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灵芝 中国中医科学院 博士
淡淡薄烟几世香
文孙灵芝 中国中医科学院 博士
“香文化起始于春秋佩香之德,成型于汉代和香之贵;成熟于盛唐用香之华,普及于两宋燃香之广,完善于明清品香之势,衰败于乱世征战之忧,回春于安定和谐之世。”
香常被古人喻为高尚的品德,屈原在《离骚》中写道:“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将香草与饮食联系起来,表明君子之心,当是追求芳香洁净,不与世俗同污。古人用香调心境,以臻身心和谐,病去心宁。其实,香疗功效众多,不仅可以调节心理,还可以调节生理。下面就先来为大家介绍一下香的基本功效。
以香来辟邪,是古人常有的用法。宗檩《荆楚岁时记》“除夕宜焚辟瘟丹,或苍术、皂角、枫、芸诸香,以辟邪祛湿,宣郁气,助阳德,即闭室虚堂,亦无不到。”现代研究表明,香药有提高呼吸道局部免疫可能,从而减少细菌和病毒感染,起到驱邪辟秽的功能。香药装入香包或香囊中可应用于感冒预防,现代也有使用香药挥发油或者芳香气味进行空气消毒的实验研究,如用苍术、艾叶等。在现代的古籍保护中,一些香药也被用来防蠹,例如芸香草、花椒、茅香、藿香、樟脑等。
明代方书《普济方·卷二百六十八·杂录门》记载了“祛蚊法”。如熏蚊子,使用香附子、苍术(半斤)、雄黄(别研)、樟脑(别研)各半两,为细末。入雄黄、樟脑和匀,重罗,打作香印。爇(烧)之。
在没有蚊香的夏季,江苏南通等地的老百姓经常是将晒干的艾草在房内点燃,闭门熏15分钟,然后再入房,蚊虫就少了很多。古今驱蚊香囊中一般都有艾叶、薄荷、藿香等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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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药亦有健身洁肤的功用。清宫医案中就载有用香药制成的用于沐浴洗脸的玉容肥皂,“夫人之脸皮毛肤,皆属太阴脾肺二经,谓土生金之故耳。盖因过食厚味醇酒,以致胃火上升,面生斑点、酒刺、粉刺,游风瘙痒,黯惨无光,当用此洗之。”
香发散
“香发散”源自清宫医药档案中挖掘出的慈禧太后专用美发方。
【组成】零陵香一两、辛夷五钱、玫瑰花五钱、檀香六钱、川大黄四钱、生甘草四钱、粉丹皮四钱、山柰三钱、公丁香三钱、细辛三钱、苏合油三钱、白芷三钱等组成。
【制法】先将诸药研成细末,用苏合香油拌和,晾干,再研细面,备用。
【用法】使用时将药粉掺匀于发上,后用密梳篦去。
【功效】久用落发重生,至老不白。
除了香皂、洗发方之外,古人在衣橱里自备香袋熏衣。
衣香方
【制法】藿香、零陵香、甘松香(各一两),丁香(二两)。
【用法】上细锉,如米粒,微捣,以绢袋盛衣箱中。
有些香不仅有熏衣的功效,还可以改善记忆力,如迷迭香具有改善记忆力的功能。有研究显示,迷迭香精油可以通过嗅觉通路增强小鼠海马区乙酰胆碱酯酶和谷氨酸的表达,进而改善小鼠的学习记忆能力。因此,家里有考生的家长,可以考虑在孩子读书时配一点迷迭香。
还有一种怡人心肺的“闻药”,老字号益德成的闻药始于清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它选择优质烟草研磨成细粉,掺入麝香、丁香、檀香等芳香药材,用鲜花熏制九次,密封在陶缸中陈化数年乃至数十年,取自然花香、药香、烟香的味道,通过鼻腔吸闻,达到提神、醒脑、开窍、清心、避疫的作用。盛放闻药的,即鼻烟壶。
鼻烟传入我国大概是在明代万历年间,使用者一般是经济条件比较富有的人家,受众面比较小,如清人刘廷玑《在园杂志》卷三“烟草”里说:“更有鼻烟一种,以烟杂香物花露,研细末,嗅入鼻中,可以驱寒冷,治头眩,开鼻塞,毋烦烟火。其品高逸,然不似烟草之广且众也。”
陆耀《烟谱·好尚第四》也说:“别有所谓鼻烟者,屑叶为末,杂以花露,一器或值数十金,贵人馈遗以为重礼。置小瓶中,以匙取之入鼻,则嚏辄随之。服久相习,亦可不嚏。有红色者,玫瑰露所和也;也有绿色者,葡萄露所和也;也有白色者,梅花露所和也。所贮之瓶备极工巧,多用玛瑙、玻璃、玳瑁或洋瓮、金银为之。”因鼻烟中加有香药,有一定的“治头眩、开鼻塞”的作用,故而吸鼻烟者往往作为药用,来对付不重的伤风感冒。
薰球
香料
线香
“卧褥炉也称熏球,它是我国古代社会达官贵人置入被褥或衣袖中用于取暖的一种奢侈品。熏球使用方便,在炉缸中点燃线香或檀香木块时,发出一缕幽香,不会烧灼被褥,连炉灰也丝毫不会撒出。”发明此物本为房风,但古籍文献不可查考其人其事,后为持平装置发明者西汉丁缓重新制作。
香药费用不菲,但古人用香也不都是为追求奢侈,而是为某种超然之境,如“穷四和”。宋代陆游诗有《闲中颇自适戏书示客》云:“烹野八珍邀父老,烧穷四和伴儿童。”不只是文人墨客休闲之中烧穷四和香,宫廷之中不乏如此取用,如苏东坡《香说》:“温成皇后阁中香,用松子膜、荔枝皮、苦练(楝)花之类;沉、檀、龙、麝皆不用。”
“穷四和”也叫“四弃香”,指以弃物做成香品。“每岁元旦,太和殿设朝,金炉内所爇香名四弃香,清微澹远,迥殊常品,以梨及苹果等四种果皮晒干制成。历代相传,用之已久,昭俭德也。”
清代紫禁城在新年第一天以四弃香为用,意在向天下昭示节俭之美德。
香灰,又称“千人心”,是祭祀用香燃尽之后的灰,取其承千万人发心之故,明代《普济方》“卷三百二·金疮门”记载了“治刀镰所伤:千人心(香灰)、千人手(门扉后尘)、千年土(门档土)、青龙(葱汁),上捻和作一块,如有刀镰所伤,旋割为末,贴之。”
药用灰医书记载比较少见,存于明清医籍中的有安息香灰、降真香灰、乳香灰的记载。其中安息香灰首见于宋元时期的方书《圣济总录》卷第一百三十三“冷疮”中。明代《普济方》记载了安息香灰的使用,在乳香散中,用治疮冷及膝胫,生疮年深,筋骨挛躄,脓血不瘥。孙一奎《赤水玄珠》记载了降真香灰的使用。清代程鹏程《急救广生集》记载安息香灰的使用:“耳烂:顶好安息香灰吹之。先用棉花卷出耳中毒水,俟毒水净尽,然后吹三四次愈(《钱氏验方》)”。
《明会典》中朝贡的香药:爪哇国有蔷薇露、奇南香、檀香、麻藤香、速香、降香、木香、乳香、黄熟香、安息香、乌香、龙脑、丁皮、没药、肉豆蔻、白豆蔻、阿魏、荜澄茄、荜茇、苏木、胡椒;古里国有龙涎、苏合油、乳香、檀香、木香、栀子花、胡椒;占城国有橘皮抹身香、熏衣香、奇南香、金银香、土降香、烧碎香、檀香、柏香、花藤香、龙脑、乌木等。明代输入香药种类和前代基本上是一致的,既有熏身之香,亦有药用之材,也有食用之香料。但是也有一些特殊之处,比如暹罗国和榜葛剌国进贡的乌香,前代未有,清代俞正燮认为就是鸦片。
还有一种特殊的是馣班儿香,明代有时候写作“唵叭香”,使用和沉香、檀香一样。明代周嘉胄《香乘》卷五记载“西番与蜀相通,贡道必由锦城……其贡诸物有唵叭香。(《益都谈资》)唵叭香前亦未闻,《无杂俎》、《益都谈资》二书近出。”冯承钧认为是阿拉伯文Anbar,意即“龙涎香”。
外来香药为本土利用最典型的就是《中华本草》记载的“秘鲁香胶”,即清宫里的“巴尔撒米油”。药材基源为豆科植物秘鲁香胶树的树脂,香气似香荚醛,味初无而后苦辛。现代药理研究表明,秘鲁香胶所含桂皮酸有抗细菌和抗真菌作用,秘鲁香胶有局部刺激作用,外敷时可促进上皮细胞生长,可用于治疗顽固性溃疡、创伤和某些皮肤病,偶可发生过敏反应,与等量蓖麻油混合可外用于褥疮和慢性溃疡,制成软膏,可用于治湿疹、瘙痒,也是对症治疗痔疮用的直肠栓剂的成分。
雍正登基后,巴多明和罗怀中分别进献了避风巴尔撒木香八小象牙盒、两小锡盒。这里“巴尔撒木香”有时候也会被记录为“巴尔撒米油”“巴尔撒木油”“巴尔撒末油”,因有治刀伤的疗效而备受军营欢迎。
关于药露,范行准认为“自明万历间教士熊三拔将泰西炼制药露法传入后,中国药学史上,遂又添一新叶”。是以不吝笔墨,详细叙述。并在卷一传略下特别提到“能以西法炼烹草木花果而成药露”。清代顾仲《养小录》中记录:“凡诸花及诸叶香者,俱可蒸露。入汤代茶,种种益人。”
清宫对药露比较重视,太医院使用有状元露、黄连露、红毛露、青梅露、参苓露、龟龄露、延龄露、国公露、凤仙露、桂花露、补益延龄露、佛手露、神仙长寿露等,还专设武英殿露房,有专门医生承应制露事宜。
乾隆年间,从新招募的30名医生中,抽调旗医生一名,民医生三名充实到露房。露房所蒸之露取名为某某油,如于嘉庆十九年(公元1814年)8月对武英殿露房进行查检,“瓶贮甚多,皆丁香、豆蔻、肉桂油等类”,嘉庆帝除了把部分药品赏赐给大臣,其余的交给清宫造办处收存,当时受赏赐的大臣中有户部侍郎姚文田,其子姚衡在《寒秀草堂笔记》中对各种药品数量、盛放药物的器皿都一一做了介绍,共记载122种。
清代药露不仅取材于“花”,还有广泛取材于草、木、果等。对于民间来说,清代药店售有“各种花露、各种香油药酒”,相关临床使用也比较丰富。“露剂”也是维吾尔医药的传统剂型。
现代各式“精油”,已是另一种繁荣之象,多于美容按摩时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