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古老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诗经·小雅·采薇》
最古老的乡愁,是诗经里的一个征戍之人,离家时春和景明,杨柳依依;归来时却寒风刺骨,身心饥渴。这是一份无限伤感的古老乡愁。
最典型
何处积乡愁,天涯聚乱流。——《江上送友人南游》
滞雨长安夜,残灯独客愁。故乡云水地,归梦不宜秋。——《滞雨》
海畔尖山似剑铓,秋来处处割愁肠。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望故乡。——《与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华亲故》
最典型的乡愁,淌在华丽的唐诗里。唐人的乡愁清浅优雅,一壶酒、一剪梅、一弯月,千里寄相思,时而清澈,时而朦胧,但都直抵人心,熨帖人心。
最沉痛
风萧瑟而并兴兮,天惨惨而无色;兽狂顾以求群兮,鸟相鸣而举翼。——《登楼赋》
当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被金戈铁马的战乱打破,流离失所、朝不保夕时,乡愁就不再是一曲哀而不伤的牧笛、一汪清澈透明的溪流,而成了湍急奔涌的浊浪和刻骨铭心的哀吟。
最凄凉
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禀气含生兮莫过我最苦……雁飞高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胡笳十八拍》
一位世家大族女子,兰心蕙质,却因战乱,被劫掠到匈奴,那份乡愁被一颗敏感多情的心细细地感触。后来,她被汉使千金赎回汉地,乡愁该遏止了吧?却又面临骨肉分离,与两个匈奴儿子生生离散,乡愁与骨肉分离叠加,写来跌宕起伏,读来撕心裂肺。
最潇洒
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禁兮仰天悲。——《吴江歌》
面对乡愁,最潇洒的该是张翰,远在千里外洛阳为官,想家啊;其他时节还好说,一旦秋风起,想起家乡的莼菜羹、鲈鱼脍,那乡愁便如燎原之火,不可扑灭,干脆挂职归去,不当官了,回家慰我乡愁去。
思绪
乡愁是一种文化表达,它寄寓着游子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之情,随着历史长河的流转,它往往会凝固下来,形成文化符号。
乡愁往往和一个人的际遇、性格有着密切的联系,我们能够看到失意王粲的乡愁哀痛,也可以看到像張翰挂职离官只为“家乡的莼菜羹、鲈鱼脍”的洒脱任性。
乡愁往往也传达着一种集体的声音,在乡愁里面,我们还可以看到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惶乱,去国怀乡而又骨肉分离的痛苦。在这个层面,乡愁又与宏大的家国联系起来了。
悟语
华夏文明是乡愁充溢的历史乐章,中华文明是乡思与诗情交融的斑斓画卷。“乡关何处”的追问从秦时明月到汉时雄关,无论是“我心伤悲,莫知我哀”的迷茫,还是“千里江陵一日还”的喜悦,抑或“近乡情更怯”的忐忑,都表达了游子对故乡的情感。故乡总是令游子魂牵梦绕,夜不能寐,于是挥毫书写对故乡的眷恋。德国浪漫派诗人诺瓦利斯说:“哲学是一种乡愁,是一种在任何地方都想要回家的冲动。”乡土中国的乡愁始终流露着东方人文化哲学的思考,“岁时销旅貌,风景触乡愁”“故乡今夜思千里,愁鬓明朝又一年”“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都诠释着我们民族的诗心和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