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朝龙
近日,美国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市爆发极右势力与反极右势力的集会冲突事件。事件的起因是该市于今年6月将“罗伯特·李公园”重新命名为“解放公园”,并决定将公园内罗伯特·李将军的雕像移走,引发了右翼团体的不满。众多高呼“白人的命也重要”“绝不会被取代”的白人主义者走上街头,与反对者发生冲突。事件发生后,一种比较主流的看法认为这是美国种族主义旧病复发的必然结果,凸显了长期困扰美国的族裔关系问题。
从表面上看,此次冲突确实与美国的种族问题有关联。然而,仅从种族角度解释还不充分。冲突的发生并不单单是黑人与白人对立那么简单。最明显的一点是,在反击白人至上主义者的团体中,也有大量白人存在。白人至上主义者所攻击的对象不仅是少数族裔,还反对建制派白人精英。所以从根本上理解这个事件的发生,还要回到全球化背景下的美国社会分层和结构。
上世纪70年代以来的全球化在美国催生了三个“两极分化”。一个是产业高低端的两极化;一个是劳动力竞争能力强弱的两极化;再有是社会贫富的两极化。这三个两极化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美国的社会结构,是美国社会动荡的深刻根源。
随着全球产业链在近几十年的重新分布,美国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大多转移到生产成本更低的发展中国家和地区,留下的是一些竞争力不强的小企业和低端服务业的工作机会。与此同时,美国的高端产业,如核心部件的研发、金融、高科技等行业依然留在美国,这就造成整个美国社会的产业结构呈现出高端和低端的两极化。
其次,随着产业链的重新分布,美国国民的竞争力也出现两极分化,劳动力市场基本由两类差异极大的工作群体构成,从事金融、会计、法律、医疗等行业的人群在工作能力上,与中低端服务行业的劳动者呈现出巨大差异。这种劳动力竞争能力的两极化客观上起着撕裂社会的作用。
劳动力竞争能力的两极化直接导致社会财富的两极分化。尽管美国的制造业在全球化中相继迁出海外,国内出现了空心化现象,但美国跨国大资本仍是全球化的最大赢家,只是各个阶层难以分享美国大公司在海外的获利。美国大资本在全球化进程中获得的是巨额财富,而留给美国社会的是失业与贫困。
在全球产业链重新分布的进程中,美国内陆制造业的转移导致大量白人中产阶级失去工作,而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的中低端服务业又面临大量新移民的激烈竞争。这些中低端的服务业对技术和语言能力的要求不高,对薪金要求很低的新移民在劳动力市场上反而比曾经为中产阶级的白人更强。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内陆白人社区的品质恶化和生活水平下降最为明显。一些白人把自己视为全球化的最大受害者,而美国一些极右势力乘机炒作族裔问题,把全球化给美国带来的问题归罪于新移民。
所以,从本质上看,美国社会出现的冲突与危机归根到底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危机。美国在全球化进程中发生的社会结构变化早就在酝酿社会冲突,这次罗伯特·李雕像的移除只是一个导火索。可以预见,只要美国社会的三个两极化现象得不到改变,美国在社会冲突和分裂的泥潭中会越陷越深。▲
(作者是南京尚道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