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
某论坛上讨论:“上班狗最最最讨厌的事是啥?”答案有:“最讨厌领导突然查考勤”“和女朋友亲嘴嘴的时候,领导叫回单位加班!”比起论坛的答案,我的顶头上司老袁对我还算客气。我最近在休假,部门主管老袁打来电话,问我要几个数据:“你要是记起来的话,就给我发个电子邮件,要是记不起来,来一趟也可以……”来一趟?也可以?当时外面40摄氏度的高温,地表温度能摊鸡蛋,何况我在争分夺秒只争朝夕的休假中;何况我当时在山里吹着清凉的小风;何况这一程160公里,等赶到公司也到了该下班的时间了。
当我听到老袁的指令,心中涌现出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而老袁心里也一定藏着一万种叫我去加班的理由,我能感觉到他的理由和我的草泥马在激烈战斗,究竟鹿死谁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干扰了我的休假,破坏了我的好心情。所以,他赢了。
說实话,老袁这人不坏,比起公司其他面瘫领导来说,亲和力强得多。但我发现老袁有个特别“另类”的爱好——那就是他善于激发出下属的窘迫、尴尬、颓丧、痛苦等负面情绪并欣赏之。比如他经常会在下班的时候安排大家开会,欣赏每个人想走又走不了的神态——担心接孩子接晚了的L姐在抓耳挠腮,担心路上高峰期堵车的阿威在心急如焚……他也不是故意整谁,他只是很享受他们的沮丧和焦虑。
要命的是,老袁并不仅仅享受别人的痛苦,他也享受着自己的痛苦。他的口头禅是“我从前在部队……”“我刚刚入职的时候……”每当他开启追忆逝水流年模式,听众们就想找借口逃跑。是的,他从前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曾经被老兵们打掉过一颗牙;他做秘书的时候,夹在正副职两个上司中间,经常气得坐在楼顶上饮泣,思考并怀疑人生。他的受虐情形,堪比小学课本里最悲催的人物之一,学徒凡卡的经历“老板娘叫我收拾一条青鱼,我从尾巴上弄起,她就捞起那条青鱼,拿鱼嘴直戳我的脸。伙计们捉弄我,他们打发我上酒店去打酒,他们叫我偷老板的黄瓜,老板随手捞起个家伙就打我……”
那么,问题就来了,跟一直在试图逃跑的凡卡不同,不知从何时起,老袁萌生了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洋洋自得。从此,那颗假牙和心理阴影都成了他的勋章,“我骄傲我自豪”的心情冉冉升起,他有事没事把他的陈年旧伤抖搂出来给人炫耀,没有困难创造困难地号召大家向他学习那颗牙换来的坚韧、耐烦等优良品质。在老袁眼里,他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都是有意义的,总得有一个舞台可以展览他的伤痕,总得有人为他吃过的苦负责、赔偿和点赞。正如尼采说的,“通过让其他人受苦,他意识到自己仍然拥有权力,从而得到了安慰。”换句话说就是,“制造痛苦也是一种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