只手松动了一下之外,身体别的部位还是保持紧紧挨着杜鹃的姿势,没有动过,仿佛刚才的定格键,在她身上还起着效果。endprint
房间里静悄悄,焦糊气依旧充斥着,不过味道似乎淡了点,不再呛鼻。两人都缩在被窝里,一声不吭也没有一点睡意。这个时候,她们都不再奢望对方能夠做点什么事,转而盯着黑漆漆的大门,盼望着楼道里能够响起动静来,或者期盼着这个时候能有人来救救她们。
隔壁的女高音又开始响起。杜鹃双手抱着膝盖,头枕在膝盖上,她的耳朵此时非常敏感,假如有根针掉落在地,她也能听见,别说隔壁的女高音了。
女高音似乎非常恼怒,含含糊糊传来的声音里,包含着不满、忿恨、抱怨,甚至还有一点无可奈何在里面。杜鹃心里想,是不是田晓红刚才那声尖叫,把他们给吵醒了?
这时,隔壁男主人却发出了声音,语调竟然比女高音还高,似乎在回击女高音的抱怨。不过,两人就交锋了几句,女高音嘟嘟嚷嚷很不情愿地偃旗息鼓,隔壁便恢复了平静。这是杜鹃第一次听见男主人的高调反击,而且反击很有效,立马让女高音熄了火。换做她父亲这么做,母亲会出现怎样的表情?杜鹃心里暗暗地想象着,比较着,脸上荡漾着一丝微笑,心里渐渐涌起一股暖意。
“咚、咚、咚”,突然的敲门声让两人都吓了一跳,在冰窟窿般的房间里,在黑暗中,如炸雷响起。两人一阵慌乱,手忙脚乱地在黑暗里乱找衣服穿。还是杜鹃手脚快,披上大衣就把门打开了。
门外隐隐约约站着一个男人黑影,黑影瘦小不高,杜鹃乍一看上去,有点像自己父亲的影子。也许是让焦糊气熏多了的缘故,杜鹃的脑子有点迷糊,她心里有点激动,以为父亲从天而降来救她了,差点喊了出来。一束手电强光从那黑影手里射到屋内,跟着,从瘦小的黑影里进出一声洪亮的嗓门:“出什么事了?嘿,味道还挺大,是家里着火了吗?”
黑影跟着手电光进了屋,手电在房间里乱闪,晃得杜鹃眼睛有点睁不开。杜鹃不知道黑影是谁,她退回床边和田晓红靠在一起一动不敢动。
“你手电乱闪什么!”黑影后面,响起了女高音的声音,“姑娘们,别害怕,我是隔壁的,我家那位他是警察,晚上执行任务,闪别人闪惯了。”这声音既陌生又有点熟悉,杜鹃确定,是女高音的。
“去去,赶紧把窗户开开,瞧这满屋子的味。”女高音在使唤黑影。黑影在黑暗中摸索着把窗户打开,空气在房间对流,一股冷风拂过杜鹃的脸,她顿时清醒了不少。房门外又多了几束手电光晃动,应该是楼上楼下的邻居,田晓红那声尖叫引来不少好奇的手电光。
黑影的手电光停留在暖风机那里。
“叫你手电别乱动,你还动!”
“给我照着这边,我看不见。”
“转过来一点嘛,怎么那么笨。再转过来一点。”
“去,到楼下把总闸推上去。”
“还是我去吧,你留在这里看着点。”
女高音拿着手电蹬蹬地下了楼,房间又陷入了黑暗。瞬间寂静的房间里,杜鹃清晰地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是身边的田晓红的,呼吸凌乱而急促,另一个就是黑影的。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他平静的呼吸声,却清楚地传到杜鹃的耳朵里。这平静的呼吸,就像父亲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她紧紧地贴着父亲的胸膛,感受在父亲的宽广胸膛下,平和的呼吸和心跳一样,令她宽慰和安心。杜鹃已经没有了刚才停电后陷入黑暗的恐瞑,她觉得,隐在对面黑暗中的黑影,有一种温暖,在这个房间里渐渐地散发着。
女高音下去一会功夫,房间的灯就亮了起来。
映入杜鹃眼帘的,是一张黑黝黝的、胡子拉碴的脸,黑瘦的身子,站在烧得焦黑的暖风机边上,浮着一股笑意,说道“她在厂里就是干维修的,这点事难不倒她。”
“没什么大事,就是线路老化了,我家也是。”刚爬上楼的女高音在门外气喘吁吁地说着,“今天先把电闸送上,明天你找人来把老化的线路重新排一下,有事喊一声,我就在隔壁。”说完,对着自己的男人喊:“你朝人家笑啥,还不赶紧回去。”
男人“哦”了一声,笑着走出杜鹃她们房间,不一会,隔壁的防盗门轻轻地合上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