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保罗
前几天,文在寅当选韩国总统。韩国人选他的原因之一是,相信他不会和财阀“同流合污”,而是要清除这个国家政商勾结的积弊。
财阀,是一些后发国家和地区的特殊存在。他们的资产规模轻易地超过一个地方行政区的GDP,富可敌国。他们还掌控着媒体,这是选举政治的“利器”,即使是国家首脑的候选人,也不敢得罪财阀。总之,他们影响经济,更影响着政治。
财阀的崛起,始于企业变“大”。企业变“大”,一般有两种情况。第一个是,在一个经济体的崛起过程中,会有大量的大企业涌现,他们追逐规模效应,资产和销售都迅速膨胀。同时,也不满足于单一产业,于是横向扩张,成为多元化集团,最后还控制银行和证券公司。
第二种情况,则是经济衰退或者说行业巨变的过程中,企业业务的利润变薄,于是大家开始“抱团取暖”。这一时期,并购开始流行,一大群通过并购形成的大企业开始出现。这方面,欧美的银行业就是典型。
上世纪下半叶,欧美银行业经历了急剧的金融“脱媒”和利率市场化,传统银行业务利润变薄,而所谓“金融创新”也无法解决所有问题。于是,银行开始横向扩张,一是混业经营加剧,二是并购频发,银行越来越大。
在韩国,财阀的崛起过程正是经历了这两种情况。韩国经济在崛起过程中,政府开始有意识地扶植大财团的发展。这些财团从实业崛起,比如食品业、电子业和外贸,但之后,财团开始掌控金融,包括银行和证券公司。掌控金融业之后,又反过来利用廉价资金来反哺产业扩张,形成一个不断变“大”的循环。
在经济增长放缓和衰退的过程中,财团可能遭受重创,但它们变“大”过程并未停止。相反,还会不断继续和强化。道理很简单,“大”而不能倒,这是任何国家和经济体政治经济领域的一个通行规则。
企业足够大,可以获得什么好处?比如,最重要的是廉价的资金,即使企业自己不控制金融机构,国家权力或者“相关各方”也会在企业有难时施以援手。在美国的金融危机中,第四大和第五大投行雷曼、贝尔斯登不复存在,但前三大的高盛、摩根史丹利和美林(被美国银行并购,但字号得以保留)则得以幸存。
同样,韩国遭受亚洲金融危机之时,韩国的大财团由于盲目负债,做大心切,多数都遭遇财务危机。但在该国知名财团中,只有大宇一家遭受厄运。其他财团,尽管一些主要子公司的负债率超过300%—竟然高于中国国企,依然得到了银行的大量输血,最终挺了过来。
现在,韩国财团的“大而无当”依然独步世界。数据显示,韩国十大财团的资产曾一度占到了这个国家GDP的85%。
韩国的故事,是否会在其他国家重新上演?我不知道。但我认为,中国经济的确应该警惕一些大企业的过度扩张和财团化趋势。
比如,家电公司要做汽车,金融国企要做重工业,这看起来是一种企业家的“实业雄心”,但换个角度看,这何尝不是一种变“大”欲望的不断膨胀。从一个“中度”资本密集的行业,跨入“重度”资本密度行业—而且这个行业竞争过度,这显然不是一个利润导向的好选择。那么,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实际上,在中国,一些国企已经明显财团化,金融、制造业、外贸都做,上市平台好几个,企业俨然一个产融怪兽,一个企业负责人的“实力”轻易超过一个市委书记,乃至省部级干部。
当然,中国一些企业大而无当,这个现状也应该辩证看待,它们一是历史的客观原因造成,改革不易,需要慢慢来;二是,如果做军工、高科技领域的技术创新,企业变“大”是有一定正面價值的,比如有利于摊薄研发成本。
但更多时候,变“大”是应该警惕的。它们都是没有国际竞争力,甚至没有国内竞争力的产能,而且也不关系到国家经济安全。这些过剩产能需要出清,企业需要瘦身变小,提高效率和技术,而不是相反。经济的改革,是需要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