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作人
在2017年的“上海之春”音乐节上,天津音乐学院青年交响乐团(以下简称“天音乐团”)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音乐厅举行了一场音乐会。这场音乐会名为“凤点头”,于5月9日由指挥家汤沐海执棒。
这是一场令人激动的音乐会,有以下几个特点“可喜可贺”。
第一,“天音乐团”在“上海之春”音乐节上的现身可喜可贺
“天音乐团”是一支有着三十多年历史的乐团,亦是一支由年轻教师和学生组成的乐团。它充满朝气,充满豪情,充满自信,是津门地区除了天津交响乐团以外,又一支高规格、高水平的交响乐团。
“天音乐团”的创立得到过天津音乐学院历任领导的支持。历史上,乐团曾与老一辈著名指挥家黄飞立、李德伦、姚关荣、郑小瑛、王均时等人合作,为天津交响乐事业的发展立下过汗马功劳。多年来,“天音乐团”一直是天津“海河之春”音乐节、天津五月音乐节、晋阳之秋华北音乐节、北京之歌音乐节上的主打乐团,在当地的影响力十分广泛。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天音乐团”在新的思想、新的观念、新的条件下快速成长,同时在建制、机制、体制等方面进行了迈向职业化的调整与改革。乐团多次代表天津赴韩国等地演出,赢得了很好的国际声誉。就在2017年赴“上海之春”音乐节演出之前,该团还赶赴南方的几个重要城市进行了巡演。
目前的“天音乐团”的成员十分年轻,专业技能亦可列入国内一流(由国外留学归来的教师和学院最优秀的学生组成)。我们看到,眼下的“天音乐团”实力雄厚,他们正在励精图治,刻苦训练,一天天向着高水平职业化乐团的方向迈进。可以说,在津门之地,“天音乐团”早已是“坐稳一把交椅”的栋梁乐团。这样的栋梁乐团,能够挺进“上海之春”音乐节,绝对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第二,“凤点头”音乐会的别具一格可喜可贺
这场“天音乐团”的演出十分别致,以中国作品为主,集中演奏了当代几位优秀中国作曲家的作品。
周龙的《鼓韵》富有宗教韵味和历史感。它原先是一首室内乐,是作曲家应美国明尼苏达室内乐协会之邀而创作的,后改编为管弦乐的版本。这首《鼓韵》很奇特,是带有“古韵”色彩的《鼓韵》。人们听到,在管弦乐娴熟配合下的打击乐声部,以犀利、稀疏、稀奇的效果,尽情表现出传统鼓韵中富有原始感的凄凉效果。
陈怡的《歌墟》是一首带有壮族、苗族、彝族风格的管弦乐曲。全曲以彝族跳月的素材为基础,表现出少数民族山歌的特色及民族吹打乐的效果。歌墟是广西壮族地区的一种歌节,多在春节、三月三、中秋及农闲季节举行,很有传统性,是一种地域文化的典型。陈怡的音乐富有生动感和欢乐性,体现出中国少数民族艺术与西方音乐技法相结合的创造性。
徐昌俊的扬琴协奏曲《凤点头》是一首带有戏曲特点的作品,它借用了京剧打擊乐锣鼓经的素材,以“武场”(大小锣和铙)、“马腿儿”“急急风”的形式,结合独奏扬琴与管弦乐队的特殊音色,将充满民俗特征的乐韵及戏曲化的“乐场”很好地展现出来。细心的人们从中可以听出,作曲家除着重于民族音画的表现外,还努力结合了西方简约派的风格与技法。值得一提的是,当晚担任独奏的新加坡扬琴演奏家瞿建青的演奏不仅为徐昌俊的作品增添了色彩,也使上海的听众领略到了现代扬琴演奏的独特魅力。
许舒亚的《日巅》是音乐会下半场的第一首乐曲。这是一首感性色彩与哲理思维相结合的作品,因乐曲的构思源于太古神话《夸父逐日》,故音乐显得异常古朴简约,听后令人深感“空旷”和“神秘”。《日巅》将原始宇宙观与人类信仰相融合,这样的作品,往往能够令人产生出意识方面的深刻思辨。
以上四首乐曲是中国当代几位富有创造力的作曲家的作品,它们都有着深刻的探索精神和实践创意。当晚,“天音乐团”在汤沐海大师的指挥下,充分发挥了综合实力,以带有标志性的一流演奏,完美呈现了以上几位作曲家的艺术想象,这是可喜可贺的。
第三,世界经典曲目的演奏可喜可贺
“天音乐团”的这场音乐会除中国作品外,还有意大利作曲家雷斯庇基的交响诗《罗马的松树》。通过演奏这首经典作品,“天音乐团”将自己雄厚的技术实力充分展现给上海的观众。
雷斯庇基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意大利晚期浪漫派作曲家,俄罗斯伟大的作曲家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学生。雷斯庇基一生创作了大量的交响曲、歌剧等作品,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他的交响诗“罗马三部曲”,即《罗马的喷泉》《罗马的松树》《罗马的节日》。《罗马的松树》创作于1924年,共分四个乐章,每个乐章分别描写了位于罗马四个不同地点的松树。第一乐章是《博尔盖塞别墅的松树》,第二乐章是《古墓旁的松树》,第三乐章是《吉阿尼库伦山上的松树》,第四乐章是《阿皮亚大道上的松树》。
汤沐海指挥“天音乐团”的演奏,既给人们带来了色彩与气势的展示,又给人们带来了抒情与激情的碰撞。作为指挥家,他轻松自如地掌控着手下的“天音乐团”,以精湛的技术和艺术手段,将雷斯庇基音乐中的境界与内涵表达得淋漓尽致,整部作品被演奏得灿烂辉煌,壮丽无比。当晚,汤沐海与“天音乐团”珠联璧合,交相呼应,共同成为了音乐会上的英雄,这一点亦是可喜可贺的。
第四,“天音乐团”的实力、潜力可喜可贺
我很早就知道“天音乐团”,但惭愧地说,真正听他们演奏还是在近两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2016年“天音乐团”首演作曲家黄安伦的歌剧《岳飞》,当时乐团是在老指挥家郑小瑛的棒下演奏的。那应该说是我第一次正式听这个乐团的演奏,对它印象颇佳。而这次在上海,“天音乐团”再次给了我惊喜,其蓬勃向上、欣欣向荣的面貌,使我由衷地感到欣喜和激动。
虽然“天音乐团”目前还不是职业乐团,但他们的技术实力和艺术潜力是相当惊人的。有人说这些都是汤沐海大师亲自执棒的结果,这一点我并不反对。的确,对于一个乐团来说,天才指挥大师所起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特别是现场演出,大师所特有的艺术感染力往往能够决定一切。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一个乐团的基本实力以及规模规格,是“临时性大师”所无法顾及和掌握的。汤沐海确实很棒,但“天音乐团”也不一般,它具备了高水平的素质和与大师合作的条件。如果乐团的基础薄弱,人员结构及技术状况都不达标,就算换成卡拉扬来指挥也是不行的。
正因为如此,我真心地看好这个乐团,衷心希望它能够沿着正确的方向和轨道前进。“天音乐团”被我看好的另一个原因,是它拥有巨大的潜力。目前,这个乐团有着很好的成员输送渠道和传帮带体系,年龄结构及声部匹配亦十分合理。仅这一点,就是乐团的一笔无形财富。再加上天津音乐学院的大力支持,以徐昌俊院长为首的院領导们时刻都在关心着这支乐团,我认为,这是“天音乐团”的最大福音。
“天音乐团”前途看好,这是最为可喜可贺的。
最后,我本人对“天音乐团”有几点建议。
一、当下的“天音乐团”,是一个富有生机的乐团,它的各个声部都很均衡,演奏中彼此的协调亦很自如。然而,这个乐团在演奏中仍然欠缺血肉相融般的默契感,欠缺室内乐化的整体性和灵活的应变能力。对于这一点,乐团今后还应下大功夫予以提高,具体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多多进行各声部的重奏训练,从而使每一个演奏员与乐团之间都能够形成直接的默契。要时刻牢记,室内乐重奏训练是一个乐团快速进步的钥匙,没有这把钥匙,一流乐团的“大门”是永远不会打开的。
二、“天音乐团”要在弦乐高质量的群感效果上做文章,演奏中要力争达到清晰的立体质感。现在乐团的弦乐声部在技术、音量、音效方面都做得不错,但仍缺乏顶级乐团那种通透亮泽的音色。为此我建议,一、二、中、大、低声部在演奏中,要尽量将音色的感觉“靠拢”,逐渐形成一个庞大而又厚重的弦乐“音墙”。
三、“天音乐团”的木管声部不错,铜管声部也有着较为牢靠的把握性,但所有管乐声部都欠缺一种演奏上的自如感和“自由性”,彼此间的“隐性互动”(内心感觉)还不够明确。铜管声部尽管基本解决了把握性的问题,但声音的质量仍不够讲究,不够通畅,这一点需要从演奏家的自信心上得到加强。
四、“天音乐团”应该加强艺术上的多方面修养,要尽量从姊妹艺术中吸取养分。例如,如果一个演奏家对中国民间戏曲有所研究,那么在面对一些带有戏曲元素的作品时,应对就会十分自如。如果一个演奏家对古代历史、文学、绘画有所研究,在面对《鼓韵》《日巅》这样的作品时,就会在内涵与风格上有更加深刻的理解。
五、“天音乐团”今后要更加频繁地走出去,多多进行国内、国际巡演。只有加强艺术上的交流,业务上才能够得到迅速的提高,因为艺术的提高需要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实践。没有交流,没有实践,艺术最终要走向死亡,这是一条颠之不破的真理。
2017年的“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天音乐团”成为了“独领风骚”的中国乐团,他们以精湛的演奏技艺,倾倒了以挑剔著称的上海音乐爱好者。我们坚信,在不久的将来,它的印象与名声也一定会留在欧亚各国和美洲各国。届时,这束在津门绽放的“交响之花”,就会在世界的音乐舞台上鲜艳地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