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奥卡万戈三角洲

2017-08-16 07:33戴维·奎曼
华夏地理 2017年11期
关键词:博伊斯博茨瓦纳安哥拉

戴维·奎曼

复杂且不停变化的水土资源供养着博茨瓦纳奥卡万戈三角洲丰富的野生动物与植被。此外,大象踏出的小径也会成为河水流过的渠道,为这个地区注入另一种活力。

许多河马在奥卡万戈三角洲及与其连通的河流里生活,它们在夜间上岸吃草,白天则在水中休息。雄河马为了争夺领地而打架,雌河马要保护幼崽──它们在此时会亮出长而尖利的犬齿,这对入侵者来说可是非常致命的武器。

国家地理学会的“奥卡万戈荒野计划”的目的在于调查并帮助保护三角洲的水源。该计划始于2015年,一支探险队前往安哥拉的奎托河。奎托河的源头非常狭窄,探险队不得不拖着装满物资的船走了八天。

从太空中俯瞰非洲,奥卡万戈三角洲就像是一朵绽放在博茨瓦纳北部的巨大放射状花朵,花茎从纳米比亚边境往东南延伸,波光粼粼的银色水道宛如花瓣,向外展开150公里,穿过整个卡拉哈里盆地。奥卡万戈三角洲是地球上面积最大的湿地之一,它位于非洲大陆上极度干旱的地区,遍布着数不清的水道、潟湖与季节性水塘,滋养着丰富的生命。

计划负责人史蒂夫·博伊斯(右)与国家地理学会的影片制作人尼尔·热利纳。博伊斯为了保护奥卡万戈已经进行了超过10年的田野研究,期间面临了许多不同的挑战,包括外交问题、翻船、地雷等,隧蜂的攻击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奥卡万戈三角洲不与海相通,完全位于盆地之内,沿盆地东南侧慢慢没入辽阔的卡拉哈里沙漠。它是个环境湿润的庇护所,养活着各种野生动物,例如非洲象、河马、鳄鱼与非洲野犬;驴羚、林羚与其他在湿地生活的羚羊,以及数量和品种繁多的鸟类,更有每年收益高达数亿美元的旅游业。然而,从太空中往下看,你看不到在水中休憩的河马,也看不到聚集在荆棘丛下方阴凉处的非洲野犬,或是笑容满面的游客与当地企业家。另一个你看不到的东西,是三角洲水的源头。

三角洲中的水几乎全部来自安哥拉,也就是那个战争频繁、与博茨瓦纳之间隔了一个国家的邻国。水源自安哥拉多雨的中心地带,从潮湿的高地往安哥拉的东南流去,很快形成当地的主要水系库邦戈河,然后与奎托河汇合,逐渐汇聚成湖;水慢慢渗入青草茂密的泛滥平原、泥炭沉积层与下面的沙层,最后又慢慢化为细小的支流。奎托河與库邦戈河在安哥拉南部边境交汇,形成更大的奥卡万戈河,流经纳米比亚东北部狭长的卡普里维地带,进入博茨瓦纳。平均每年流入博茨瓦纳的水量约为9.4兆升。若没有了每年由安哥拉流入博茨瓦纳的水,奥卡万戈三角洲将不复存在。原本生机盎然的三角洲会完全变样,河马、林羚或非洲鱼鹰不会再出现。若将非洲南部当成一个大型的高尔夫球场,没有水源供给的奥卡万戈三角洲就会变成球场里的一个沙坑。

近年来,安哥拉东南部在土地利用、河流改道、人口密度和商业等方面都发生了不少变化,这些正在发生或可以预见的改变,大幅提高了奥卡万戈三角洲消失的可能性。这些改变让南非保育生物学家史蒂夫·博伊斯在国家地理学会的支持下,组织起一支由科学家、政府官员、资源规划专家与吃苦耐劳的年轻探险家组成的国际团队,开始团结协作进行勘探、数据搜集与保护宣传工作,这项宣传工作被命名为“奥卡万戈荒野计划”。计划参与人都承认,奥卡万戈三角洲和安哥拉东南部的福祉与未来正受到威胁,荒芜的安哥拉东南部与生机勃勃的奥卡万戈三角洲是一对难兄难弟。

博伊斯告诉我:“我们的时间是借来的。”那是在今年年初的一天,我们刚顺流划了一整天的独木舟,坐在库邦戈河畔休息。博伊斯在约翰内斯堡长大,曾经从事过许多行业,如酒庄中的酒保、博物学家、导游以及奥卡万戈三角洲的营地经理。到了2007年,他警觉地意识到水源的问题,并试着呼吁博茨瓦纳人提高警戒,不过大部分人都是以宿命论的态度来看待此事。

“他们就是不感兴趣。”他说,并想起当地居民的典型反应:对啊,安哥拉就是这样一个可怕又贫瘠的地方,这条河可能消失,真是可惜啊。这样的反应促使他采取行动。他开始将目光放在北方,河流的上游源头。他发誓道:“这件事我们得做,得努力,了解整个水系。”事实上,他不只希望了解,还希望能够将它保留下来。

2017年的安哥拉看起来似乎不适合进行什么有远见的保护工作,尽管如此,它还是可能提供一些契机。安哥拉曾经战争频仍,但目前已恢复和平。自20世纪60年代早期至21世纪初,除了雇佣兵与钻石买家以外,一般人不太会将安哥拉视为旅游目的地。安哥拉曾是葡萄牙的殖民地,经过血腥的独立战争以后,于1975年独立,之后却饱受内战摧残27年,成了世界强权角力的战场,遍地都埋有地雷,是个痛苦与纷争不断上演的地方。

田野观察记录与一些保存下来的标本,显示出流入奥卡万戈三角洲的河流中有着多样性极高的两栖类与爬行类动物。在2016年的调查中,在更广阔的区域里共辨识出64种爬行类与35种两栖类动物,其中包括水蛇、蜥蜴、蟾蜍以及体色较深且带有黄色斑点的安哥拉特有物种——安哥拉河蛙。

然而在2002年,反对党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简称“安盟”)打了大败仗,之后大量石油开始出口,商业开始蓬勃发展,于是安哥拉的情况发生了大幅度的改变。“我们最需要让全世界知道的是,安哥拉现在是个稳定的国家。”环境部长玛丽亚·德法蒂玛·蒙蒂罗·雅尔丁最近在安哥拉首都罗安达和我在一次聚会上碰面时如是说,“我们致力于保护自然。”不过,这个承诺会怎么落实,仍然是个未知数。

博伊斯的团队有安哥拉政府官员的支持与来自国际社会的助力,能对奎托河与库邦戈河进行规模宏大的研究,仔细探察这两条河与其部分支流,调查这里的野生动植物,进行水质采样,记录人们在河岸的活动与造成的影响,建立庞大且可公开查询的数据库,并试着了解安哥拉东南部的洁净水源如何能为奥卡万戈三角洲带来生机。

这类调查至今已进行了八次。首次调查始于2015年5月21日,那天,博伊斯与他的团队在国际扫雷组织光环信托组织派出的路虎车队与一辆大型俄罗斯货运卡车的陪同下,抵达了奎托河的水源湖。他們带了好几公吨重的器材与七只独木舟,打算带着器材乘舟顺流而下。第一天,他们沿着湖划了一圈,发现奎托河的出口是一条小溪,水深及腰,但宽度仅有约一米,六米长的独木舟无法划行。因此,他们决定拉着装满器材的独木舟顺游而下,一步一步像牛一样用力拉着小船,边走边把沿路搜集到的数据记录下来。这些独木舟由玻璃纤维结合木料打造而成,不过满载的独木舟仍然非常沉重。这群人每天就这么拖着独木舟,走了一个多星期以后,奎托河的水道终于可以航行了。接下来,队员爬上独木舟,划桨撑篙向前行进,却又遇上了另一个挑战:鳄鱼和河马。

奎托河与库邦戈河流域的居民长久以来靠捕鱼为生。有了更好的渔网以后,居民们现在可以用更大的拖网捕到更多鱼,用烟熏制后,再用摩托车或独木舟运到当地市场贩卖。博伊斯等人担忧,这种捕鱼量可能不利于可持续发展。

奎托河的上游基本上就是荒野──水质清澈,河岸芦苇蔓生,没有村落,罕有人烟。2015年7月11日早晨,在一处宽广的河流弯道上,有人看到前方有东西从芦苇丛里跳入水中。身为领头船舵手的博伊斯喊道:“鳄鱼!”他掌舵朝着河道中间划去,给鳄鱼让出沿着河岸活动的空间。

突然间,博伊斯的独木舟旁溅起大片水花,一只被打扰的河马浮上河面,博伊斯认为它可能是一只年轻的雄河马。事实证明,为了避开鳄鱼而偏离正确的航道,却遇到了河马。深水区属于河马,它们就跟鳄鱼一样,每年都会使好几百人丧生。“这是个天大的错误,”博伊斯稍后告诉我,

“完全是我们的错。我们径直朝着河马划了过去,它只是在进行自我防御。”

河马的下犬齿(非常锋利,最多可达50厘米长)刺穿了船底,上颚没咬到船舷,只是把船弄翻了,博伊斯和船上的划桨手贾尔斯·特莱维希克掉进了水中。两人爬到船壳上,另一名队员迅速点燃了专门用来惊吓动物的照明弹,试图阻止河马的攻击。博伊斯的弟弟克里斯是探险队队长,他就在紧随其后的第二只独木舟上,看到前方的情况后大喊:“游开!”博伊斯和特莱维希克赶紧游上岸,毫发无损但被吓得瑟瑟发抖。接下来,众人花了两个小时,用玻璃纤维修理工具将船修好,探险队回到河里继续前进。

除了探险队迅速应变的能力以外,这个事件也提供了一个典型范例,说明“奥卡万戈荒野计划”是如何进行数据搜集的。那一个小时之内通过电子仪器和肉眼搜集到的观察结果马上被录入精密数据库内加以重整,此后我们就知道,奎托河周围有强大的水流,有沙质河床,水生植物不多,却养育着鮨丽鲷和其他鱼类。我们知道,特莱维希克先后记录到一条斑鱼狗、一只冠翠鸟及一只黑背麦鸡。我们知道河马攻击事件发生地点的经纬度,地理定位的精确度非常高。我们知道,史蒂夫·博伊斯的脉搏跳动频率在早上10:57从每分钟81下骤升到每分钟208下(由他手上的颂拓专业运动表记录,这只表也与数据库系统联机)。我们可以据此推测,年轻健康的男性奋力在水里游过河马身边时的心律大概就是这个数字。

将近两年以后,我在库邦戈河加入了博伊斯的团队。当时,他们的数据搜集系统又进一步发展了,能够容纳更多类别的信息。一天早上,我看着一个名叫戈茨·尼夫的纳米比亚年轻人处理他前一晚用陷阱抓到的鱼:一条鮨丽鱼、一条品种为“丘吉尔”的叶吻银鲛、一条歧须鲶等,每条看起来都怪模怪样。对了解非洲鱼类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微小但能聚沙成塔的生物地理学数据。这种采样与采集经过与项目计划合作的鱼类学家分析以后,有助于呈现库邦戈河与奎托河中鱼种的差别,以及两条河中可能各有哪些特有的种和亚种。

野水牛活动时翻动着土壤,它们的粪便则为土壤带来养分。在不断改变的奥卡万戈水系中,生命塑造着地理景观,反之亦然。

奥卡万戈三角洲的黑斑鬣狗发现了一部伪装的相机,这种群居动物在这个地区的数量十分庞大。它们也适应了星星点点分布在三角洲湿地和沙漠中的栖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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