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胜利
大年初一晚上,马毅超一进家门,喷着一嘴酒气对坐在被窝里看电视的老婆张立君嚷嚷了一句,你以后不要再到朱大旗那里去看病。张立君没听清问了句“啥?”他就重复了一遍。张立君听清后骂了他一句神经病,没理他继续看她的电视。
马毅超是三场的副场长,他的大年初一是在三场过的,酒是在三场喝的。他以前的大年初一不在三场过,而是在总场他老爹那过。他们三场的这一帮子领导,只有他和卫生员的家在三场,其他的都在总场。今年他们都要在三场过初一。因为初一这天,总场领导要到三场给群众拜年,和群众一起过年。书记找了一家今年挣钱比较多、家庭条件比较好、收拾比较利索又会做饭的人家做了桌菜招待总场领导,这一选就选到了胡达成家。总场领导加上驾驶员和陪同的来了四个人,三场领导五六个,还要叫上几个骨干这就十六七个人,一张桌子根本坐不下,就支了两张。酒席就庄重热烈地开始了。总场领导因为还要去四场五场,喝了一阵就告辞了。送走总场领导后,三场的头头脑脑和骨干们回到酒桌上继续进行。总场领导走了,下面该轮到书记主持局面了。没有了总场领导,酒桌上的气氛没有了庄重只剩下了热烈。
热烈的酒让马毅超回到家,倒在床上頭一挨到枕头就扯起了呼噜,到了下半夜一边扯呼噜一边做梦。在梦里朱大旗除了一个劲地向他道歉,还承诺过段时间在总场最好的饭馆请他喝酒。
按照初一说好的,三场的这几个头头脑脑,初四这天晚上开着车来到三场马老四家喝酒。这是三场的老习惯了,一过了初四,一些职工就开始轮流请场里的这几个头头脑脑吃饭。为啥初二初三不请,因为这些头头脑脑都有老岳父丈母娘都要去拜年。这样就只能从初四开始了。三场二百多户,每年摆桌子请领导的有三分之一多一点,有的户年年请,有的户年年不请,有的户去年请今年不请。对三场的这些头头脑脑来说,一年到头在场里吃请也是个挺麻烦的事,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人家诚心实意地请,如果不去就会伤了人家,这样也不利于今后的工作。基于这个认识,那就逢请必去,去年书记一再说以正月十五为界限,十五过了就不是年了,十五过了就不去了,可没办法,一直折腾到二月二龙抬头才算完事。
初四这天晚上,马毅超从职工马老四家喝完酒回来,还跟初一那天一样喷着酒气警告在被窝里看电视的老婆张立君,叫她不要去朱大旗那里看病。张立君骂了他一句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这天夜里马毅超还是一边打呼噜一边做梦,梦见老婆张立君不听他的话,还是到队里卫生所找朱大旗看病。
初五上午,马毅超还在床上睡觉。书记叫他到李小河家去,说大家都到了就缺他了。李小河家离他家几步路就到了,一进到李小河的房子,马毅超发现真的还就差他自己了,几个头头脑脑都到了,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看做派像个干部,李小河介绍说是孩子的舅舅,在北京工作。几个干部正在喝茶嗑瓜子聊着天。马毅超说了句你们来这么早,书记说李小河非要今天中午搞,给他说明天他不干。中午少喝一点,下午还要到吴华平家。
因为晚上还有一场,大家中午在李小河家喝得很节制。李小河的舅子是从大地方来的,人家很文明不怎么劝酒,再加上主家李小河自己一沾酒就醉,中午八九个人喝了不到两瓶。
晚上的时候,三场的几个干部来到场部西边的吴华平家。马毅超夜里十点多回到家,仍然喷着一嘴酒气对老婆张立君说,你真的再不要到朱大旗那儿去看病了。张立君有点火了,骂他喝酒是不是喝傻了,每天晚上回来都是这一套。见老婆骂自己,马毅超也恼了,说我他妈的喝傻了你他妈的才喝傻了呢。老子给你说,你就是不能到他那里去看病。这天夜里,马毅超还是一边打呼噜一边说梦话,梦里还是他和朱大旗的事。
第二天早上,马毅超从床上一爬起来就告诫自己这段时间再不要和他们几个在一起东喝西喝的了,就是喝也不能到他们那个场合去了,那个场合让人很不舒服。这段时间他太烦朱大旗这个狗东西了。
马毅超和朱大旗门对门住着,马毅超的门朝东,朱大旗的门朝西。门对门住着,又都是三场土生土长的,俩人又都喜欢喝两杯,不是在你家喝,就是在他家喝,有时俩人一块到别人家喝。俩人还挺合得来。可自从大前年年底,他们两个人就不行了。大前年的年底,三场的崔破天在外面种地挣了四十多万。回到家里请场里的头头脑脑吃饭,那天马毅超喝得太多了,走路都有点费劲,朱大旗把他扶回家。到了家,马毅超一进门就骂张立君,张立君那天很不给面子,偏偏当着朱大旗的面在马毅超的脸上扇了一巴掌。马毅超喝得太多了实在没法还手,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第二天起床上班后,书记见到他就问,昨天是不是叫老婆收拾了。马毅超昨天喝得太多,压根就想不起来昨天晚上老婆扇过他一巴掌。再说就是能想起来也不能承认,这是很丢人的事情。马毅超跟书记说,他妈的她收拾我?我收拾她还差不多。书记笑笑没再吭气,那一天有好几个人一见到他就问昨天怎么叫老婆给扇了一巴掌。那天最后一个问他的是队里的大学生村官,大学生村官是个小年轻人,比他儿子大不了几岁,大家都叫他小村官。他骂人家小村官,你个巴郎子也敢拿老家伙开玩笑,告诉我谁告诉你的?你不给我说下次再喝酒时我让你爬不起来。小村官叫他给吓唬住了,给他说是昨天晚上朱大旗跑到书记宿舍给他们说的。
马毅超回到家就骂老婆张立君,你他妈的昨天吃饱撑的了,打我干啥?张立君正在揉面蒸馍馍,听他这样讲一点也不服气,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昨天可是喝了点猫尿,一进门就骂我,我看你喝多了不理你,你还不得了,骂着骂着还要动手打我,我看你喝多了就给你了一下子,我逗你玩的一点都不重。马毅超说,你他妈的这一下子让全三场都知道啦,都知道我马毅超叫老婆给了一巴掌。张立君一听他这话搓了搓手上的面,我去弄他两句去,一个大老爷们嘴咋那么长。话没落音就摔门出去了,马毅超叫了两声没叫住她。
老婆张立君到对门不到两分钟就回来了。满脸自豪地对马毅超讲,老马这回我给你出气了。我到他们家时,两口子正在吃饭,我进了门就骂朱大旗,他老婆黄兰兰一听他翻闲话气得把一碗面条泼在了他脸上。朱大旗掀翻饭桌冲过去就打黄兰兰,我回来的时候还在打着呢。马毅超听着心里挺解气。
过了一阵子,马毅超两口子听到对面的大门砰地响了一下,又听到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张立君悄悄地过去从她家的大门缝里看到朱大旗的老婆黄兰兰抹着眼泪骑着他的轻便摩托朝南走了,南面是总场,黄兰兰的娘家在总场。朱大旗追出门口喊,你他妈的有本事别回来。
从这以后,马毅超和朱大旗的关系就不太正常了。门对门住着,天天不见面都不行,两个大男人见几次面都绷着脸不说话。而两家的两个女人却和以前好像没多大变化,见了面还是有说有笑打个招呼什么的。黄兰兰有时还过来串个门借个东西啥的。因为卫生员在场里属于受双重管理,场里的计划生育、环境卫生他都要参与。还有老百姓请客的一般也少不了卫生员,这样两个人就难免坐在一起开会坐在一起喝酒,在一起开会的时候没事,在一起喝酒就很热闹。俩人一喝多要么拼酒要么抬杠,一抬就抬得脸红脖子粗,俩人谁都不服谁,俩人都开始在背后说对方的坏话。时间长了,连队的领导和职工都知道这两个人尿不到一个壶里,一喝酒就抬杠,弄得气氛不太好。时间一长,谁家再摆桌子喝酒时,就开始有意识地把他俩错开,如果叫马毅超就不叫朱大旗。反之也是,俩人在酒桌上碰到一起的机会也就少了许多。
去年年底,总场对三场的领导班子进行了调整,原来的书记场长升的升走的走。新来的书记和原来的书记的做法不一样,他们认为的三场的领导班子是一个整体,既然是一个整体那干什么工作都要在一起,包括喝酒。新班子的这个做法,让马毅超和朱大旗这一对冤家坐在酒桌的机会又开始多了起来。
初七这天又是两家请客。上午在王来玉家晚上是刘玉军家。这一天连队的几个头头脑脑又是喝得昏天黑地,尤其是晚上在刘玉军家,桌上坐了十一个人,有九个喝醉了。马毅超摇摇晃晃地回到家,朝着躺在被窝里看电视的老婆张立君又是那么一句,再也不要到朱大旗那里去看病。张立君又骂了他一句神经病。这一夜,马毅超又是一边扯呼噜一边做梦说梦话,他在梦里和朱大旗打了一夜的架,朱大旗把他压在了地上,他翻了一晚上都没有翻过来。
这段时间,马毅超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老婆张立君,老是说那句不让她到朱大旗那里去看病的话,这引起了张立君的注意。前面两次张立君没在意,因为她知道自从那次的事翻脸后这两个家伙跟小孩似的一直在斗气,见了面谁都不理谁。他们两个娘们都没事了,两个大男人却还绷着。这段时问他马毅超一喝醉就说那句话,这让张立君很不解。每次都想弄个明白,可一看他喝得烂醉如泥,就烦得要命懒得理他。有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张立君问马毅超为啥每天重复那句话?马毅超问哪句话?张立君说,就是不让我到朱大旗那里看病那句话。马毅超说,喝醉了胡说。张立君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她没看出来,马毅超的脸上有了一层不悦之色。
昨天晚上,喝醉了的马毅超一进门又是这么一句话。这让张立君很犯嘀咕,她准备今天到朱大旗家找黄兰兰问问,看她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嘀咕着呢,对门的黄兰兰来了,黄兰兰是来找她借毛衣針的。张立君一见黄兰兰来了,说我正准备找你去呢,你正好来了。黄兰兰叫了张立君声嫂子,俩娘们就坐在沙发拉呱了起来。黄兰兰说我也搞不懂马哥为啥不让你去找我们那个去看病,他这几天去乌鲁木齐了,他哥哥的儿子结婚,他要待上几天才能回来,他回来我给你问问他。
从初八到十二这四天时间,三场的老百姓请队里的几个头头脑脑喝酒的酒桌上,少了连队卫生员朱大旗,因为他到乌市参加他侄子的婚礼去了。少了朱大旗,马毅超在酒桌上就很舒心。每天都喝不少酒而且还不醉,回家不说醉话,夜里睡着也不再说梦话了。
朱大旗的老婆黄兰兰把马毅超老婆张立君问他的事很当回事,第二天早上,朱大旗从乌市打来长途向她报平安时,她还没忘问对门老马为啥不让老婆找你看病。朱大旗听后在电话那面一个劲儿地笑,笑了好大一阵才忍住。等笑够了还没告诉她,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回去再给她讲。
正月十三这天,三场的几个头头脑脑按约来到万不倒家喝酒。万不倒其实不叫万不倒,是三场职工给他起的外号,他的真名叫万不超。因为他喝酒厉害,很少见到喝倒过,大家就给他起了个万不倒的外号。在场里的几个头头脑脑里面,万不倒和马毅超最熟关系也最好。在连队马毅超烦谁他就烦谁,在三场马毅超最照顾他,他也最听马毅超的话。他是从河南来的新职工,前几年一直是队里的贫困户。这几年在马毅超的帮助下,总算脱了贫。他一直很感激马毅超。他还是一个酒鬼,经常叫马毅超到他家喝酒,以前也经常叫朱大旗。后来马毅超和朱大旗闹翻了,他就再也不叫朱大旗到他家喝酒了。
这天晚上,大家喝得很尽兴。马毅超觉得万不倒翻身脱贫有他一份成绩,也有一种满足感和自豪感。喝起酒来也显得慷慨激昂的,自觉不自觉地成了当天晚上酒桌上的主角。他成了酒桌上的主角,书记就有点不太舒服。书记举起酒杯看了马毅超一眼说,咱们大家喝一个,他妈的咱们今天少一个人,少一个就不热闹了。大学生村官问少谁?书记回答,少朱大旗呗。少了朱大旗,我们的马副场长一个人就热闹不起来吗。马毅超一听书记这样说,立马有点恼火,忍了忍没发作出来,他强忍着喝了两杯便借故走了。
马毅超的火没发出来,憋在肚子里带回了家。一进门对着老婆仍是那一句,不让她到朱大旗那里去看病。这回老婆张立君不愿意了,把电视遥控器往地上一摔,马毅超你给老子说清楚,为啥不让我找朱大旗看病,你给老子说清楚。马毅超指着张立君的鼻子,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张立君冷笑一声,你不让去我偏要去。马毅超说你敢。你要去老子不跟你过了,老子跟你离婚。张立君一步也不让,你跟老子离婚老子也要去。
今天下午,对门朱大旗的老婆黄兰兰又到他们家来了。上午看马毅超在家,那个话没好意思说,看到他下午不在,就把早上朱大旗从乌鲁木齐打来电话,她问他那个事时朱大旗的表现给张立君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完后黄兰兰补了一句,我从我们家的那个笑里面猜是不是马哥小心眼了。张立君跟了句就是,一个大男人心眼子比针眼子都小,不理他们。黄兰兰走后,张立君猛然一下意识到,是不是姓马的怀疑自己跟对门有一腿,一想到这,她开始有点恼火。
谁知晚上回来,马毅超一进门又闹了这一出,张立君就气不打一处来。非叫他马毅超把事情说清楚不可,还他个清白。马毅超哪能还她清白,折腾了没多大会,就歪在床上扯起了呼噜,张立君没法,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了床上。
正月十五一大早,张立君摔摔打打地收拾东西像是要出门,马毅超问她干啥去,她也不理他。他一下想起来每年过十五都回老岳母家过,就赶紧起来把个破夏利发动着,拉上张立君回老岳母家过正月十五。
中午在老岳母家吃过饭,马毅超叫张立君回家。张立君不回叫他自己回,没好气地嘱咐他喂好鸡和鸭。他就一个人开着破夏利回到了三场。
马毅超回到家刚准备睡上一会,他的好朋友万不倒带着王来玉来找他,叫他一起去叶里肯家吃手抓肉。马毅超有点不想去,可又一想好长时间没到叶里肯家去了,先给大学生村官小于打了个电话叫他过来一起去。然后从家里拿出几瓶酒和一箱水果装到车上。
小于来了,上车准备开车走,对门的黄兰兰叫马毅超,说今天上午水库的黄老三过来给他们家送鱼,他们家没人就放到她家了。马毅超说那就先放在你们家,回来再拿。万不倒和黄兰兰搭腔说,走跟我们到叶里肯家玩去。黄兰兰问,远不远。万不倒说,不远过了八斗就到了。黄兰兰说,不远我就去,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万不倒问,你们家朱大旗到哪去了。黄兰兰回答说去了鸟市,给他侄子娶媳妇。三场有不少人,喜欢把乌鲁木齐的简称乌市说成鸟市。
加上黄兰兰,马毅超的破夏利坐进了五个人。他们一路直杀到八斗外叶里肯家。
马毅超从小在三场长大,又在这里当了快二十年的副场长。他和散居在沙枣沟周围的哈萨克人打了很多年交道,他熟悉他们就像熟悉三场的村民。他一直主管着队里的林业和牧业,这两项工作又意味着要和哈萨克老乡打交道。经常要处理一些牛羊进地啃食庄稼和树木的纠纷,他又会讲哈语懂哈萨克人的礼行。在这一片有什么事情,不管汉人还是哈萨克老乡,都找他出面协调。由于这方面的事做得比较多,马毅超拿了好多年县上的民族团结进步模范个人称号。在这一片好多哈萨克人不认连长、书记就认他马毅超。
昨天一天没喝酒,今天中午在老岳父家也没咋喝。这下午到了叶里肯家,马毅超就有了足够的战斗力。在叶里肯家还没结束,叶里肯家西边的叶斯克尔看到他的破夏利跑了过来,叫他们到他家吃肉。从叶斯克尔家出来,他们又到了好肯和对山家,在对山家刚吃了肉,他们乡派出所所长带着几个人来了。马毅超要告辞,所长和对山家说啥也不让。又都认识,没办法就接着喝。
他们在每一家都喝了不少酒。万不倒酒量这么大,也没有经住这连着四场酒的考验,喝得走路开始打晃。另外两个家伙在乡派出所所长来后的第四场酒上几乎就没有作为了。马毅超因为要开车,在前三场中没有放开,但也喝了不少,黄兰兰是女的一点都没喝。万不倒倒是劝她喝,马毅超脸一拉,你叫一个女的喝啥喝?可乡派出所所长来后的那场酒他没少喝,他和万不倒对付人家六个人。人家六个可是今天没喝过酒,一点负担都没有。人家是拿定注意要把他俩弄倒,一个接着一个地来,一杯接着一杯地碰。马毅超和万不倒只有招架没有还手之力。黄兰兰看这架势就明白派出所的这几个非要把他俩灌倒不可,灌倒了没人开车咋回家。黄兰兰一咬牙端起酒杯发了言,等酒桌散席的时候,黄兰兰的表现已经是大开大阖很豪迈了。乡派出所也有三个耷拉着脑袋不做声了。几个人一直弄到晚上十二点多,才开始往连队回。万不倒一路上直说黄兰兰是女中豪杰,今天幸亏有黄兰兰在,要不然就把人丢大了。黄兰兰自我感觉很好地说,我还能喝,我都不知道我还这么能喝酒。她说着说着像突然想起来啥似的,哎老马你为什么不让嫂子找我们家朱大旗看病,我们家朱大旗又吃不了她。
马毅超一听黄兰兰提起这事,赶紧说了句别瞎说,你喝多赶紧睡上一会。
回到三场,马毅超先把万不倒他們三个送回了家,然后回到他和黄兰兰的院子门口。在路上马毅超叫黄兰兰睡一会,黄兰兰根本没睡,她仍然很兴奋。
他先下了车,打开车门叫黄兰兰下车。黄兰兰下车说老马你帮我把大门开开,我喝多了开不开。马毅超说,那你把钥匙给我呀。黄兰兰下了车翻遍了所有的口袋都没有找到钥匙。一边找一边说,我出门的时候带钥匙了呀,怎么就找不到了呢?马毅超说我在叶里肯家还看到你把钥匙套出来玩呢,你的钥匙上是不是有个小吊坠。黄兰兰说,就是的。马毅超说这咋办,你肯定是把钥匙弄丢了。黄兰兰也说这咋办,我进不了家了你说咋办。马毅超说这么晚了,找钥匙肯定是不好找了,这样吧,你在我们家睡。黄兰兰说,睡你家就睡你家。那你睡哪?马毅超说小于那书记的床空着,我到他那儿睡。
马毅超掏出钥匙打开院子门正房门,黄兰兰歪歪扭扭跟着进了房子。马毅超说了句你睡吧,拿起火钩捅了捅炉子又到煤房子掂了桶煤回来加进去。做完这些刚要出门到小村官那去,黄兰兰从后面拦腰搂住了他。
第二天,马毅超早早地就醒了。醒了后在床上养了会神,想起来,想到黄兰兰的钥匙没找到,就起来发动着破夏利,到八斗外叶里肯家找钥匙。在叶里肯家没找到,又跑到叶斯克尔和对山家,在这两家也没找到。没找到钥匙就抓紧时间回三场,在车上马毅超一直在心里唠叨,这个黄兰兰会把钥匙丢到哪去?没办法只有回去把他家的锁砸了。到了他们两家门口,马毅超停下车,看到后面座位上的毯子掉了下来就过去往上抖了抖,一抖就听见了钥匙串响。再一抖,就抖出了黄兰兰家的钥匙,原来黄兰兰家的钥匙就掉在了这车上。
过了十五的第二天也就是十六,马毅超看到对门的朱大旗从乌鲁木齐回来了。谁见到谁还是没说话,但是就从这天起,马毅超再见到人家朱大旗也不像以前那么烦了。
马毅超的老婆张立君好像是在一个星期后,从总场娘家回到三场的。回来后还和原来一样,每天吃过晚饭,就到卧室里脱了衣服,躺倒被窝里看电视。她是个不爱出门的人,闭路电视有五十多个频道,里面总是有她喜欢的电视剧。
张立君从团部娘家回来了,可心里的气还没消下去。她见对门朱大旗从乌鲁木齐回来了,就跑到对门问朱大旗,问朱大旗他们家马毅超为什么这段时间天天唠叨,不让她去你朱大旗那看病?那天黄兰兰正好不在家,朱大旗一听张立君这个娘们问这个,他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问了好几遍,他支支吾吾地就不说,气得张立君一个劲地骂他。
弄到最后也没说,张立君没办法只有回到家。回到家她打黄兰兰的手机,叫黄兰兰到他们家来,可黄兰兰的手机关机,张立君气得骂了句,这个逼娘们跑哪去了。
张立君的情绪不好,情绪不好除了甩脸子给马毅超看,就是不给他做饭。她不做饭,马毅超也不在乎。不在乎因为他有混饭的地方,饿不着他,更主要的是他这段时间心情好,心情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心情好对老婆的甩脸子和罢工不做饭,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只要是不出去喝酒的时候,马毅超在家都积极主动地下厨房做饭,做好饭端到张立君跟前。张立君也不客气,端过来就吃,自己在心里面还说不吃白不吃。马毅超其实很会做饭,两个孩子以前在家的时候,都喜欢吃他做的饭。
今年和去年不大一样,以前是过了十五很少有请干部吃饭的了,可今年过了十五都好长时间了还有职工请客。三场职工不停地请,马毅超作为三场资深副场长就不停地赴宴,一赴宴就隔三差五地要喝醉。这段时间张立君就发现马毅超醉是醉,可再不说不让她到朱大旗那去看病的话。
朱大旗从乌鲁木齐回来的当天,黄兰兰就在被窝里叫朱大旗把马毅超为什么不让他老婆张立君找他看病的事给她讲了。要是搁在以前,她黄兰兰第二天啥不干都要到对门讲给张立君听。可自从二月二那天她和对门马毅超有那事后,她就不好意思见张立君了。
朱大旗对黄兰兰说,初一那天,我们那一帮子不是在在胡达成家喝酒嘛。前面不是有镇里的领导嘛。人家领导就是领导,每次喝都是嘴唇沾一下,我们一喝就是一杯子。他们在时我们就喝得差不多了,领导走后我们接着喝,喝着喝着都喝多了呗,我和对门姓马的那个不知道咋搞地戗上了,跟小孩似的开始显摆谝能。先是比谁吃苦吃得多,然后比谁交的朋友多,再比谁去的地方多。前面几项我都没有比过对门的,我当时急了就急中生智地冒出了一句,你老婆找我看病打针,我见过你老婆的屁股,你见过我老婆的屁股吗?我这一句话把大家的肚子都要笑破了,当时把对门弄得哑口无言。
马毅超的老婆张立君从黄兰兰的嘴里,没有问出那件事的缘由,心里很纠结。她认为这个事情一定要搞清楚,这是个有关自己清白的事情,不搞清楚,这个马毅超总会以为自己和对门的那个朱大旗不清不楚的。从对门两口子嘴里问不出来,再去问谁呢?张立君想了想,她觉得还得从他们家姓马的身上打开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