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商业和知识精英阶层的重新形成,其在政治上的影响力主要通过编织与政治精英的私人网络、通过人大政协获得政治地位,但是一直相对为大家所忽视的是,他们通过游说对公共政策制定和政府施政的影响。Jane Liang在近期发表的文章中,追溯了中国精英大学游说的形成和发展,尤其是九校联盟(C9)的游说对高等教育资源分配和相关政策制定的影响。
C9联盟兴起与中国政府追求建立世界一流的大学密切相关。北大百年校庆之时,恰逢中央政府通过分税制改革而大大加强了自身的财政收入,因而中国开始提出要建立世界一流大学,清华北大成为这一政策的最早受益者,随后中国提出985工程,第一批入围的九所高校即为C9联盟成员。由于985院校名单不断增加,为了争取更多资源和推进高等院校改革,C9联盟自2003年开始定期举行会议,加之C9联盟成员的一些校领导出身仕途,所以在党政系统有较强的私人网络,因而他们在争取大额经费上具有先天优势,为巩固和发展自身精英大学的地位打下了基础。譬如在博士招生问题上,C9联盟经过系列努力,终于在2007年获准每年增加10%的招生名额,同时他们亦努力游说教育部门改革博士招生,以获得更大的自主权,博士数量的增加对于理工科的研究产出相当重要,同时又可以进一步争取更多的财政支出,对于他们进一步提高排名发挥了巨大作用。
C9的存在一直是内外交困的;就其外部状况而论,C9虽然类似于美国的常青藤联盟,但是始终是一个未注册的非正式组织,其在法律上并未得到承认。不过它的实际角色又特别接近澳大利亚的八校联盟,即因国际排名和向政府争取经费的双重压力,设立联盟共同行动。C9在考察澳洲八校联盟的运作后,曾向教育部正式提交了报告,希冀模仿澳洲,设立C9的秘书处,但是未得到正式答复,其原因自然是教育部不能允许这类有政治行动能力的游说集团正式存在。同时,教育部虽然表示C9对于中国高教发展有积极正面作用,但是教育部又不能不在面上履行公平分配资源之责,不能不照顾其他各大专院校。就其内部结构而论,由于北大清华的强势地位,并不那么积极主动为C9成员的共同利益而奋斗,譬如北大清华在担任轮值主席时,就大幅减少会议的次数,减少共同议事的机会。
此外,同样在C9成员召开第一次会议前后,上海交通大学开发了一套世界大学排名的系统,在2003年,北大、清华在这个排行榜上均居于150-250名之间。这项排名事实上也为C9用于争取经费,他们凭每年的排名向政府争取更多的财政支持,为自己提高排名、跻身一流寻找合理论据。
这篇文章透过对C9的研究,很好地揭示了中国高校游说的一个重要面相,即非正式的联盟在正式制度中如何获得一席之地;也回答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为何在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驱动下,中国高校出现了强者更强、弱者更弱的局面,而不是因为一流大学的出现,而带动所有高校的研究和教学的提升。其中的问题,恐怕在于中国高校过度依賴高额经费支撑的研究-产出模式,导致一流大学没有成为真正的旗舰型大学,由此,研究成果辐射力度不够,研究生培养并未因排名提高发生实质变化,以至于无法发挥“蝴蝶效应”,带动中国高等教育的普遍提高。(文/张欣宇草苍)
Jane Liang, “The Enduring Challenges for Collective Lobbying: The Case of Chinas Elite Universities”, The China Journal, Vol. 78(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