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昱娟
在经典作家和老牌文学奖项“回归”的同时,更值得期待的是文学价值的回归,期盼一种面向未来的文学,一种真正由人民群众为自己创造的文学,一种直面人生、勇于担当的文学。
8月10日,“花城文学奖”经过近两个月的评审和激烈角逐,最终揭晓获奖名单。除部分新锐作家之外,王蒙、毕飞宇等当代经典作家也获得殊荣,李敬泽、苏童、邱华栋等著名作家和评论家齐聚一堂,共同见证了这一时刻。作为老牌文学奖项,《花城》杂志社创办的“花城文学奖”时隔25年后重启,可谓文坛盛典的一次回归。
无独有偶,以“朦胧诗人”著称的谢颐城在良友书坊的诗歌课开讲,一同开启的还有他所回归的诗歌创作高潮。无论是30多年前诗意昂扬的朦胧诗人,还是25年前颇具分量的严肃文学奖项,沉寂多年后重归大众视野,对今日的主流文学界来说,或许都是令人振奋的消息。
不过,对于诸多文学研究者而言,当代文学一个最令人尴尬的问题恰恰是创作与阅读的分裂,尤其是近二十年依托大众传媒兴起的“大众文学”,这厢主流文学界隆重颁出严肃文学奖项,那厢普通读者却依然捧着手机阅读穿越、玄幻、修真、言情小说。尽管主流文学一直对网络写作抱有比较复杂的态度,网络作家中的一部分也意图跻身主流文学圈,却无法改变这个分裂的事实:一方面主流作家仍在书写当下社会百态,思考时代的问题与出路;另一方面,大部分读者已经从文学中寻找共鸣、净化与领悟转而寻求直接的感官刺激,不仅仅“读图时代”在瓦解文学阅读,即使文学阅读本身,也趋向于单一的娱乐与消遣。文以载道、一念之本心、诗意的栖居等关于文学的旨归,相比大众文学中的“逆袭神话”和IP经济,显得越来越边缘化。
事实上,相比作者与读者的分裂,创作主体的分裂是当今文学困境更深层的问题。且不论网络文学类型化的表现,仅从严肃文学来看当下的文学创作,“乡土寫作”固然是作家们无法放弃的领域,严肃文学中提出的问题也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社会的真问题,不过,从既有的创作成果来看,创作主体身份过于单一,“站在乡村写乡土”的缺失也就意味着当下的乡土写作仍是文化人的专利,仍然脱不开“乡愁”与“乡怨”。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强调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这就要求作家不能简单地只是想象“人民”、代表“人民”,只有充分深入乡村、进行在地书写,让作家的身份与乡土融为一体,才能将主流文学中的乡土写作变成真正的“人民大众的文学”。
此外,在书写城市方面,主流文学也一直找不到突破口。自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新写实主义”以来,城市在文学中的面貌也显得较为单一,主流作家以清醒、冷静的态度观照城市,自然能写出当代都市人的焦虑,但从现代化进程的角度来说,百年的都市经验显然不止于此。这一状况同样出现在“青春文学”领域,“出轨、堕胎、三角恋”,这是网友总结出来的“青春文学套路”。这一套路化的表现在“网络文学”中更为明显,毫不夸张地说,今天的网络文学无论何种类型,几乎都是“成功学”那一套“逆袭大法”。
情节单一的背后正是创作主体的身份焦虑:一方面,能够认识到生活的复杂和多样性、认识到当下社会某些普遍的问题;另一方面,由于对公众生活缺乏足够的兴趣和期待,转而回归个人生活、专注于个人体会,因此,当下的文学创作似乎只是重复现实生活中人们已经很普遍了的经验,而缺乏更为深刻和复杂的表达。归根结底,产生种种分裂的原因正是文学价值的单一。
由此,我们当然乐于看到经典作家和老牌文学奖项的“回归”,同时更期待文学价值的回归。不仅是“回归”,还期盼一种面向未来的文学,一种真正由人民群众为自己创造的文学,一种直面人生、勇于担当的文学。
(作者系西安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讲师、文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