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加油站开到哈国去

南方周末记者 罗欢欢 南方周末实习生 杨迪雅 席莉莉

把加油站开到国外去，一直是中国油企的梦想，寥寥无几的实现者中，SINOOIL是一个奇迹。然而，在陌生国度做加油站生意并非易事，几乎要过五关斩六将。

南方周末记者 罗欢欢

发自阿拉木图

南方周末实习生 杨迪雅 席莉莉

油价不到三块钱

如果你看到一个不卖酒，却卖木炭、卖80号汽油的加油站，一定不要奇怪。哈萨克斯坦的加油站就是这样。

走进SINOOIL公司位于阿拉木图市的加油站，处处留有哈萨克斯坦人的生活印记。最显眼的三排货架，满满当当都是巧克力。

哈萨克斯坦人嗜甜如命，无论是便利店还是超市，最受欢迎的都是甜食。在SINOOIL的便利店里，哈萨克斯坦牌巧克力一直是货架上的销售冠军。

与国内加油站门口堆满兑换礼品不同，SINOOIL便利店门口搭着一排铁架，堆积的都是木炭。休息日里，当地人习惯开车带家人去郊外烤肉。搬上几箱啤酒，顺道加油时带上一箱木炭，这往往意味着一个美好周末的开始。

由于当地人太爱喝酒，常常还没到目的地，酒已被喝掉一半，为防止意外，哈萨克斯坦从2010年起规定不再允许加油站卖酒。“没有限制前，啤酒是加油站卖得最好的商品。”SINOOIL阿拉木图2号站站长谢里克·巴亚乌巴耶夫说。

比起国内的物价，当地确实便宜，比如阿拉木图市商品房每平方1200美元。加油站便利店里的日用商品也便宜很多，大条士力架165坚戈，换算成人民币2块钱左右。销售的油品也是如此，92号汽油143坚戈，95号汽油155坚戈，柴油140坚戈，换算成人民币不到3块钱。

更让人吃惊的是，专供高档车的95号汽油和专供老爷车的80号汽油同时在加油站售卖，这也成了哈国加油站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但这道风景很快就会消失。目前，哈萨克斯坦主要炼油厂都已经停止生产或者计划停止生产80号汽油。

SINOOIL公司就是在这样陌生国度做加油站生意。

把加油站开到国外去，一直是中国油企的梦想，寥寥无几的实现者中，SINOOIL是一个奇迹。自2002年，中石油与哈国当地企业合资成立SINOOIL公司以来，中石油“宝石花”已经在哈萨克斯坦的街头绽放了15个年头。

据悉，SINOOIL加油站已经遍布哈萨克斯坦12个地区，占哈国成品油零售市场16.7%的份额，目前已是哈国第三大成品油零售企业。

每四人就拥有一辆汽车

根据《2017年BP世界能源统计年鉴》显示，哈萨克斯坦探明石油储量为39亿吨，排名世界第十二位，日生产量为1672千桶，世界排名第十七，人均占有量、开采成本和石油质量都比中国要好得多。

哈萨克斯坦拥有三大炼油厂，即阿特劳炼厂、奇姆肯特炼厂和巴甫洛达尔炼厂，过往三大炼厂都面临开工不足和加工能力有限问题，这导致哈萨克斯坦成品油严重依赖进口。从2001年到2016年，哈萨克斯坦约30%的汽油和15%的柴油都从俄罗斯进口。

虽然成品油大量依赖进口，但哈国内成品油价格较低的原因除了物价低、成本低之外，很长一段时间内哈国政府对大部分成品油品种的批零销售制定统一中准价,进行统一调控，也是另一重要原因。

例如，2016年内销的原油价格和国外相比，每桶原油的差价高达6.6美元，而2016年8月之前成品油的价格为每升99坚戈。这导致6、7月份的哈萨克斯坦的成品油进口量几乎减少为零，国内成品油存量急剧减少，一度出现了油荒。

2015年11月30日哈萨克斯坦加入世贸组织后，政府放开了对汽油和柴油的最高限价。哈国放松价格监控之后，成品油曾最高涨幅达30%，达到了每升135坚戈。

不过，价格放开以后，各油企也不能随意提价。“一旦提价以后，如果其他几家公司都没有提价，那反垄断机构会对公司进行检查。”SINOOIL副总经理张毅解释。

哈萨克斯坦当地并没有小汽车报废制度，走在哈萨克斯坦的大街上，甚至能看到苏联时期生产的“老爷车”依然在路上行驶。

低油价和发达的二手车市场共同助推了哈萨克斯坦的人均汽车保有量。2001年，小汽车上牌数量为105.8万辆，截至2016年达到了392.4万辆，几乎每四个哈萨克斯坦人就拥有一辆小汽车。

根据哈萨克斯坦能源部统计显示，到2016年哈萨克斯坦汽车的成品油消耗量在过去15年里，从359万吨增长到了877.5万吨,几乎增长了2.5倍。

也正是这种市场潜力，让众多市场竞争者趋之若鹜。

哈萨克斯坦共有五家主要的成品油供应商，除了SINOOIL之外，还有KMG、Helios、PK和 Sonar Munai。这五家企业几乎占据了哈萨克斯坦70%的成品油销售市场份额。

据SINOOIL副总经理张毅回忆，SINOOIL的成立正是一方面看中了哈萨克斯坦广阔的市场，汽车保有量很高，另一方面出于中石油在海外全产业链布局的需要。

目前，油气勘探开发方面，中石油通过参股运营阿克纠宾、PK、MMG、北布扎齐、ADM、KAM、卡沙干共七个上游项目。在油气管道方面，中石油与哈萨克斯坦国家石油公司合作建设与运营中哈原油管道、中哈天然气管道；在原油炼制方面，中石油与哈萨克斯坦国家石油公司共同管理和运营奇姆肯特炼厂。

“为了要一体化，下游肯定也要有。”张毅说。

开加油站需副市长签字

哈萨克斯坦主要城市的高速路边，几乎每隔500米左右就能看到一座加油站。15年前，中石油正式进入哈国成品油销售市场，第一朵“宝石花”就是开在从阿斯塔纳到阿拉木图的高速公路边。

南方周末记者获得的数据显示，2016年哈萨克斯坦共有3351座油站，阿拉木图地区油站共有690座。

加油站虽然遍地开花，但在哈萨克斯坦开一座加油站并非易事，几乎是过五关斩六将——环保署、卫生防疫局、建设局等每个部门都有近乎严苛的要求。

例如，要求必须有自己的油库、要有炼油厂的原油供应许可。审批的最后关口直接由分管城建的副市长把守，要副市长审批通过，才能得到施工许可。

此外，建一座加油站最短也需要九个月时间，其中前期审批四个月，施工四个月，还有验收、竣工审批需要一个月。

目前，阿拉木图市区已不允许新建加油站，SINOOIL也在寻找更多元的发展方式。主要的选择有三种：一是自己买下一块土地建加油站，二是直接收购私人加油站进行改造；三是采用租赁和特许经营的方式，与私人进行合作。

其中，租赁主要针对一些位置不错的加油站，买地不划算，那么就租下来，由SINOOIL来经营。特许经营则是类似加盟的方式，私人加油站按照SINOOIL的标准进行建设，但是管理、工资以及人员的分配还是由私人管理。

数据显示，目前，SINOOIL已在哈萨克斯坦运营油库3座、自营加油站131座、特许加油站20座、租赁加油站9座，成品油年销量近百万吨。对于未来，张毅说，“作为国外企业，我们的策略也不是要做到哈国名列销售第一的石油公司，只要做第二、第三就可以了”。

实际上，按照哈国投资法规定，所有外资必须进行强制性审批和登记,并指定哈国国家投资委员会作为唯一的管理机构。同时规定超过一亿坚戈的外资需由哈国政府批准,目的是保护哈国经济不受外国垄断企业的冲击与伤害。

2011年，SINOOIL准备收购奥克坦-天然气股份公司位于阿拉木图的加油站之时，申请就被哈萨克斯坦国家竞争保护署驳回,理由即收购行为将强化其在该燃料销售市场上的垄断地位。

“虽是竞争对手， 但也是盟友”

2012年下半年首批哈萨克斯坦原油在中国独山子炼厂加工完毕,成品油返回哈境内销售。2017年前，哈萨克斯坦每年在新疆的乌鲁木齐炼厂和独山子炼厂加工150万吨左右的原油运回哈国国内，而独山子的成品油主要供给的就是SINOOIL。

比起俄罗斯油和哈萨克斯坦油，独山子的成品油杂质更少、质量更高，“加了同样的油以后，司机马上就知道油品质量的好与坏。”张毅说。

2016年，哈萨克斯坦宣布成品油开始实行欧Ⅴ标准，但实际上由于炼厂改造滞后,无法按时间表生产出符合标准要求的燃油，欧Ⅴ标准的汽油一直依赖进口。其中，SINOOIL售卖的欧Ⅴ标准的燃油，全部来自独山子炼厂。2016年12月，哈国才宣布随着三大炼厂的改造完成，开始对外销售本国生产的欧Ⅴ标准的汽油。

目前，奇姆肯特炼厂现代化改造一期工程已于2017年6月底投产运行，将成品油品质提升至符合欧Ⅳ、欧Ⅴ标准；二期工程将于2018年9月完工。升级改造后的奇姆肯特炼油厂将成为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环保达标的现代化工厂。

据张毅介绍，除了油品，管理和服务也是哈国加油站竞争的焦点所在。与国内相比，哈萨克斯坦的油价很便宜。“大家都在同一个市场，炼油厂油的成本相差无几，卖的价格基本上也差不多，所以利润基本也差不多，就看谁的管理成本比较严一些。”

SINOOIL有两千多个员工，但中国员工只有5个，本土化用工降低了人工成本。另外费用支出控制得非常严格，每个月都有严格预算。每个分公司、每个月需要花费多少钱，都通过专有预算管理系统报到总部来进行审批，审批完了以后才能花钱。

针对服务质量，SINOOIL有一整套服务流程，比如汽车进入加油站以后，怎么向客户问好，怎么样引导汽车，怎么样引导客户消费。另外，还推出了一个特殊服务——为加油的车辆免费擦玻璃。车停好之后，加油工会利用几分钟的间隙，迅速地擦一次挡风玻璃。

但在张毅看来，相较于服务和油品，哈萨克斯坦人最在意的还是油价，“但对我们来说，降价促销的话很容易形成恶性竞争，对大家都不好”。所以，SINOOIL和其他大加油站公司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相互间虽然是竞争对手，但也是盟友”。

“大家都形成一个默契，不要打价格战，可以在质量和服务上做得更好一些。”张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