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程
草原上秋风萧瑟。
固德紧紧地跟在巴音朝鲁和牧仁的身后。他们要赶在第一场風雪来临之前,找到萨力。
走在最前面的巴音朝鲁一言不发。他琥珀色的双眼,如雄鹰搜寻草原猎物一般的凌厉。遮住下颌的络腮胡,乌黑浓密。泡钉牛皮鳞甲紧紧地裹在他结实壮硕的身上。脚上的皮靴,坚实地踏着脚下的土地,迸发出近乎踏破草原的气势。最为显眼的是他手中的蒙古弯刀,那是专属于草原勇士的标志。
寻马快一整天了,固德还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固德紧紧地系了系腰上的绑带,粉白色的海螺挂在绑带上,那是阿爸从草原卖茶的江南茶商手里用两张羊皮换来的。每当固德轻吹海螺,发出低沉有力的呼唤声,萨力就会奔跑到固德的身边,用短粗有力的脖颈摩挲固德的肩背。
而现在,萨力去哪里了呢?
固德的心不禁一阵阵酸楚:“回来吧,快回到我的身边。”
那年寒冬,是最冷的一个冬天。不知道有多少只新出生的马驹,都没挨过去。萨力也在那个冬天出生。固德跟着阿布,一同帮助母马接生。当湿漉漉的小马,滚落在干草铺成的马棚里,固德欣喜着,但也恐惧着。他害怕寒风的大手再夺走这匹小马驹的生命。
固德在马棚里守了五个日夜。他用破毡子和自己的袍子裹住小马驹,抵挡寒风。他舍不得挤母马的奶汁,那源自母马身上的精髓,是小马驹抵抗住寒冬,保住性命的血脉之源。小马驹喝着母亲的乳汁,很快长得健壮有力,渐渐地迎着草原上凛冽的寒风站稳了脚。固德喜欢看见小马驹像风一样无拘无束地在草原上奔跑,于是给它起了名字,叫“萨力”。“萨力”在蒙语里是“风”的意思。
草地积蓄了一个夏天的力量,在秋天终于展示了它的丰茂。高高的牧草,被长驱直入的北风,吹得绿浪滚滚。固德拨开牧草,站在微微凸起的小土丘上,轻轻吹响了螺号。他多希望看见萨力飘着红褐色的长鬃,噗嗤着鼻息,如风般朝自己奔跑过来。
“寻不到萨力的踪影,是因为它知道这里的牧草不属于自己。所以,在这里它是不会停留的。”牧仁,这位有着丰富牧马经验的牧场总管,此时也眉头紧锁。
“这匹美丽的骏马到底往哪里去了呢?”循着风向,牧仁将目光投向深远的天边。
“我们要加快步伐,赶在天黑之前到达前面的温都尔屯。”牧仁收回目光,向四周望了望。冷静坚定的口吻,使得固德立刻打起精神。是的,草原上的狼出没频多。秋天来了,它们要为漫长的冬天做足准备。
赶到温都尔屯,已是暮色沉沉。蒙古包上,冉冉升起的炊烟与苍白的天色相接,空气中弥漫着牛粪被烘烤灼烧过的味道。
固德最先走到一家蒙古包的门外,但立刻又站到一旁。蒙古包的木门缝隙中透出淡淡幽暗的光线,奶茶的香气飘逸而出,氤氲在暮色的烟霭之中,散发出草原人家浓浓的牧野气息。
牧仁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老乡,我们奉乌珠穆沁宝德王子之命,专为寻马而来,能在您这里留宿一夜,会感恩不尽的!”
半晌,门开了。昏黄跳动的火光照着固德的脸。
“进来吧,德力格尔欢迎远道而来的科尔沁客人!”老阿爸嗓音沙哑疲惫,但恭敬诚恳。
“怎么,你们知道诺恩吉雅格格的事了?”
“每一个锡林郭勒草原的子民都在悲伤不已,都在为美丽善良的福晋祈福。祈求神灵保佑,保佑她永远安睡!”
蒙古包里的老阿妈怀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小羊低垂着头,嘴戳进她手心一小撮奶水里,眼睛直直地望着地上。固德知道小羊已经气若游丝。
“美丽善良的吉雅格格,万心祝福你,升入天国的怀抱吧!思念家乡的诺恩吉雅格格,永远安息吧!”老阿妈双手合掌,虔诚地伏下身来祈祷着。
半晌,老阿妈站起身来,慢慢地没入黑暗处。小羊羔躺在她身边的草垫子上,好像永远睡过去了。
三人被安排住在蒙古包边上的围栏里。这里堆放着干燥的柴草。连日奔波的疲倦立刻席卷了巴音朝鲁的眼帘。看见松软的草垫,他一头扎在上面,呼呼地睡着了。
“陪嫁而来的枣红马,就在给格格做完葬礼的当天走了。有人看见它朝东南方向跑去。我们一路追赶,可还是没有找到啊!”牧仁叹着气。
“朝着东南方向吗?那应该是回科尔沁的路。嗯,老马识途,可路途遥远,凶险丛生,不容易走啊!”老阿爸摇着头。一年前,格格远嫁锡林郭勒草原,一路上有亲王卫队护送、迎接,陪嫁的绫罗马匹丝毫没受到损失。如果现在萨力真的是找回去的路,没人相信它会找到家。
固德听着牧仁与老阿爸的对话,脑子里思绪万千。他辗转难眠,往昔美丽的时光,又一幕幕出现在眼前。
绵延数百里的西拉木伦河,是科尔沁草原的母亲河。在蒙语里,它的意思是“一条水流深陷的河”。 科尔沁草原上还有一条美丽的河——老哈河。它蜿蜒恬静如一条银色的丝带,自西南向北,与西拉木伦交汇,孕育出一片沃土。几百年来,成吉思汗胞弟哈布图的后裔在这片土地上代代繁衍,生生不息。
如云霞般美丽的诺恩吉雅是德木楚克·扎布王爷的二女儿,是科尔沁草原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固德跟着阿布赶着牛羊,沿着水草丰美的老哈河岸放牧。枣红马萨力,温顺,毛色亮丽,长鬃披散。它时而低颊轻触草尖,时而凝立冥想,目光一直伸向草原苍茫辽远处……
诺恩吉雅格格也来河边,与百鸟竞相歌唱,与百花争芳斗艳。她那清秀端庄的脸庞,映在清澈的河水中,辉映出蒙古族女儿的温柔多情;婀娜健美的身姿映在潺潺的河水中,折射出蒙古族女子的豪爽坚毅。
三年一度的盟公署集会在广袤的科尔沁草原上举行了。正值七月,草原生机盎然。来自草原上的十三个札萨克王爷,率领本族的贵族兵丁来参加盛会。拥有两河一带大片丰美的牧场和肥沃土地的扎布王爷,作为主人,迎接着四方来客。
这些由蒙古大汉组成的精兵,骑着高头硕马,带着强弓利弩,阵容凛凛,站立草原,接受钦差大人的检阅。
很快,扎布王爷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位彪悍威武的蒙古汉子。一打听才知道,他是来自乌珠穆沁草原,管理军事事务的参领——宝德毕力格王子。
扎布立即想到,把自己的女儿婚配给这位王子真是天赐良缘。他立即找来手下人去联络此事。恰好,宝德毕力格王子的父亲也正有此意。
十七岁的诺恩吉雅就要出嫁了。想到要独自远离家乡,不禁泪眼婆娑。额吉坐在身边,轻声安慰她:“我的孩子,女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的。你阿布和额吉会牵挂你想念你。我们的双眼,就如这草原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每个夜晚都会看着你,祝福你。”
枣红马萨力被挑选出来,成为了格格的陪嫁坐骑,一同陪伴诺恩吉雅格格远嫁到乌珠穆沁草原。
春季,一场传染病肆虐着乌珠穆沁草原。大批牲畜被感染死亡,许多牧民也染上了这种病,不少人被夺去了生命。眼看乌珠穆沁子民遭受了迫害,善良的诺恩吉雅格格来到牧户家里,熏烧艾草,发放草药。就在疫情有了转机时,不幸的是,诺恩吉雅格格自己却染上了这种传染病。王府上下为福晋寻医问药,可是病体缠绵了几个月,还是没有好起来。
当第一阵秋风刮过乌珠穆沁草原时,诺恩吉雅格格闭上了双眼。临终时,她说的唯一的话,就是想回到家乡的老哈河边,想再看看家乡的草原。
消息传回到科尔沁草原,科尔沁草原沉浸在一片哀恸之中。扎布王爷派了诺恩吉雅格格的哥哥连夜赶往宝德王府协理丧事。随从中就有固德和牧仁。
为格格送完葬,格格的枣红马萨力就不见了。失去了主人,萨力会去哪里呢?难道……固德立刻预料到什么。而且,他愈想,愈为坚信。
固德冒着被罚的危险,闯进府堂,求见宝德王子,请求找回枣红马萨力。宝德王子答应了固德的请求,并派侍卫巴音朝鲁跟随固德一同去找马。
“然而现在,萨力到底在哪里?”
清泠的月光倾泻直下,风儿竞相追逐着,偶尔一阵如马儿凄厉的长嘶。固德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立刻向周围望望,转而风又将嘶鸣调转成低声呜咽,一会儿又不知去向。
天空微亮,却酝酿着阴霾。德力格尔一家,备好奶茶,装好炒米,送固德三人上路了。
沿着西拉木伦河岸,他们加快了脚步。西拉木伦河河面宽阔,河水奔涌着。河床深陷之處,水流形成飞瀑,响声如雷。河对岸是翁牛特部落。
就在不远处,一匹黑马迎面疾驰而来。跑近了,大家才看清,马背上骑着一个黑脸矮个的人。他勒住缰绳,马仰起头,“突突”地喘着粗气。不待跟他打招呼,他就翻身跳下马来,看着三人。
“看见一匹枣红色马没有?”牧仁开口问道。
“拖着缰绳?”
“嗯,那是宝德王子家的马,昨天就跑走了。我们要找到它,把它带回去。”
“看见了,拖着缰绳,马鬃黑褐,全身枣红色。它渡过河岸,奔向翁牛特部落去了。”
“翁牛特?怎么可能?”固德疑虑地看着黑脸的骑马人,他闪烁不定的眼神中似乎隐藏了什么。
“它知道那里不是它的家乡……”固德自言自语道。然而黑脸人把萨力的样子说得极为准确,又不得不让固德收回思绪,“草原上风大,也许萨力迷路了。不管怎样,为了找到萨力,所有的尝试,都是值得的。”
想过河,得找到一处浅河床过去。三人沿着河岸走了几里路,牧仁终于决定在一处水流缓慢河面较窄的地方下水。齐腰深的水,飘摇着固德的身体。固德用力踏住脚底的泥沙,好使自己不被水冲倒。
河岸上,林间吹来的风立刻钻进被河水浸湿的袍子里,让固德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冷。他咬紧嘴唇,故意朝风来的方向站着,好让风把衣袍尽快吹干。远处,杨树沙沙作响,林间那片绿茵茵的草地引起了固德的注意,也许萨力会到那里去!
就在固德三人决定朝树林方向走去的时候,远处一队巡逻兵飞奔而来。顷刻,马蹄声、嘶鸣声将三人围在河岸边。看着来者气势汹汹,巴音朝鲁不禁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蒙古弯刀。
打首的领队,身穿牛皮铠甲。他跳下马背,一双暗黄细小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三人。固德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势,后颈的汗毛不禁直立起来。
“越过这慈祥的西拉木伦河,就到了圣母的脚下。不要让你们乌拉特的脚踩脏了圣母洁白的衣裙。翁牛特从来都不欢迎乌拉特的来客,来者必杀!”
巴音朝鲁把蒙古刀紧紧地握在手中,眼中的怒火如火山一般,顷刻间就要爆发出来。要知道他是这届那达慕大会的摔跤冠军,有无人能及的力量,无懈可击的搏杀技能,足以使每一个敌人望而生畏。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那是属于乌拉特和翁牛特两个部落的仇恨。为了争夺西拉木伦河岸南面一片丰饶的土地,两个部落曾发生过一次决斗。乌拉特部落战败,全部迁移到河岸以北。半个世纪过去了,两部落从不往来,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克制。时光逝去,暗淡了这段历史。仇恨一直沉睡,但愿不要有人来把它唤醒。
牧仁立即跪下来:“恐怕是误会了,我们是为了找寻诺恩吉雅格格的马儿过河而来。我们景仰你们尊敬的翁牛特王爷,我们崇高的敖汉王爷与你们一样爱戴脚下的土地。”牧仁跪在地上,连连作揖,并磕头以表虔诚。
“你是说你们从敖汉部落而来?”
“是的,我们是来找格格的跑丢了的马,有人说它过了河。如果您带走了它,请您把它交给我们。”固德声音嘹亮坚定。
“我们不曾看见有马渡过河来,我们也不会将不属于翁牛特部落的马儿留下。因为每匹马儿只爱恋自己的家乡。”巡逻领队也义正辞严,保持着翁牛特部落应有的气节。
显然,来时路遇的黑脸人是在说假话,他在追赶了萨力近一个时辰后,还是没有追上。他不死心,骗过固德三人,妄想着还有机会能得到这匹健硕的草原蒙古马。
然而,风带着一颗思恋家乡的心奔跑起来,是谁也追赶不上的。
在翁牛特巡逻队虎视眈眈的目光中,三人再次渡回西拉木伦河。
前面不远处,老哈河与西拉木伦河就交汇在一起,相拥着,一直奔向远方。
午后,阴云越积越重。
三人顶着越发刺骨的北风倾着身体,走在沿河的一段沙地上。风声、水声灌注着耳朵。就在几近绝望之际,三人发现了留在沙地上深深的马蹄印。
固德惊喜地瞪大眼睛,围着马蹄印左右端详:“这是萨力留下的马蹄印!这是萨力留下的!”
他们一同跟着马蹄印追赶。就在追出去不远的地方,接近草地的地方,陡然出现了一团凌乱的脚印,平洁的沙地留下深深浅浅的压痕。
牧仁惊声喊道:“这是狼留下的脚印!有两头狼!”
固德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既然没有留下马的骨头,应该是……”牧仁断定,萨力还活着。固德更加确信,萨力一直在朝着敖汉部落奔跑着。
然而,马蹄印在接下来的一片绿茵茵的草中消失了。
终于,阴风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片向草地扑来。草原上的第一场雪说来就来了。
远远地已经能望见守在科尔沁草原南面的努鲁尔虎山。
越过努鲁尔虎山,就是敖汉部落。
“萨力应该就在这里!”固德将手遮在眼前,穿过纷飞的雪片,他试图将一切都看进眼里。
努鲁尔虎山越来越近了。山脚下,有一团暗红色的庞大身躯忽然蠕动起来。不一会,那高劲的马头赫然直立起来,朝着固德这边张望。
固德狂喜着飞奔过去:“萨力,是萨力,它在这里!”
萨力躺在地上,瞪着深邃的大眼睛看着固德。萨力的头无力地躺下来,黑褐色的眼睛里焕发出柔和的光芒。正像固德想的那样,萨力想回家去,即使历尽千辛万苦,也要回到家乡的土地上——哪怕是永远长眠。
固德紧紧地搂住它的脖颈,萨力的筋皮砰然抖动。它竭尽全力弹动着四肢,试图站起来。但是,它已经站不起来了。牧仁很快发现,它的后蹄上有浓浓的血渍,后小腿上一条长长的皮肉已经被咬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这是狼咬扯留下的!
就在主人葬礼结束的那一刻,萨力的眼神里没有了一丝的留恋,它决定带着主人的魂牵梦绕一起走,回到属于自己的科尔沁草原上!
一年前来时的路已经模糊不清。萧瑟的秋风近乎一夜之间不期而至,吹走了牧草长势旺盛的活力,霜雪会很快袭来。泥塘隐没在一片片绿草丛中,误入泥塘,等待自己的将是无力绝望的挣扎……然而,这一切没能阻挡萨力回家的决心。
暮色里,阴霾中,苍穹下,白桦林边,萨力如一团恣肆的烈焰,朝着心中的那片草原日夜奔行。
当东方露出蒙蒙的灰白色,熟悉的努鲁尔虎山出现在眼前,萨力停下脚步,越过去,就是辽阔的科尔沁草原。它欣喜着:自己到家了,终于到家了 !
然而,两个幽灵一般的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眼前。
那是两只刚刚成熟的狼。清晨,天边出现蒙蒙的光亮,它们结伴出来捕猎。经历了一个夏天的扑咬厮杀,它们的本领见长了很多。
萨力第一次遇到牧人们常常说起的狼。
然而,萨力的祖先是生长在蒙古高原半野生状态的蒙古马。虽然其貌不扬,但在风霜雪雨的大草原上,铸就了它们雄悍的秉性。它们头大颈短,体魄强健,胸宽鬃长,皮厚毛粗,能抵御西伯利亚的暴雪,更能扬蹄踢碎狐狼的脑袋。
萨力面对眼前的不速之客,引颈一声长嘶,将它们吓退回數十米。然而狼性总是要露一露的。狼毫无阵脚地轮番进攻,被萨力与生俱来的勇猛雄悍一次次击退。在最后一次进攻时,它们的一只咬住了萨力的后腿,萨力觉得一阵剧痛,它使出全身的力气,将狼一蹄子尥翻。狼一阵惨痛地嚎叫后,迅速起身跑走了。它们终于发现草原上最常见的马拥有着比自己的种群还要凶狠的一面。
萨力倾尽所有的力气朝着心中的那个方向奔跑。当熟悉的努鲁尔虎山近在咫尺,萨力已使不出一丝力气,受伤的后腿再也支撑不住疲倦虚弱的身体,终于轰然躺倒在地上。它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天光大亮的那一刻……
此刻,固德轻轻地握住它的后腿,萨力静静地躺着,它已经将自己的全部交给这个朋友,交给爱恋着的故乡。
又是一年春天,草原上无边的繁花如天边的彩虹那么耀眼,如织不完的锦缎那般绵延。百灵鸟又在放声歌唱,那是在跟美丽的诺恩吉雅一起展示宛转嘹亮的歌喉。
固德在努鲁尔虎山脚下的草地上,在依着两河交汇的岸边,在搭起的毡房外,对着枣红马儿轻声歌唱:
老哈河水,长又长。岸边的骏马,拖着缰。
美丽的姑娘诺恩吉雅,出嫁到遥远的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