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仁者

三井兽

雷·阿伦，这位NBA生涯命中三分球总个数纪录保持者（2973个）、两届总冠军得主，他自去年11月退役后，又重新拾起了自己20多年前很喜欢做的那些事——读书、旅游、钻研各种不同文化、体验军旅生活……而不久前，作为名长期积极分子，这位十届全明星，更还宣誓成为了美国大屠杀纪念馆委员会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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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雷·阿伦对大屠杀历史的好奇，还要追溯到1993年，那时他正在康涅狄格大学读书，闲暇时去过次位于华盛顿的大屠杀纪念馆参观。

年轻的他对大屠杀只了解一点，并且不能准确分清那些参与者。但纪念馆里，一张张照片，一个个真实发生的故事，对他来说，冲击又实在太大了。

这对其灵魂产生影响，并更加留意向身边人宣传。还记得1998年，当时阿倫正在雄鹿效力，刚结束生涯第二个赛季，一次前往华盛顿拜访球队老板。他们见了面，聊完正事后还有些时间可以消磨，因此阿伦建议去纪念馆。

到了那里，只停留两小时，他便匆匆奔赴机场，准备返航了。然而，这短短两小时，带给阿伦的震撼却丝毫不逊于以往任何一次。“我认为，这是每个人都应该来至少一次的地方，孩子们更是必须要来。就像黑人纪念馆建成，鼓励大家多去参观一样，这两个地方，带给我们的教育意义是一样的。”

很多受阿伦熏陶的人，还给他发来反馈，其中一条是这样写的：“那奴隶制呢？”

“这就是奴隶制啊！在世界历史中有太多不同方式来执行奴隶制，大屠杀就是其中之一；我们需要从中汲取教训，以保证今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阿伦如此回答。正因如此，自那以后，无论效力哪支球队，他每年都会带队友去参观。

他们一起在那个纪念馆大厅里，大概晚上七到八点，参观完毕后，借着明亮的灯光，开始回想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这其中，有的会让人感到心酸，有的则会让人感到颤抖。这里让那些俱是身价不菲的富翁们，意识到打比赛具有更多意义——不仅仅是跟球迷联系在一起，抑或是把一场比赛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因为，在纪念馆里，无论哪一个角落、哪一处气息，无不都在诉说着，没有什么是比生死更大的事。

当然，阿伦也会带他的家人，尤其孩子们前去参观，以至于纪念馆里工作人员都认得他们。“这是我教育小家伙们一个很重要环节，像我的大女儿提埃拉她就说，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成长时刻，那些使祖国和家乡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时刻。”

此外，关于大屠杀同美国黑人历史一些遗留问题，阿伦也有他自己的看法。

“嗯……应该说，从很久以前，我就有过此类绝望。我不知用绝望这词是否恰当，姑且先用着吧，就是每次去孟菲斯的时候，我都会感到很绝望。那里是马丁·路德·金遇难的地方，每次一进入田纳西州，我就开始感到难过。灰熊队一开始并不在孟菲斯，这也就意味着，直到2001年以前，我都不用去那里打客场。后来不可避免要去，就必然要到洛林汽车旅馆，看看金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地方。”

那十几年时间，阿伦就像回顾历史般，试着去理解并让它在生活中显现。尽管他跟金不生活在一个时代，金所做的一切却始终影响着他，包括能够在NBA打球、成为公众人物、投身慈善事业，等等。

“洛林汽车旅馆，它不一样。但内战时期发生的一些事，跟大屠杀时期发生的一些事，是非常相似的。”好在，近些年，越来越多的黑人纪念馆正在美国建立起来，这让阿伦颇感欣慰。它们讲述着独属于黑人的血泪故事，并且，伤口还未痊愈。

“再加上大屠杀，这两类纪念馆在我生命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分量。”阿伦说，“这个世界，本就该人人生而平等，更无法创造出天生低人一等的人类。但看看吧，还是有些暴徒，他们都做了什么？他们想控制社会、控制人类，让一切变得丑陋。所以，理应有点什么，来提醒我们，永远不要忘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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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从过去到现在，参观大屠杀纪念馆又是如何激励阿伦一路前行的？

看见了那些抗争，那些在极端环境下生存下来人们的名字，他总会想：如果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会怎样？能否也如此顽强？他看见那一个个坚强的生命，拼命克服绝境，力求在无尽恐惧之中生存下来，心中充满了敬意。

“无法吃饭和无法穿衣，这种经历将会教给你去坚强活着，而非做一个抱怨和忧天的人。然而，那些抱怨的人，他们活着并且讲述他们的故事，可能是为数不多建立这座殿堂的原因之一。”

成为一名历史教育工作者以后，阿伦的任何讲述都会更有价值。他将传递信息，全部跟大屠杀、纪念馆、黑人运动有关，出出入入间，再拍些照片传到社交网络上。人们会想要看他发的东西，听他讲的故事，或者跟身边人说：“嘿，你该去那儿看看的！”

阿伦的孩子们有时还会陪着他，他们中，年龄最大的已经24岁，小的12岁、10岁、7岁、5岁不等，但看起来全都能理解老爸所新投身的事业。不仅如此，年纪较小的两个儿子在看到那些照片后还会难过，然后问道：“为什么会有人做这种事？

“这世界就这样，你根本没法将它完全隐藏起来让孩子们接触不到。其实这样也好，试着让他们慢慢经历，讲述一些故事看他们反应，是不是从激烈的角度来思考？进而知道自己将要进入一个怎样的大环境之中。”

他还建议纪念馆多提供些读物，主要供孩子们阅读。让他们读一些跟课本不同的东西，了解些生活中所涵盖的东西，或别人生活中所涵盖的东西。

至于阿伦自己，不久前，还特意去了波兰。或确切说，是奥斯维辛集中营，他亲身到那儿，去感受过去知道的一切。他还找到些幸存者、资料片，将所听、所看全部记录下来，再带回纪念馆。“谈论大屠杀？我觉得这没什么，毕竟，忘记历史、忘记耻辱，这本身就是耻辱的。”endprint

那些变形了的轨道车，阿伦告诉我们，是屠杀者在车上载着死尸并且焚烧了这些死尸，由于火焰温度太高，车就变形了。“想像一下吧，那种能将钢铁烧弯的温度。并且，在奥斯维辛，每走到一个房间，都能看到要么头发，要么衣服、鞋子……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啊，是真的，不是道具！”

正是这些震撼触动，回国后，让阿伦更加坚定了他成为一名历史教育工作者，是做出了正确选择。他立志要投身这项事业，以身作则来领导这个项目，希望通过自己来鼓励更多人了解大屠杀，了解历史。

美国时间今年5月5日，在华盛顿举办“全国大屠杀纪念日”悼念活动。官方宣誓仪式上，即将年满42岁的阿伦庄严举起右手，正式成为大屠杀纪念馆理事会一员。

“今天很高兴，能够以这样一种身份今后继续跟大家分享我们所有人都需要从大屠杀中铭记的经验和教训。”就职演说上，阿伦一本正经说道，“我想激励人们粉碎那些成见，无视种族、信仰等其他因素对待他人，就好像对待我们自己家人一样。现在这件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重要。”

是的，这位前NBA名将，他想要向所有人展示不同族群中的文化相关性，并且认为讨论应不仅仅只限于某一单一话题。过去24年，他已经参观了太多次纪念馆，且每每都是带着不同亲人、朋友、队友或教练。今后，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改变；不同的是，他的影响范围，已经扩大了十倍、几十倍，乃至几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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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对像阿伦这样，興趣、爱好皆涉猎广泛的球员来说，他退役后精彩生活，绝不只在纪念馆。

众所周知，在还没触摸篮球前，这位NBA史上最伟大三分投手之一，他出生于加利福尼亚州美熹德的卡斯尔空军基地。沃尔特·阿伦，这位五金技术专家在军队里一共待了21年，修理飞机之余，共养育5个孩子，足迹遍布全世界。而三儿子雷·阿伦，他在正式宣布退役后一个月，与约瑟夫·邓福德将军一起加入到USO（美国劳军联合组织）节日巡回中，去拜访远在土耳其、卡塔尔、阿富汗和德国的美国驻军。如今，终于有机会，阿伦也可以坐下，好好给我们讲讲这段传奇经历了。

“说真的，小时候，我曾以为自己被诅咒了，因为从没在一个地方生活超过三年。我没机会去留住那些朋友们，也不善于写信。后来，当渐渐长大，我开始去旅行，然后进NBA，才意识到这些经历是多么宝贵。我感觉，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量身定制的，环游世界、拍电影、与那么多不认识的人打成一片，等等。”

“且小时候住过的每一个基地，我长大后都有回去拜访过，除了两个，一个在俄克拉荷马，另一个在德国。所以，当USO联系我，邀请我一同去国外参加活动，有一站是德国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可能会去那个地方。我有着太多来自那个基地的回忆，一直非常期待能回到拉姆施泰因，但是，最后我们去的是另外一个基地，位于格拉芬沃尔。在那里，我看到了许多年轻人，还有他们的配偶及孩子，就像我们一家当初一样。而众多年轻人中，有一位，我并不知道他名字，21岁，已有放眼世界的目光。这很让人欣慰，同时要感谢军队，给了他一双翅膀，可以去翱翔天际，风景尽收眼底。”

“此外，在NBA，很多时候我会跟队友在更衣室里说‘参加战斗、‘加入战役，还有‘待在散兵坑，这类等同于‘身处战争”的术语。现在，我对世界各地冲突有了更多认识，出于尊重，尽量不会再去使用那些术语了，因为真实战争实在太过残酷。当我们去到球场上，尽管每时每刻都可能犯错，却不会因此丢掉性命。士兵们则不同，他们担负不起犯错，哪怕一次都不行，所以绝对远比我们想像中要更值得尊重。”

“活动期间，邓福德将军说过、与我产生共鸣的一点是：打仗，职责就是确保人民远离战争。这不禁又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幸运。世界各地正在发生着那么多冲突，而我们这个国家，人民依旧安居乐业，过的每一天都不必承受压力和束缚，这应该也是种恩赐吧？”

“倒是去到阿富汗，那里的情境让我又不得不直面惨淡现实。走在街上，你随处可见，全是扛着M4s步枪的男男女女，就像我们拿着iPhone手机一样平常。在那里，每时每刻都可能发生任何事情，你必须随时准备好去面对。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公平？如果孩子们问我，恐怕这问题我很难能回答上来。惟一能告诉他们的，就是当你可以无忧无虑、尽情穿梭时，得发自内心感恩所拥有的一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