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书林
酒后失言
伯父不喜烟,不赌博,不爱色,唯一的嗜好是一口酒。伯父在水月村算得上一个人物,屁股在村长这个位置上坐了好些年。高居千人之上,屈居一人之下。
其实,伯父原先是不喝酒的。染上酒瘾,是他当了村长之后的事。由村民当上了村长的伯父,虽然还是那个人,但此人与彼人不再是一样的身份了——彼人没人求,人不求人一般大;此人有人巴结。有人巴结的人高人三分。伯父有人求的原因是他手里掌管着村委會的那个红彤彤的圆“粑粑”,这个圆粑粑,虽然不再有三十多年前“出门住宿”、“领《结婚证》”……好多好处和用途,但,作为一级“政权”的大印,还是有些作用的。比方,村民们要批个宅基地,去土管部门办个什么《土地证》;还没放开生二孩时,哪家的孩子要生二胎,办什么《二孩准生证》,还有现在贫困家庭要办个“低保”的,不仅要盖上伯父总是揣在怀里的那个圆粑粑,而且还要签上他那几个像鸡子划得爪子印的“名字”才有用。
村民们迟早有求于伯父。他从村民们的门前经过,都会喊他喝酒、抽烟。有时,还有女人出来拉他进屋呢!哪一家有红白喜事,总会记得先请我的伯父去为酒宴“增辉”。人们以为,没有村长参加的酒席,好像菜里没放油盐,清汤寡水,一点味道都没有。村民把能“请到村长”作为有面子。现在市场上的酒,名目繁多,比市里的局机关不得少。茅台、五粮液、汾酒、西凤、红花郎……黄鹤楼、枝江、园林青、稻花香,都标榜为国家名牌、驰名商标。伯父要是不上瘾,那才不正常。
伯父出现在村民的餐桌上,村民觉得村长给了他们面子,总是拿家里最好的酒拿出来招待他。请伯父喝酒的人,总是劝他多喝一两杯。多喝一两杯的伯父,总是醉得一塌糊涂。
喝醉了酒的伯父,只要见到伯母,总是奚落伯母娘家的人,你娘屋里,说起来儿子三、四个,都是萝卜、青菜,上不了正席。伯父如此肯定伯母娘家的人没出息,也皆因他当了一个所谓的村长。他还说,伯母娘家的弟兄都不能与他比,伯母娘家的弟兄,书不会读,生意不会做,更不用说当官了。伯父说得有道理:伯母娘家弟兄三四个,没一个当村民小组长的。甚至连泥瓦匠、木工这些使力气的手艺,也没一个人做得好。出门打工,都是出“苕”力气。
伯父奚落伯母娘家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伯母感到荣耀的事。夫荣妻贵,就是这个道理嘛!伯母恼火伯父的主要原因,是他喝醉酒后喜欢失态。有一次,伯母娘家里有喜事,伯父去当姑爷,理所当然地坐上席。他坐上首席,忘乎所以。喝了白酒喝啤酒,喝得肚子胀鼓鼓。胀得肚子受不住了的伯父,知道要尿尿。他没等出大门就掏出了小伙计。我的伯母见了,气得不行,上前掴了他一嘴巴。掴得那响声,像领导讲话时,与会者拍巴掌发出的噼啪声。伯父挨了伯母这一嘴巴,惊醒了醉态。同时他也感到在人前堂堂洒尿,很不体面。他不好意思再回到酒桌上去了。伯父赶忙把小伙计往裤裆里一塞,顾不得关鸡笼门,头也不回地要离开伯母娘家。伯母打了伯父一巴掌,心里还不解气,在他身后仍然叽叽哇哇。伯父听到伯母的谩骂,有些生气。他转过身来,果断地用手在两人之间横划了一下,说,你厉害,我怕你。我与你在此分断,以后再不到这里来了。他转过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照样用手在他的面前画了一下,再说,我与你在此分断,以后再不到这里来了……伯父边走边回头划线,逃离了伯母的娘家。
伯母让伯父会羞死、会气死、会烦死。她对渐行渐远的伯父,赌着气说,你不来了,龙宫里不缺你这个宝,不会打花轿去接你。
还有一次,伯父在一农户喝醉了酒。村里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失态。那农户任他而去。伯父从农户里出来,走路的腿子像在绞麻花,人,歪歪倒倒。他既要呕吐,又想躺下来睡一会。跌跌撞撞地走到一个柴草垛前,倒在那柴草垛旁边,没来得及拉窝,就开始分娩猪娃娃了。一只狗子闻到了伯父呕吐的酒肉气味,寻了过来。狗子吃完了那些秽物,嗅到他嘴巴边的残汁,接着用舌头舔起来。伯父感到是人在给他挠痒痒,有些舒坦。浑身瘫软成一团泥的他,眼睛懒得睁开,甚至连手也懒得伸出去打探一下,张口说,你们不要和我开玩笑,让我好好地睡一觉。
伯母听人说,伯父醉倒在某某的柴草垛旁下猪娃娃。他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即使对他恼火死了,难免还有些怜爱之情。寻到此处来时,恰好看到一条黄狗在舔伯父的嘴。伯母听到伯父说了上面的这些话,又好笑,又好气。忍俊不禁、哭笑不得地冲着伯父吼叫着,鬼在跟你开玩笑,是母狗子在跟你亲嘴。这就是你能上正席的人的光辉形象。好伟大、好光彩咧。伯母说完这话,觉得是对伯父侮辱她娘家的人,是给萝卜、青菜,上不了正席的那句话报仇雪恨。笑得扑哧一声地响。
伯父听到伯母的声音,又听说是狗子在跟他亲嘴,一惊一乍,酒醒了许多,赶忙爬了起来。狗被吓得仓皇出逃。伯父想去追打那狗。狗比伯父多两条腿,跑得不止快一倍。伯父只好耷拉着脑袋往家里跑。
伯父往家里走时,伯母跟在他后面。他躺在柴草垛里时,黏附到身上的那些柴草屑,这时一个劲地往下掉。很像夏天狗子换毛时,边走边掉毛的那个样子。像小丑、蛮搞笑、很诗意。
伯父从村长的位置上掉下来的原因,也是他喝醉了酒犯下的事。伯父在村民家里喝醉酒后,对那位村民透露了书记挪用村民卖耕牛的补偿款、农机补贴款,还有政府拨给贫困村民的危房改造款。虽然伯父说这事时,字斟句酌地说得很客气,用的词是挪用,而不是贪污。
那个农户讨好书记,把伯父说给他听的事儿,添油加醋地告诉了村支书。书记听了,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现行的反腐举措是老虎、苍蝇一起打,事关书记的生死存亡。
书记把伯父提供的那些事儿一一摆平后,急忙来找他兴师问罪。起初,伯父人嘴还比鸭嘴硬。后来一一对证,伯父说的那些事儿都不存在了。
书记对伯父说,你别我的腿,留你不得!
伯父不垮台那才怪咧!
色胆包天
堂哥十年寒窗苦,以数学考试打15的成绩,总算拿了个初中毕业证。当村长的伯父把他送到市卫校,镀了三年金。学校送了他个《从业资格证》。修业期满,回水月村当了一名村医。堂哥像乌鸦占到凤凰巢一样,占了村里悬壶济世的这个好位置。
堂哥在卫校里学会了养狗。回家时,带回来两条狗。堂哥驯出来的狗,能为他出生入死,寒冬里,他把一件东西丢进水里,两条狗会义无反顾地跳进水里,把那东西叼上来。他要那两狗离他100米,那两狗绝不会只离他99米……夜里,要是有人想靠近堂哥时,那狗会立刻发出一种奇特的呼叫声,让堂哥第一时间知道他身前身后,可能发生什么。他会迅速地做出回避的决定。
伯父垮台后,书记没把事情做绝,堂哥的乡村医生仍然当着。
新农村合作医疗,乡村医生是一个好差事,农民,仅有的一点收入还得靠土地。不得不风里来雨里去。出门打工的人,受苦不说,还要看老板的脸色。乡村医生是自己进药,自己开处方卖药,赚的钱装在自己的腰包里。一颗“ABC”,值得几多钱?卖多少钱?能赚多少钱?只有医生自己清楚。
堂哥之所以贪恋女色,得益于乡村医生这个好位置。堂哥生得如白面书生,手里又赚了两个钱,是女人喜欢那一类男人。
女人的男人,大都出门打工去了,她们在家里带孩子、照看家里,白天好混,夜里难熬。田边地头的活路,都是那些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侍弄。女人们有事也不愿意做,有病没病总往堂哥的医务室里跑。
堂哥买了两张自动麻将桌放在医务室里,来这里的人,有病的看病,没病的就打麻将。堂哥是有病人就看病,没病人就陪那些女人打麻将。堂哥打麻将时,心猿意马,人在麻将桌上,心在女人身上,总是输给女人。
堂哥和女人们越走越亲近。他会不失时机地对来找他看病的女人施以淫笑。说,得了病就要打针呢。
女人以为治病打针比吃药有效一些,听说要打针,感激溢于言表,感谢猪医生。有的甚至是语藏杀机,不打针,不会来找猪医生。女人的甜言、媚颜,是两样好东西,一道送给我的堂哥,他总是一并笑纳。
堂哥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你们不是猪,也不会来找朱医生。要打针,就脱裤子吧。
女人自觉地解开裤带,把她的美臀褪出来,亮在堂哥的眼前。堂哥给女人打针时,一边打针,一边用两个指头在女人的臀部搔痒痒。边搔边问,舒服吧?
那些女人从不说针打得疼,总是那种撒娇的语调,好痒痒。堂哥会不失时机地对女人说,打肉针比打这钢针还舒服一些。
女人故作糊涂,装着惊讶地问,就打六针?堂哥带着淫笑说,不是六针,是肉针。
女人装出正经或忸怩地说,不好吧?堂哥总是乐呵呵地说,你好我好,没有不好!
堂哥第一次选择的这个对像,是一个比较浪荡的女人。那个女人穿着圆圆的低胸T恤,两只圆鼓鼓的乳房用胸罩勒得拥挤在一起,挤出来一条深深的、窄窄的、亮亮的乳沟。那个女人在QQ聊天里,有这么一句很经典的说说,要是有男人强暴我,我就抓住机会享受吧!堂哥的想法正好迎合了那个女人的意识。
堂哥经过几次试验,都取得了圆满成功。从此,堂哥的胆子大了起来。几乎对有求于他的女人,都不会放过。对放荡不羁的女人,他单刀直入。对面带赧颜、有些腼腆的女人,他总有绝招——在给她们一些治病的药丸时,掺和一些春药在里面。并对她们说,这是补药。意思是要她们一定吃掉它。有时,他还在微信里对女人说一些调情的话。女人们病了,只要发个微信来,夜半三更门半开,不会让你等到月亮歪。
女人们在得到堂哥的好药和好意时,會说,心里记得猪医生。堂哥听了,色眼勾勾地望着女人笑。
女人吃了堂哥的补药,人特别地有精神,欲火旺旺的。女人觉得堂哥长得帅气,对人和蔼可亲,是理想的男人。女人来找堂哥卖弄风骚。堂哥从不让女人失望。
不就范的女人,堂哥也有办法。他读卫校,没学到精湛的医术,倒是学了一些旁门左道的巫术。若他施用几次邪术,女人还没有迎合他的意思,等女人再一次找他看病时,只要被他打一针,这女人就会立即失去知觉。他和女人做完那事,女人也全然不知。女人醒来时,他总是说,你做农活太辛苦了,我一针还没给你打完,你就睡着了。或者说,你晕针呢,幸亏我抢救得及时,不然,问题就大了。
女人享受了一次人生的快乐,又睡了一觉,解除了好多的疲劳,觉得身上的病全消除了。女人好感谢堂哥,对堂哥会越来越亲近。
堂哥的色胆越来越大。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他几乎每天夜晚都要找个女人睡觉。他有理由不回家和堂嫂在一起——他要在医疗室值班。这话不假,村子那么大,少不了夜诊。再说,医疗室里还有些值钱的药物和器械,少不得人照管。
堂哥出门时,总是带着他训练有素的两条狗,一条黄狗,一条黑狗。这两条狗总是一前一后地距离他那么一段距离。遇到动静,狗就向他发出信号。堂哥得到信息,立即警惕地施用对策。等到他认为没事时,再采取行动。
农村的空调还不多,热天里,两层的小楼房,上层格外热,人们都在底层睡觉。有时为了吹点自然风,好些人家都是敞着门睡觉。给堂哥玩弄女人,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和机会。床上有没有男人,他都不怕。他有办法让床上的人都昏睡过去。失去了知觉的人,由堂哥任意玩弄。
堂哥东窗事发,是一位少女大出血,送到医院抢救,丢了性命。法医说是遭遇强奸所致。镇派出所的警察侦破此案,发现了堂哥两条行动怪异的狗,警察在狗身上做文章,终于抓住了堂哥。
堂哥究竟使用的什么邪术奸淫女人,而女人又不知道?这是案发后,堂哥自己交待,才真相大白的。堂哥说,他使用的是一种麻醉剂。这药只要往人的鼻孔里一喷,人呼吸到肺部,马上就会昏睡过去。
不知他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这或许就是堂哥读了三年卫校,加上行医这么多年,所学到的一点医学知识吧。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勤俭生财
伯母没有因伯父撤职、堂哥坐牢而消沉下去。她虽然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但是这个家还得要人支撑。她知道这个家的顶梁柱非她不可了。
伯母是一个很有度量的女人。对伯父垮台变得慵懒,儿媳妇因丈夫进了班房而埋怨家庭的宣泄,她一概置之不理,自己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她以为,只有把地种好,才能维持这个家。她总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把早餐烧好了,鸡子猪子喂养好之后,去做地里的事。每当要犁地时,伯母总是天不亮就去放牛,或者先一天晚上就把第二天的牛草准备好,赶早把牛喂好后,才催伯父去犁地。地里下肥、下种、杀虫的事,也全归我伯母。她从不叫苦,也不心骄。
伯母平时的情绪是低落的、思想是消沉的、精神是萎靡的。她从不和村人们搭堆在一起,特别是那些村妇。唯恐人们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酒后失态的笑料无意識地牵扯到她屋里的人。那些议论,会让她心里更不好受。伯母郁郁寡欢,劲全部使在地里。她插的秧,一兜兜粗细均匀,株、行距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士兵。她锄过的地,除了庄稼,再无它物。她割完稻谷,稻地里留下的谷蔸子,像剃头佬用理发推子推出来的小平头一样平整。
伯母颇富心计,家里在政治上抬不起头来了,她没法与人争个高低。在经济上,她不希望走下坡路。按她的话说,一个家,要像一个男人一样有雄性。不要像癞子那样,癞了脑袋又癞本钱——那就一头都不头了。
伯母很会算计,她养鸡从来不养公鸡。人家说,家里不养公鸡,母鸡下得蛋,孵不出小鸡来。伯母只得在心里说,没有男人的女人都会生娃,哪会家里没有公鸡就孵不出小鸡的理。伯母不养公鸡的理由,是公鸡好张扬,吃得多,不下蛋。
伯母在地里干活,无论是中午还是晚上收工,总是匆匆忙忙地往屋里赶。她要烧了火,让伯父和儿媳妇回到家,多休息一会儿,有热饭热菜吃。晚上,总是一个人到菜地,侍弄一年四季的蔬菜。一兜白菜、一株辣椒,除草、捉虫,经她的手不知要摸多少遍,才摸大。在她侍弄的菜地里,没有一根杂草,一只虫子。无论久旱不雨,还是久雨不晴,她地里的蔬菜总是郁郁葱葱。她往往是趁夜静更深,把家里的茅坑里的大粪挑进菜地里的。浇灌大粪后,她还要用清水冲淡,让粪、水尽快地流进土壤里,让肥料及时地滋润和促进蔬菜生长。
伯母年轻时学过裁缝,手也灵巧。她和伯父的衣服一直都是自己做。早些年,做衣服后的零头布,她总是积攒着。有空,就把它们裁成方的、长的;剪成三角形的、平形四边形的。然后拼成几何形的花鸟虫鱼等图案,再做成鞋垫、枕套、购物袋等物品。既实用,又美观。当伯母把一方花手帕缝合在烂了的衬衣的肩背上时,一幅蝶恋花的图案,像服装设计师精心设计的花样点缀其上。一件旧衬衫改成了一件新时装。有一天,伯母穿着这件改旧成新的时装,弯着腰在地里除草,竟有几只蝴蝶在她的背上盘旋。伯母床上的床单,她从未让它破成洞了再去补个大补丁,往往是在床单要破未破之前,将其一破两开,把两边换到中间缝拢,使床单的寿命延续一倍,又让人不觉得破烂不堪。
伯母的心眼长在她手上,她看到能吃能用的东西,会把它马上弄到手。她从地里回家,或是路边,或是小河里,若有野芹、荠菜、蒲草、泥蒿……她绝不会放过它们。这些野菜,又嫩又鲜,味道又特别,能让桌上多一些花样,给家里人增添一些食欲。
伯母还很会利用土地,门前一巴掌大的一块鸡啄地,她硬是把它拾掇成了一块一年四季郁郁葱葱的菜地。为了不让菜被鸡啄、猪拱,她挖来一些野花椒苗木和木槿条,在菜地周围栽织成篱笆,这野花椒长满小刺,鸡不能钻,小孩儿不敢攀爬。夏天,木槿花又香又美。篱笆里面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篱笆边,她还栽上了小茴香,秋天成熟的花椒籽,茴香籽又是上等调味品。伯母既吃到了天然的调味品,又节省了一笔买调味品的钱。
伯母凭借她的智慧,勤劳、节俭,把一个濒临绝境的家庭,治理得较为安定,且还富足。她的身体却日渐消瘦,好似一根枯干的菜蕻子——有壳无肉。
蒙羞之气
那时,堂哥还没有成为真正的流氓。少女时期的堂嫂长得的确漂亮,要是水月村选村花,非堂嫂莫属。
堂哥不只是村医,还兼任着水月村团支部书记的职务。胸前佩戴着团徽,肩上挎着红十字药箱,背后有当村长的父亲作后盾。这三道光环让他足以自豪、骄傲。村里的青年人除了仰慕之情,还有嫉妒之意。
堂哥把堂嫂弄到手,靠的也是那种下流无耻的卑鄙手段。还不是我堂嫂的女人,插秧崴了手腕,找堂哥去扎针,堂哥在那她的伤痛处扎了一针之后,又在她的天柱穴和膈俞穴上扎了几针。女人两脸绯红,呼吸急促,望着堂哥眉来眼去。堂哥心里有数,是那两个穴位激活了女人的情欲。堂哥嬉皮笑脸地对她说,来,亲一个。
于是,女人就把她那带着红晕的脸皮和薄薄的嘴唇凑了过去。堂哥和她亲了嘴后,向她许诺说,我要娶你做媳妇。女人望着堂哥献着媚眼说,嫁给你吧。堂哥说话还算数,真的娶了这个女人来做堂嫂。
嫁给我堂哥,成了我堂嫂的女人,她的那种荣耀和成就感,让她神气十足、趾高气扬了这么多年。她那种高傲的神情和姿态,令全水月村的女人倾慕不已。
村里的女人得到了堂哥的好处,或者想得到堂哥哥的好处,都来和堂嫂套亲近。家境宽裕的女人会买些丝巾、化妆品之类的商品来,让我的堂嫂乔装打扮。有的甚至还送给她胸罩、裙子以及那些女人喜欢显摆的玩意儿。家境差一些的女人,也有献媚方式,她们拿些时鲜蔬菜来,让堂嫂尝鲜。不要小看这些小意思、小礼物,一个女人对这些物资的花销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对一个家庭的帮衬,作用也不小。她们拿这些东西,是用来欲盖弥彰、蒙骗我堂嫂的眼和心的。不让她怀疑她们与堂哥有肌肤之亲的行为。不明真相的堂嫂,十分体谅这些女人。
我的堂嫂,受到这些女人冠冕堂皇的亲热、笑里藏刀的谄媚,心里很高兴,并同她们打得火热一片,以姐妹相称。她们时常在一起打麻将、绣十字绣、钩毛线鞋子……
堂嫂知道这些女人原来是在以一种虚假的手段蒙骗她时,已是堂哥的流氓本性被暴露、被捕入狱后。堂哥供认不讳——他同村子里一百多个女人发生过两性关系。堂嫂方才醒悟,她是一个蒙羞很深的女人。
堂嫂认为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她被人欺骗得太狠了、太深了、太重了。同时,她也承认她是一个大窝囊废,她为虎作伥,引蛇(色)入室,输得太惨痛了。
堂嫂有好长一段时间,羞愧得无地自容。她怕出门,怕见人,怕与人说话。因为她男人的罪行太丑恶、太下流、太龌龊、太低级,使她在人前羞于启齿,不敢抬头。堂嫂巴不得地下打开一扇门,让她钻进去。只有这样,她才不会面对这个世界了。
堂嫂忍耐了一段时间,实在忍不住了。她辗转反侧,才断定水月村最羞耻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些与堂哥睡了的女人,那些让女人给戴了绿帽子的男人。
堂嫂终于像一枚雷管引爆了,迸发出来无可估量的爆炸力。她又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冲出家门,鼓着充满血丝的眼睛,见到一个女人骂一个女人,见到一个男人骂一个男人。
堂嫂骂那些女人:是骚卖逼的,是狐狸精,不要脸,勾引她男人。堂嫂骂那些男人:你们这些王八蛋,怂恿你们的女人卖逼,讨轻松、讨快活。害得她男人进了监牢。
堂嫂一时间,骂得满村子的男人、女人狗血淋头;骂得满村子的鸡子、狗子看到她就到处飞、到处跑、到处叫。真可谓骂得男女不安、鸡犬不宁。
堂嫂骂人的样子很有特色:她右腿提成弓形,像马歇蹄的那种姿式。紧接着,她把提起来的那只脚,使劲地跌到地上,地上的泥土不管是干在湿,都会立即出现一个深深的脚窝。站在她附近的人,会感到地动山摇。她的两只手臂,在她的面前弯成L形,两只手掌使劲得拍合在一起时,左手往后拖,右手向前搓,像刺出一把利剑,直指所骂的对象,迸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伯母好心相劝堂嫂,你不要再骂了,乡邻们我们都得罪不起。堂嫂听了,却反唇相讥,就是你养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害得我守活寡。你为什么不把他下到屋后头的水月渠里咧?把他下到渠里,河水不把他淹死,也会把他流跑,就不会害我了。
伯母的确是养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在水月村有史以来,方圆数十、上百里的四邻八乡,还没听说过一个男人与一百多个女人发生过两性关系。堂嫂的辱骂,伯母只得忍让,不顶嘴、不计较、不恼怒,也不同她争辩。伯母的心里想堂嫂留下来,抚养她的宝贝孙子。眼泪只好往肚子里流。往后,堂嫂开口骂人,伯母总是叹息,是她前世作了孽,生了这么一个孽子,今生来作贱她的。
伯父也是堂嫂出气的对象。堂嫂说,养儿不教父之过,是什么种出什么苗。父亲是一个弯把子葫芦,才锯得出儿子这么一把犟把子瓢来。
伯父听了,也只好忍气吞声,唉声叹气。儿子的罪行,的确让他塌头,比他垮台还要丑陋。他怎么敢与媳妇争辩呢。
堂嫂变得像一个气包子,动不动,都有气往外喷。這气,要是撞上谁,可以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堂嫂对她的儿却溺爱有加。她不允许任何人在她的儿子的面前,说他爸爸的坏话。据传,我的堂哥哥要判死刑。
堂嫂立誓为堂哥守寡。她说,她不是水月村那些不要脸的淫荡女人。堂嫂还说,好马不配双鞍,烈女不嫁二夫。马配双鞍路难行,女嫁二夫留骂名!
堂嫂能遵循这样的古训,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