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桂红
富饶、美丽与敏感是美国西部地区的特征,它不仅是一块肥沃、广阔的土地,更是一块具有原始印第安民族文化的土地。在20世纪70年代,淘金开始盛行,而大量白人的入侵引起印第安人的不满,袭击蔓延。不计其数的印第安人战死,导致皮毛贸易悲剧的产生,最终成为无法挽回的现实。电影《荒野猎人》是由墨西哥导演伊纳里拍摄,影片以此为背景,向观众呈现了关于人与生态、现代与原始的复仇大片。
一、《荒野猎人》之生态描摹
自然叙事手法是本部影片最大的亮点,没有自然参与,整部影片就没有真实性可言。影片描述的故事发生于一百多年前的茂密森林,森林中遮蔽天日的大树将森林与原始土著部落连为一体,土著部落与皮草猎人发生冲突,拥有现代化武器的皮草猎人却被土著人打得落荒而逃。整部电影的基调由此而界定,即文明与不文明的不对称关系、自然与人的不对称关系,人类企图征服自然,自然对人类实施了反击。在两种不对称的战争发生后,影片向观众展示了全景的战场,画面中有正在燃烧大树的倾倒,随后视野慢慢上升,这一切放佛都是自然的伤口。皮草猎人的逃跑,既是为了逃离土著人的魔爪,也是为了在极度恶劣环境下的寻求生机,影片中莱昂纳多与熊的打斗就是人与自然残酷斗争的结果。
影片中关于生态的描摹,最为典型的是“水”。[1]在这部电影中,水的概念十分宽泛、多变,包括影片自然环境中的固、液、气态水所转化的云、雨、雾、露、雪、冰、江等多种形态。水以自然物质进入觀众的视野之中,但其蕴意却不仅仅是形态意象,还是影片的隐喻工具。《荒野猎人》中,摒弃了沙漠牛仔的传统自然模式,将剧情放置在阴冷、潮湿、水流、江河密布的丛林之中,似乎别有意图。影片第一个镜头是莱昂纳多的梦境,而第二个镜头就充斥了“水”之意象。在一个水流密布的丛林之中,莱昂纳多与儿子狩猎,这个长达30s的镜头与苏联电影《伊万童年》中的一个镜头十分相似——人们行走于泥泽之中,寻求猎物,正如混沌中的胎儿,引发了生命中最早、最原始的杀戮,也预示着最终所要接受的惩罚。在西方文化中,“水”寓意着生命和重生,象征着旧生命的终结,新生命的到来。莱昂纳多历经被同伴遗弃,儿子被害的惨剧之后,依然凭借着坚强的意志生存了下来。当他挣扎着爬至悬崖边缘时,映入镜头的是一轮初升的太阳,还有冰雪下的湍急的河水,奔流的水似乎象征着一种再生力量。在西方宗教中,水有着“罪”与“罚”的蕴意,上帝后悔创造了人类,因而选择泛滥的洪水将其毁灭。因此,水被视为是惩罚人类罪恶的工具。在影片《荒野猎人》中,这一蕴意也多次呈现,先是美国移民的西进过程,伴随着印第安人数不尽的泪水,再是面对各种威胁、利诱、不公平,印第安人奋起反抗,却一次又一次地受到残忍的屠戮。[2]格拉斯一行人作为西进的成员,其所犯错误终究在水边得已偿还。
二、《荒野猎人》之生态哲理
人与自然、人与生态似乎是个永恒的命题,不仅具有稳固的本质,也会伴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变化。自然生态的美、神秘存在于每个人的内心,社会的基本单位是人,人却在社会中形成了“自然主义”。正如马克思在《哲学与经济手稿》中所提出的人、人与人的关系一样,人在“自然”概念中居于核心,社会才是人与自然、人与生态真正得已和谐互存的唯一场所。在《荒野猎人》中,故事发生在19世纪的美国,那时“社会”已然成规模,但是,影片对人和自然的描述,却依然集中自各族群之间的单线进行,仅仅偶然相遇。各族群间,也只明确了大概的关系,并未直接互动,就如社会一样。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未加以合理塑造。
《荒野猎人》中,人对生态、人对人的蔑视与轻狂无处不在。在种族之间的相互残杀、生存之争,成为激荡在观众心中无法抹去的讽刺和戏谑。灭绝、屠戮成为“现代文明者”的一种持续、有目的的行为,而这种行为完全不考虑被害者是否抵抗,是否真的存在威胁,只管将其群体进行肉体毁灭。在影片之中,对野生动物的猎杀以获取皮草价值,对原始部落的猎杀以抢夺资源,这些所有的“现代文明者”,并未考虑到生态环境是否被破坏,也忽视了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将人类的生存、文明置于危险之中,一双双被利益蒙蔽了的眼睛,充斥着罪恶的双手,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血腥之战。[3]无论是生存还是灭亡,复仇亦或回报,杀戮还是救赎,似乎都是对人与自然、人与生态之间互存模式的讥讽。《荒原猎人》中,影射出来的贪婪的“人性”,成为自然与生态的悲哀,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引发了动物的生存之忧,种族间的血腥之战,如此种种,都是蔑视与轻狂之下,违背自然和生态伦理的真实写照。影片投射出了人类扭曲、畸形的生态伦理观,在镜头强烈的冲击之下,流露出现代人对生态平衡的不懈。
求生的疯癫。人是世界上唯一一种兼具了理性、感情、价值、思维、信念、意识的实体,具有“天地之性,人为贵”的地位。人作为世界上唯一一种具有独立意识的主体,地位不可撼动,具有尊严和完善的人格。但是,影片《荒原猎人》却打破了这种高贵,主人公格拉斯为复仇以坚定的意志坚持活着,但生存之路还未开启,等待他的是自然的挑战、病痛的折磨。他在垂危之际亲眼看到儿子被害,自己被抛弃于荒野之中,困境、绝望导致他意识中的“人性”日趋边缘化,他甚至摈弃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类的生存方式,有如动物一般的活着,吃生肉、住荒野,用一种动物的行为维持着生存,这使得传统观念中的“天赋人权”在这部影片中崩塌了,人类的意识与身份在熊的撕扯中模糊了,在马裹体的行为中流失了,荒野求生下的他有如人兽不分一般的疯癫,但这何尝不是最为原始的生存之道,主人公丧失了人的伦理底线,失去了对自己“人”这一身份的肯定,颠覆了人类与动物的界限。[4]在这部影片中,人性受到欲望摧毁,引发了生态失衡、责任与道义的缺失、意识主体生存情况的模糊,如此种种,无不折射出了对生态现状的反思。
三、 《荒野猎人》之生态反思
本部影片与《荒野生存》不同,商业性质并不浓厚,也没有采用商业电影惯用的叙事手法,尽管自然拥有复杂的形象。自然是无言的,但它却见证了谋杀和复仇等一些列故事的发生。整部影片对自然的追求看成偏执,每个用到光的场景,它都极力采用自然光,甚至不惜跨越高山、大海,只为追寻最适合情节需要的雪景,这也赋予影片强大的传奇性。在影片最后,自然景观显得格外雄伟、冷峻,且略带神秘感,它已经超越普通的镜头,代表暗示性和情绪性。导演将自己对自然的态度与人类现代文明的反思结合在一起,残酷的自然条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来自己。代表现代文明的部队对土著部落进行残害和杀戮,借助莱昂纳多的意识表露出来,让人类开始怀疑人类理性和现代文明的正确性。莱昂纳多的同伴将自己的儿子杀害,在逃亡期间,自己身受重伤又被同伴抛弃,相比自然,人类更可怕。
对于这部影片而言,不能以“人战胜了自然”作为这部影片的主题,这是因为,人无法战胜自然。自然的力量远不是人类所能对抗的,自然无处不在。主人公格拉斯能夠生存下来,不是由于他战胜了自然,而恰恰是由于他对自然、对生态的敬意。影片中,有个镜头很有代表性:他被一个土著人救了下来,两个人静静地靠在了一起,这时,雪簌簌的落下,格拉斯学着土著人,伸出了舌头舔舐着着大自然的馈赠——雪花,这是影片中唯一一幕和谐的场景。这个镜头过去之后,土著人就被猎人杀害了,世界再次恢复了他的残酷面貌。
本部电影的情节结构简单,故事中的自然景观处处都充满了原始的野性,体现了较强的朴素价值观,善恶就像四季更迭一样,分隔明显,人类存在因果报应。儿子被同伴杀害以后,莱昂纳多便踏上了复仇之路,土著人曾经救了他,后来他又搭救土著女人,而影片最后,莱昂纳多没有亲手杀死仇人,反而将仇人留给土著人处置,使得影片的情节一环扣一环,好人与坏人有差别,坏人坏,好人好,中间不存在灰色人类,这与整部电影的硬质风格相似,且结合的恰到好处。一场大雪能将所有的罪恶都覆盖,唯独人类不会恢复过去的洁白,仿佛除了人以外,一切都那么真实。这部电影中的人物塑造过于符号化,充斥着大量壮美极致的自然画面下,却对人显得过于随意,这似乎是有意的,也许在导演看来,与自然生态相比,人太过渺小了,渺小到极易被忽略。在摄影机下,人和自然万物似乎都无差别,都不过是一个符号,一个逼真的符号。影片追求逼真的自然表达,追求借助于自然这面深厚而无言的镜子,映照出真实的人性,映照出人类内心无法掩饰的空虚,使我们更深刻地认识自己,理解人与生态的辩证关系。
影片《荒野猎人》带给观众的是对生态自然的认知,也许它是蛮荒的,但是,它也期待着文明、温暖、希望。纵然它难以抛却野蛮,但也无法真正实现社会化,人类如何正确的对到生态缘于自己苦苦构建起的“人性”,如何面对一直承受着我们的各种行为却默默屹立的自然?这或许是这部影片所带给人类的最值得反思的命题。
参考文献:
[1]周思明.奥斯卡美学密码:谈《荒野猎人》的启示[J].中国文艺评论,2016,21(3):192-195.
[2](美)阿尔贝特·施韦泽.敬畏生命:五十年来的基本论述[M].陈泽环,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2:130-133.
[3]Meeker,Joseph.The Comedy of Survival:Studies of Literary Ecology[M].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2014:39.
[4]高中梅.生命与自然的壮美史诗——读奥斯卡获奖原著《荒野猎人》[J].生活悦读,2016,22(11):291-2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