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改需要叶开这样的外力推动

2017-09-13 18:07樊阳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7年5期
关键词:教材语文老师

樊阳

提起叶开老师,我总是先想到“当代语文教改推动者”这一身份。正是叶开老师近年来一系列“对抗传统语文”的言行,在中小学语文界形成了著名的“叶开现象”——一个语文教育界之外的人,大大推动了语文教育改革!

但对这一现象,语文界业内,包括我的同事,却有完全不同的几种声音,赞赏并一起践行者,认可理解但无奈者,不屑反感者。按理说,哪怕一个家长从自身的角度,对语文发表看法本无可厚非,即使言辞激烈,业界应该抱着欢迎的态度和积极改进的态势,为什么叶开老师的意见会迎来截然不同的一些看法呢?——显然叶老师以其著名作家的身份,著名编辑的独到眼光,抓到了语文教育最核心的问题:教学内容的不当,教学形式的固步自封。这让习惯于这个系统几十年的一些语文大佬们感到难以接受,让习惯于听命于教材教参、教研员、考卷指挥棒的一些教师们失去自信!

可正像《盗火者》中所言,中国教育的陈习陋俗,特别是唯上唯教材唯教参是从的教育方式,需要像叶开老师这样的一系列放火者的点燃!

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关于语文教育“误尽苍生”的言论就似乎影响深远,但真实的状况是业外热闹,业内冷寂。虽然业内也不乏有识之士,痛心疾首,广泛呼吁,并在自己教育实践中积极改进。上海通过二期课改,也对教材教法各方面进行了廣泛改革,但新世纪之后,应试的氛围却越发浓厚,学生学业更加繁重,而众人在呐喊无效,无奈沉积后,逐渐接受这个现实,“应试就是素质”成为人们自我安慰的借口;同时社会阶层相对固化,公平诉求成为底层巨大呼声,高考公平性成为人们改变阶层希望的最后稻草,待到应试中长大的一代走上工作岗位,成为父母,学霸崇拜开始盛行。语文教学改革其实走入徘徊不前,甚至倒退的怪圈之中。

而“叶开现象”恰逢其时,他对语文问题的指斥无异于振聋发聩!正因自己女儿读小学,叶老师把注意力转向教育,他发现语文应试的一大症结在于教材的问题,他没有仅停留在自己女儿的“排毒”,而是通过自己的影响,通过发表一些列文章大声质疑小学语文教材。而几乎同时,郭初阳、蔡朝阳等体制内语文新生代崛起,他们也通过质疑小学语文教材推动教育界正视教改的停滞不前。

其实,关于教材的问题,真正善于思考的教育者早已发现这一症结。25年前,我从事中学教育时,就对教材缺失书籍阅读感到不可接受,对所有课文都按照道德主题词排布的单一形式,大量“《读者》体”心灵鸡汤式的抒情散文成为语文课主体忧心忡忡,虽然在自己课堂进行了删减,并希望通过参与名师基地,开设公开课,发表文章等传统方式以期引起重视,但影响极其有限。

几次听小学语文公开课,加之自己儿子开始小学学习,我突然发现,小学教材存在一种中国大陆特色的“小学教材体”,教材编写者按照某种惯常思维,以学生无法看懂或不适宜小学生年龄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改写报刊杂志文章,删改名家作品。形成一种没有情味,四平八稳,充满不疼不痒道德宣教和大帽子的所谓“美文”。将古今中外名家作品或传统优秀蒙学读物都打入冷宫。更可怕的是将这些三四流文字作为背诵默写内容,进入作业和考试。

所以,当第一次接触叶开老师的文章,我便引为同道,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几年间,叶开与郭初阳等对“小学语文体”的抨击得到越来越多人的共鸣!

我校小学部邀请叶老师前来上课,叶老师选择了原版的《小鸟天堂》。他问孩子们是否去过他的故乡广东,“怎么过去呢?”“那时可没有飞机、高铁哦。”于是说到了巴金先生为什么要说到日程、地点这些被教材编写者删掉的内容。说到如果是你,到小鸟天堂会写到什么?你认为什么可以写,什么不可以写?孩子们兴味盎然,各种奇思妙想应运而生,一个也许是搞怪的小朋友说,“小鸟拉泡鸟屎到头上,巴金怎么没写?”小朋友们为此展开了激烈辩论,直到下课,还意犹未尽。

这节课我也请了不少区里的优秀教师来观摩,有的老师对此是有些不以为然的,“逗孩子们开心一次是可以的,都这样的话,教学任务怎么完成?”——我知道,在老师们心里,教学是要讲求教学效果的,所谓“读透文本,吃透教材”是语文老师的看家本领,大家把追求每一堂课的高效认为是天经地义的。初听起来也不无道理。但叶开老师恰恰以其看似散漫随性的课,告诉大家,对文字的感知,文学的启蒙,恰恰要在好玩的环境中自然展开,能够在一堂课看出高大上三维目标实现的,不是作假就是虚妄的自我安慰,甚至变成束缚孩子思维想象力的“一课一练”式的机械操作,其结果是全民族的语言干瘪,思维僵化,空话连篇。其实文学作品是根本“吃不透”的,文学的魅力恰恰在于她的多样性,在于其文本基础上的无限可能性。她引导人们发扬创造力、想象力的人类天性,丰富我们的生命。我们习惯的知识点教学很可能恰恰戕害着这些最美好的东西!同时叶开老师也通过运用名篇原文给小学生讨论,有力的证明了所谓孩子年龄小无法理解或不宜于给孩子阅读的说法是站不脚的。

对教材编写体和教学形态唯上唯高效的猛烈抨击后,需要有大量实践者的推进。中国不缺对问题的抨击,缺的是对现实问题脚踏实地的改进。叶开老师最可贵的是不仅在言,而在行中,实践解决自己发现的问题。他广结同道,行走南北,发表演讲,不辞辛劳,不避闲言。

正如他到人文讲坛峰会上发表演讲所言:“一代有一代的生活,但是不变的是我们对人类的一些基本的精神追求。中国的问题是我们会被物质文明的建设所吓倒,我们被摩天大楼所吓倒,自我矮化,自我卑贱,但我们发现一些有形物质、有型的力量会慢慢消亡,唯一不变的是人文精神关怀。”而这些精神追求,这些人文关怀都凝聚在经典阅读中,这份阅读与化育的过程,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集中体现。

为此,几年时间里,我在文学阅读教学和人文讲坛读书引领的实践中,经常和叶开老师探讨教材的选择和教学形态的突破。如文言文教学到底应该怎么做到言文统一,现当代小说哪些更需要学生探讨,每周讲坛文学讲座,书籍讨论备课前,我都会向叶老师讨教学术界的看法或他的观感以及好的读本,《唐传奇读本》《莫言小说读本》等进入我们讲坛阅读书目。当他编写的《这才是中国最好的语文书》出版后,我们更进行了一系列实践合作。endprint

我把《这才是中国最好的语文书》作为与教材并行的教學内容,每周进行相关阅读讨论,一段时间后,学生的阅读体验在不知不觉中变化,开始有同学不再囿于批判社会黑暗或赞美道德楷模式的单一审美习惯。但孩子们和我还是有不少问题希望和叶老师交流,于是2014年5月,叶开老师到我当时执教的初二五班上了一节别开生面的书籍阅读交流课。

我们重点交流的是《综合分册》中的“文学变形”单元,里面有唐传奇中的《板桥三娘子》,《来君绰》,还有卡夫卡的《变形记》。

关于那节课的盛况和影响,我们可以用看几则课后孩子们给叶开老师的信件片段:

“真的给我打开了另一扇窗户。您的人格魅力在举手投足间隐隐传递给我们,我并不想用多么华丽的言辞,我只想说,一本厚厚的、文字生动的书活生生地站在了我们的面前。”

“这节课让我突然明白“社会现实”并不一定是我们所理解的“批判”或是“讽刺”,任何日常生后的小细节,小习惯都可以作为一种社会现实。”

“老师通过“变形”这个从未见过的单元,让我明白变形是一种对自由的向往,我们生活在都市,有许多束缚,变形可以让人们回到大自然,变回最真的自己。固然现实中人是不会变形的,即使我们只能想象,但正因为我们不断追求,才会有进步发展。所以我敢说,人类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人有想象力,有变形的要求,有别的东西所没有的思想。小时候,我经常想象自己变成小鸟在空中飞,变成水中鱼游来游去,变成小鹿、小狗……今天感觉自己好像又找到了童年那种美好,对阅读对学习都更加感兴趣了!”

“同学们提问接二连三,为什么《板桥三娘子》好像没有写完,而莫言的《三十年前的一次长跑比赛》又好像有难以理解的结尾?老师说结尾体现了文学无穷的可能性,而好的文章是有一定的边际的,无止境地挥洒笔墨未必最好。就如《老子》中所说“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见此情景我不由感叹,也许真正的语文课就是如此,是师生思想的相互输出与输入,是对于学术问题锲而不舍的追问,是你我沉浸其中的文学盛典。老师您的一句话打开了我的心窗——什么时候开始阅读都不晚,最怕你从不阅读!”

我想这些足以说明叶开老师倾其心血编写《这才是中国最好的语文书》的意义了。但孩子们流露出的担忧又是我们这些年来一直难以释怀的:

“世界上或许还有许多如小乔一样的孩子,但他们若没有懂他们的父母,那么是否就此埋没了呢?“教参中就这么说,我们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许多语文老师的话。一方面要面临古板,一方面却要创新,并不是所有老师都像樊老师一样能够把握有度,带领我们坚持阅读,那么面对此,我们将来该怎么办呢?”

是的,正如这个小女孩所担心的,我们的努力在多大层面上改变了教师、家长?又在多大层面上引起了体制的震动,也许这些都难以说清,甚至我们看到更多的是继续我行我素,沉浸在应试刷题追逐中的无奈的人们。

但我们也应看到,正是因为叶开老师以其著名作家、著名编辑的身份,给教育界以另外振聋发聩的声音,使得越来越多的体制内语文教师,走向重视经典阅读,重视尊重学生真实感受的教学方式。

我曾跟叶开老师开玩笑:绿叶生发,开出新花!——语文教育界太需要这种外力的推动,其实,那不是外力,而是应该根植在每个国人心中对母语的情感责任之内力!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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