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证能照耀你走多远？

韦星

7月10日下午1时，太阳像一轮火球高悬于深圳上空，阳光猛烈，钢筋水泥丛林里，四处散发腾腾的热气。龙岗一家奶茶店里，我在等待一个采访对象。

不一会，一个戴着宽大眼镜，穿着迷彩背心和沙滩裤的“大男孩”走了进来，脚上还趿着一双花花绿绿的拖鞋。

来的正是我约访的李煌。在清一色都是西装革履打扮的同事群体中，他称得上异类：他几乎从不穿西服，打扮随性。和穿着打扮比，他在职业上的选择同样让人“吃惊”。

李煌本科和硕士都在英国完成，属“海归”。不过，他却选择在地产中介做一名业务员。

在普遍是初中或小学学历的同事群体中，他的“海归”学历显得“格格不入”。不过，“海归”的金字招牌并不能直接给他带来业务的增长。加上他大学学的是项目管理，所以中介买卖用到的知识，也不是大学给他的。

看起来，他所学和所从事的，都没多大关系。不过，在学校培养起来的学习习惯和行为方式，还是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激发他不断成长。这和随后采访到的情况，很相似。

耀眼的招牌

1989年，李煌出生于广东揭阳，父母都是公务员，家境原本就殷实。后来，父亲还下海经商，赚了不少钱。在上世纪90年代初，他父亲就买了辆50万元的豪车。“当时在揭阳，我们家也算首富了，”李煌并不隐讳谈自己的出身，因为他没有躺在父亲创下的财富里享受，而是选择继续打拼。

2014年从英国中央兰开夏大学硕士毕业后，他在英国打了1年杂工：做过公司的前台，也做过服务员，负责接、打电话等活儿。

英国职场竞争激烈，一个岗位有很多人抢着，作为职场新人，李煌没有多大优势，也因此，他一度对未来感到迷茫。1年后，他回国了。当初，他在深圳的一家国企上班，但感觉不适应国企的环境，因为他不是那种能安分守己、中规中矩的上班族。对考公务员，他也不感兴趣。就这样，在国企呆不到一个月，他就辞职出来了。

当时，他父亲利用关系，在深圳的罗湖、福田、宝安等地给他找了3份可选择的工作，但李煌还是希望靠自己找。2015年5月，他选择了Q房网位于龙岗区的一家门店从事地产中介。他认为，这工作很自由，而且充满挑战，适合自己的性格。

在Q房网，李煌的到来普遍不被同事看好，他们认为，“这富二代就是来体验生活，干不了多久就会开溜的”。现实是，两年多过去了，当初认为他干不久就溜的人，几乎都溜了，唯独他还扎扎实实地干。

现在的李煌信心很足，他业务越做越顺，在同事中也有了认同感和享受到职业尊荣感。这些不是他从英国带回的那张毕业证直接起了作用，毕竟，中介以金钱为导向，看重的是员工的开单率，而不是其他。

不过，在以开单率为目标考核中，他也做得很不错。他现在一年的收入也有20万元左右。更重要的，是他在跑市场中发现一些好的投资资源，并在东莞和惠州分别购买了1套房产。以目前市场价算，这两地的两套房，他转手就可挣200万元。

这一切诚然和李煌有个有钱的老爸分不开—投资房产首付的钱是他老爸提供的。当然，也不是所有有钱的父亲，都能带出个会理财、投资的儿子。在他转手立可挣200万元时，他同在英国中央兰开夏大学就读的同学在广州经营一家火锅城，不到一年，烧掉其父给他的钱。“火锅城倒了，亏200多万元，”李煌当初叫这位同学跟他投资房产，但同学不听。对自己的投资眼光，李煌是有信心的，“我了解嘛”，他说。

了解和肯于付出有关。两年多前，他刚来到龙岗区从事地产中介业务时，他每天都冒着酷暑，骑着单车四处踩盘。有一次，他中暑差点就晕倒了，但他没有放弃。

和很多没出过国、对国外充满想象的群体不一样，在李煌看来，龙岗处处充满活力，“龙岗甚至比英国、美国的一些地方，都好得多”，“比如城市交通、城市绿化和城市建设等，龙岗做得不错”。李煌说，从地图上看，龙岗地处深圳边缘，开始他以为龙岗很落后，现实给他带来了极大震撼。所以，到龙岗的那一刻，他就打算扎根这里谋求发展了。

不知疲倦地踩点后，他对深圳特别是龙岗的楼盘一清二楚，甚至惠州东莞的一些楼盘，他都很了解。客户给他打电话，凡是一提到哪个楼盘、哪栋，他随口都可以说出这个楼盘的开发商是谁，建于哪个年代，那栋楼的朝向如何，周边环境怎样，学位属于哪个街道……“客户见我分析得头头是道，就对我感兴趣”，这时，他顺势提出加对方微信，对方觉得他懂行，也乐于交流，这些都为接下来的成功谈单提供可能。

熟悉的背后，是他走出校门后、顶着酷暑，不断奔跑于各大楼盘的结果。

不过，骑单车踩盘，遇到管理高档小区，他也进不去—因为有保安严看。后来，他爸给他买了辆宝马，这时，无论多高档的小区，李煌都可以畅行无阻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世俗社会里，名车就是很好的名校毕业证，而且还可以随身带着，四处可以“亮出来”—至于他在海外苦苦求学多年得来的毕业证，反而没能做到这一点。

李煌承认，名车在第一印象可以“镇住”一些客户，但要做好业务，还得加强学习、了解情况、用心服务、讲究诚信……这些，当然和他早前在大学的深造和锻炼有关，因为一个人的成长—哪怕他后来所从事的行业和他学习的专业没有联系，但很難把他现在的作为和他过去的努力与付出割裂开来，因为这是比外在招牌更为重要的东西。

没有“一劳永逸”的学习

和李煌不一样，吴宇辉毕业于国内一所财经大学，学的是金融财会专业，毕业后，他进入银行上班。不过，干了两年后，他就辞职出来从事物流工作了。再后来，他创业：养山猪、开农业超市、开饭馆、做农村旅游。

如今，吴宇辉是惠州市天地源农业科技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同时也是惠州市青年发展现代农业促进会秘书长，专注于农业市场开拓。

7月8日，吴宇辉从惠州赶到广州参加次日在华农召开的一个农业论坛。但8日晚饭后，很多来参加论坛的农业创业者就在他的客房里聚集起来，热火朝天地分享创业心得，场面很活跃，似乎次日的论坛已被提前。快到凌晨12点时，这帮年轻人才陆续散去。

关上门，在和我谈起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时，吴宇辉说，“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脱节很严重，无论是名校还是普通学校毕业，关键是后续学习。”

在他看来，和普通高校相比，名校的光环不是独有虚名，很多名校毕业的学生，素养相对较高，因为名校的学习氛围和环境更好，而且有大师在，学生也容易接触到社会前沿领域的知识。

不过，一个人能否成功，关键在于他后天是否坚持继续学习，因为没有“一劳永逸”的学习，特别是在当下！

过去，在大学掌握一定的知识后，可以管上十年八年，现在不行了，知识更新太快。吴宇辉是惠州一所高校的创业导师，他举例说，上月，他以评委的身份倾听同学们的一个创业分享会，发现好几组学生现在还在谈如何通过APP项目来创业。

但在他看来，“APP现在已经很落后了，小程序出来后，APP就倒掉一大片了。要知道人家凭什么下载你的APP？成本太高了，你现在去找投资人，别人一听是APP项目马上就给否了。”

对吴宇辉来说，他现在从事的工作和大学所学的金融财会专业没有联系，但他认为，学校教会他不断学习和创新的思维与习惯。事实上，对很多人来说，后来从事的行业和他们所学的专业能对口的，只属少数。这决定了，他们今后要获得成功，除了不断学习外，没有更好办法。

在养山猪、从事农业领域创业后，因为教训深刻，吴宇辉创办了一所“新农黄埔军校”并任校长，目的是帮助农业领域的创业者少走弯路—当然，也希望从中收取些培训费。但参加培训的创业者不多，因为在很多创业者看来，“农业谁不会搞呀！”事实并非如此。

在一次培训会上，当他讲到搞农业要“讲风水”、“讲政治”时，很多人笑了，以为吴校长就是个学院派，但吴宇辉没笑，因为他的经验都来自于自身的惨痛经历，是“提前花钱交了学费的”。

第一次养山豬是在他老家惠州市惠城区芦洲镇龙颈村的一片山地进行。那里，有他家的10亩山地，加上他租了别人的10亩山地。这样，占地20亩地的山猪养猪场就以低成本搞掂，但后来麻烦不断，让他付出了高成本。“那地坐南朝北，不向阳，朝向不好，通风不好，一旦下雨，地面连续几天都很难干”，台风暴雨时，那地又很冷，山猪常常生病，亏了不少钱。

吴宇辉只好另找养山猪的场地，这回，他在惠城区汝湖镇下围村选了一片占地50亩的山地，并一次性支付别人20年的山地承包费。有了教训，他这次选的可是坐北朝南的山地，阳光充足，台风暴雨也不怕，他的猪很少生病了，所以他说“养猪也要讲风水”，自然没错。

不过，光“讲风水”还不够，他第二次选择的养猪场风水不错，但还是吃了“不讲政治”的亏。当初，在下围村养猪时，那一带还属于“限养区”，随着城市迅速扩张和发展，目前这个区域已被列为“禁养区”。他的山猪只好再次搬家，而早前已付租金的这片山地，如今只好撂荒。

“搞农业不讲政治，不了解政策走向，那是要摔跟斗的”，吴宇辉说，这些经验不是在学校里可以学到的，而且都是花钱买来的教训。

随后的创业项目，他紧跟政策走向，比如惠州力推精准扶贫，他就把农业创业的项目主动和精准扶贫对接，并有针对性地搞些乡村旅游项目，把创业项目和政府的行动主动对接起来。

“创业者要学会依托政府，但不能依赖政府”。吴宇辉说，回到高校自身，高校应放开和加大“产学研”项目的推进，甚至把企业请进校园，企业也可以借力高校的智囊，为学生搭建了解社会的平台和机会，使彼此相互促进和发展。

现在的社会发展太快了，如果封闭自己来办学，只能带来学校教育和社会需求的严重脱节，不利于学生成长。毕竟，这个时代已没有“一劳就可以永逸”的学习了。

让优秀的品格成为习惯

从技术或知识层面说，急剧变化的社会确实没有“一劳就可永逸”的学习，但有些东西是永恒的，它无关名校还是普通学校。杨林对此深信不疑。

35岁的杨林，目前是东莞一家律师事务所主任。不过，他没有显赫的学历背景，甚至，他的大学本科毕业证，也都是自考得来的。但这并不妨碍他获得成功—如果“成功”可以量化为在高端小区拥有不错的房子，以及家庭拥有两部以上好车的话，他也不缺。如果“成功”也可量化为客户的满意度时，这方面，他也不缺。

不过，从财富拥有量来说，杨林并不认为自己属于有钱人的那一类—他现在一年的收入，大概就70万元左右。但从世俗评价体系看，他没有名校支撑也能拿出今天的成绩，无疑是成功的。何况，在律师界，杨林不抽烟，不赌博，也不乐于去应酬或有其他不良嗜好。他的业务都是靠自己的认真负责，通过树立口碑，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杨林中专学的是机械专业，毕业后，只有中专学历的他，就业不顺，他干脆在家专门为参加大专和本科的自考做准备。最后，以高分先后考取了湘潭大学的专科和本科，并且通过司法考试。十年前，他成为执业律师。

7月7日晚，在他小区附近的一个夜宵摊，我和他喝酒时，他坦承，“我天资一般，悟性一般，能有今天，靠的是勤奋、努力和真诚待人的结果。”而这些，正是他父亲在他小时候就给他做了很好示范的结果，当然也是他后天在学校教育中不断自我强化，并将这种优秀品格内化成为个人自觉行为和习惯的结果。

尽管不是出自名校，但作为律所主任，在招聘律师组建团队时，他还是发现：出自名校的律师忠诚度、专业水准，以及为人处世方面，更胜一筹。正因如此，在培养孩子的问题上，杨林希望他的孩子今后能上名校。但他更希望孩子首先有健康身体和健全人格，比上名校，他更看重这些。

杨林7岁的儿子目前就读于东莞市的一家外国语学校，学费一年4万元。在这所学校里，他发现即便还只是小学一年级，他儿子的班上已有一半的学生住校了。可他坚持让孩子走读，他每天负责接送孩子上放学，且有车不开，坚持走路来回—每天来回需要走80分钟。“和孩子沟通、交流，锻炼他的身体”，这就是他陪孩子走路的主要目的。

和一些家长交流时，杨林发现很多家长包揽一切家务，不让孩子干活。对此，他是反对的，“我之所以有今天，靠的就是勤奋、努力，如果没有这些，我有什么资格跻身于现在的位置？”认识到这点，从孩子上幼儿园起，他就坚持让孩子自己背书包—无论书包有多重他也不帮忙。

此外，学习上，他可能是班上唯一一个不让孩子上培训班的家长了。上小学一年级时，他还发现和儿子同班的很多家长都很紧张，力争让自己的孩子当班干，排座位时希望坐到前面位置。但杨林没有为孩子争取过，他儿子至今也没做过班干，但学习成绩还是出奇的好。

“这就是家长示范作用所带来的效果”，他认为，让孩子为了学习而学习，往往欲速则不达，培养孩子良好的学习习惯和品格，才是保障孩子学习取得不断进步的保障。

平时，杨林夫妇在家里都不看电视，也不玩手机，有空不是带孩子出去走走，就是一起学习。此外，他每年都有意识地为一些有经济困难的人，免费打官司。同时，还给经济上有困难的人，给予力所能及的资助……

帮助别人的背后，杨林向我坦诚，“也不是一点私心都没有”。他坦言，在挣钱之外，做些好事，寻找到自己存在于这个社会的价值感—做个有用的人。同时，目的也是“做给孩子看”，希望给孩子树立一个好榜样。

“总之，做个善良人，做个健康的人，不成功，也不至于成为社会负担。”至于学校教育所带来的个人能力提升，那也要立足于“勤奋、拼搏、善良和社会担当”等等这些根本因素之上，这才是恒定不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