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羌族地区,修建房屋是一个家庭的大事,也是羌族青年成家立业的标志。羌族人建房有一系列的礼仪,其中最重要的当属新屋的上梁仪式。羌族传统上梁仪式是新房落成的标志,是羌族建筑文化的重要展现,具有丰富的社会文化意义。
【关键词】:羌族;上梁仪式;文化意义
生活在川西北岷江上游汶川一带的羌族人,就地取材建造以泥土筑墙、石头累叠的土坯房,即羌族传统房屋。羌族房屋为平顶,房屋四面用石头和泥土筑成,房柱和木梁用圆木架构,中间用木板隔层,分为二或三层,底层圈养牲畜,上层住人,上下层之间以独木梯[1]连通。羌族人成家两三年后就分家另立门户(家中独子或幼子除外),单独建房。一般老家庭有义务帮助新家庭修新房,新房修建完毕,父母的基本义务也就完成。[1]修建新房从准备材料、破土动工到新家落成,需要花费三到五年的时间,几乎要耗尽家中所有的财力和物力。当房屋即将完工时,木匠师傅会提前选择一个良辰吉日举行上梁仪式,其主要过程有敬神、上梁、拜鲁班、“开冠”和丢“上梁包子”。
一、敬神:宗教观念的交流与融合
羌族人崇敬自然,信奉多神,破土造屋必须告知神灵。上梁之前,工匠师傅要在新房内贴神位、焚烧香烛、驱邪撵煞,以求得神灵庇佑,保证上梁的顺利进行。敬神仪式由木匠师傅主持,参加者皆为村寨中的男性成员,女性禁止观看。根据五行方位、天干、神兽的关系,人们用毛笔在红纸上写五道符令,代表东、南、西、北、中五方的地脉龙神,并分别贴在房屋四角的房柱上和堂屋正中的墙上,贴好后在每个神位前点燃香烛、焚烧纸钱,祭祀神灵。羌族人认为公鸡具有灵气,鸡血能够驱除邪魔,因此木匠师傅会将一只公鸡放血,把鸡血滴在所有房柱上,以撵走煞气。木匠师傅面对神龛将放血后的公鸡向后抛,根据公鸡落地后鸡头的朝向来预示上梁的顺利与否,鸡头朝向大门表示大吉大利。公鸡随后被在场的人就地生火煮食。
对神灵的敬仰、对邪魔的畏惧体现了羌族人信奉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观念。而在汉族文化的影响下,羌族宗教又深受汉族道教的影响,但仍停留在多神崇拜的阶段。[2]
二、上梁:伦理观念的建构和强化
上梁是整个过程的关键,房梁的架构体现了羌族人的世界观和伦理观的建立。根据房屋大小,房梁一般有三至六根,上梁时人们从正门前方利用滚木原理将梁木运送到房顶。所有房梁并行排列、尾端朝向大门,最中间的两根是主梁,象征着天和地,也象征父母为子女遮风挡雨;撑起两根主梁的四根立柱分别是“大将军”和“二将军”,象征驱邪护家。房梁的布局既适应山区环境,又符合人们的精神需求,使人们的伦理观念得到强化。
三、拜鲁班:行业崇拜的遵从和传承
许多民族都认鲁班为工匠祖师,羌族人亦如此。上梁完成后,人们在堂屋中间摆放供桌,供桌上放有“五荤四素”[2]、香烛纸钱、“上梁包子”、木匠工具等。工匠师傅们披挂羌红,在供桌前焚香烧纸,祭拜鲁班祖师。随后人们在房屋四角按东、南、西、北、中的方位顺序依次鸣炮。拜鲁班的仪式体现了工匠对祖师的尊敬,也体现了工匠技艺和精神的一脉相承。
四、“开冠”:新立家户的展望和祝愿
公鸡具有啼鸣报晓的作用,羌族人认为它能驱邪避害、预测祸福。拜鲁班后,木匠师傅将灌过酒的“上梁鸡”放在大梁中央,并用酒滴洒梁头、梁腰和梁尾,口中念念有词(对新屋主人的祝福)。随后木匠师傅将鸡冠咬破,把鸡血滴在主梁上,点三下,意为“开冠”,象征新家户的成立,同时也是对新家户未来美好生活的祝愿。醉酒的公鸡被木匠师傅当作“彩头”从房梁上抛下,根据它飞的方向预测吉凶,落地后谁抢到就归谁。
五、丢“上梁包子”:新屋主人的角色确认
丢“上梁包子”是仪式的高潮,象征新家庭与老家庭的分离和新屋主人角色的确认。“上梁包子”是由面粉做成面团,蒸熟后再用红色染料点红的馍馍。分有大、小两种,小的有99个,其中9个里面包有硬币,抢到装有硬币的“上梁包子”被视为吉利;大的根据主人家子女的人数而定。木匠师傅站在房梁上丢大的“上梁包子”时,主人家的所有子女并排低头跪在供桌前,身后各自有人掀起他们的衣服后摆,弄成口袋状来接“上梁包子”,接到数量多者为新屋的主人,同时也象征着将财运福气赐给他。接着木匠师傅将小的“上梁包子”、糖果、核桃等混在一起抛给众人,众人哄抢。随后鞭炮声响起,整个仪式也到此结束。
仪式结束后,主人家在老屋宴请众人,以示酬谢,并向社会宣布一个新家庭的诞生,期望得到社会的承认。
结语
羌族传统房屋的上梁仪式是新房落成的标志,也是新屋主人与老家庭分裂及自立门户的开始。上梁仪式融合了羌族的宗教信仰、伦理观念、建筑文化、饮食习俗等,体现了以血缘为基础、以地缘为依托的村落社会秩序,是羌族民俗民间文化展演的一个“舞台”。
如今,羌族传统上梁习俗越来越少见。自2008年汶川地震后,羌族传统房屋几乎只剩下一处处残垣断壁,替而代之的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砖房,或者人们直接在县城买房,加之政府对林木砍伐的限制,重新修建传统房屋的人越来越少,这是天灾影响及社会经济发展的结果。然而,千百年来已适应高山峡谷环境的羌族传统房屋不仅是羌族人祖祖辈辈生活的场所,还是羌族人家族情感的主要寄托和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因此,在羌族灾后文化重建中,文化的保護和传承应尽量保留民族符号,[3] 使文化本身依托文化载体继续传承。
注释:
[1]即将一根树干凿出凹形缺口当作楼梯。
[2]“五荤四素”是献给神灵的祭品之一,即5盘荤肉和4盘瓜果,没有固定类别,凑足9盘就可以。
参考文献:
[1]徐平.文化的適应和变迁:四川羌村调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144.
[2]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汶川县志[M].成都:民族出版社,1992,777.
[3]盛佳,郑笈等.地震灾后羌族文化的修复与重建[J].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2009(3):51.
作者简介:郑美(1992—),女,回族,籍贯四川;西南民族大学西南民族研究院2015级民俗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民俗文化与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