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源
“典当铺子呦,你缺银子,我帮忙嘞!”掌柜又吆喝了一声。
“掌柜的,”她压低声音,“你们这儿都收些啥子噻?”
“镯子、珠子、坠子,金器、银器、玉器,嘿嘿,咱大的当的起,小的也奉陪,来者不拒!”
这女人活动了一下背后的竹筐,嘟囔着,“小娃子可要噻?”
掌柜的山羊胡子抽动了一下,咧开嘴笑了;但不说话,搓着手像是默认。
女人连忙放下竹筐,抱出包被,递过去,抓了掌柜的几锭银子,风也似的跑了。
这娃子大了,便成了铺里的小伙计。掌柜看他脑瓜灵光,便逐渐让他学着管些“当契”账簿。那晚,掌柜在躺太师椅,嚼芝麻茶,小伙计敲响了红木门框。
“进来”,他嘴里咀磨着芝麻,“有事么?”他并不打算改变原来瘫软的姿式。
小伙计垂头站着,“掌柜的,您吩咐收拾的旧账本已经妥实了。”
“去伙房吃饭吧。”
小伙计却不肯动,一副犹犹豫豫的祥子,
“有话憋着?讲。”
“掌柜的,您总说我是您大年三十台阶上捡来的,可我也听到了一些话……”
掌柜皱紧眉头,呡了口茶。“你也不小了,我就不瞒你了。你是你妈当给铺里的,当时说要赎的,但恐怕做不到了。”
小伙计的脸麻凉的,讷讷着:“我就知道……”过了一会,他转过脸去,“掌柜的,您安,我告退了。”
“你且回来,到我身前来!”
掌柜在他脑袋上敲了三下,“嗯,你听着。”
那早蒙蒙亮,一个年轻人找上铺子,眉头像挂着秤砣。
“掌柜的,当首饰!”
“哟,大清早的就来贵人哦。”
年轻人不大理会,自顾自地从布包袱里捧出一个首饰盒,颤抖着递过去。我打开一看,绒缎子里躺着几件雅致的首饰,那件玉镯子似带电般,一下子把我的眼睛刺亮了。
“是你母親的嫁妆吧?家里紧吧?”
年轻人露出愧疚的神情,“嗯,做生意急用,以后会来赎的。”
原来这个年轻人爱上了一个富家的女,她家也看得起他的朴实。但他囊中羞涩,像人少了脊梁骨,他决心做生意。那小女子拗不过他,能做的就只有把自己的首饰赠予他,权作起本。
仅两年,年轻人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然后他悄然收手,贱卖部分商产,置办彩礼,如愿地娶了富家女。可好景不长,女家缠上了官司,被抄了家。夫妇俩赶紧收拾细软,包了刚满月的娃儿,回家救难。却着了古人“锦衣莫夜行”的道,被剪径强人大闹了一场。他单骑飞奔,逗引强人追赶。心念着他娘俩还在,青山犹在。再后来,他拖着麻痹的腿和撕裂的心到处寻找夫人和孩儿。
却说那女子逃出强人之手,流落到我这里,把你托付给我,又去寻找她的夫君。我要还她首饰,她不要;多与她银两,她不接,就此一去未返。据说一尺素布,一身白衣,她已经当了“老吊奶奶”。
掌柜咳嗽着,小伙计上前想替他拍拍,他示意用不着。
“以后这铺就交你了,我吩咐过了,你靠得住。你把那个柜子打开,你爸的首饰盒子就藏在那里,那玉镯价值连城,那是你们家的。”
小伙计揭开层层包缎,看到了盒子里装着那只玉镯。
掌柜的的声音一字一句衰微下去,小伙计在旁侍立。“去找你爸吧,也许他还活着。”
掌柜死后,小伙计把那玉手镯敲碎了,一半放在掌柜的棺木里,一半自己留着。
导师:佚 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