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
在美联储“按规则办事”的框架下,经济扩张现实与不确定性前景之间鸿沟拉大,其与政府之间的“暗战”也将更加激烈。
5月24日,美国白宫公布了特朗普政府提交给国会的首份完整预算议案,此提案乐观地预计到2020年美国GDP增速将达到3%,并且还将保持该增速到2027年。换而言之,特朗普及他的团队,为美国经济勾勒出史无前例222个月扩张的宏伟蓝图。因为,迄今为止,美国历史上最长一次经济扩张也就120个月(1991年3月至2001年3月),当时的美国总统是克林顿,经济扩张背景是互联网的兴起和快速发展。
如果特朗普在其首個任期内,带领美国经济真能恢复到3%的增长,那么意味着美国经济在时隔15年之后,重新返回3%的增长轨道(2005年美国经济增速为3.3%,之后一直低于3%),进而会给特朗普寻求连任提供巨大支撑。但包括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及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等在内的多数机构,普遍认为特朗普首个任期结束时(2020年),美国经济增速无法达到3%。
“按规则办事”的美联储
对于美国经济而言,3%的增速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首先,观察“二战”后至今美国经济数据的经验规律,存在3个“3%”的阈值:美国经济的平均增速为3%;美国通胀的平均涨幅为3%;美国长期利率的实际平均水平为3%。
其次,自2006年以来,美国经济就持续低于3%。受本次危机冲击,2008-2009年,美国经济还曾经出现过两年的衰退(2008年GDP增速为-0.3%,2009年GDP增速为-2.8%),之后虽然开始复苏,但美国经济仍然出现了罕见的连续11年增速低于3%,为“二战”后的首次。
第三,特朗普提出以“美国优先”为原则的经济政策,包括减税、基建投资计划、改善美国贸易逆差等措施,说到底无非就是想使美国经济从目前长期低于3%的泥潭中走出来。
第四,按照经济增速低于零的标准,“二战”之后,美国先后经历了7次衰退,本次危机衰退幅度最深,复苏力度也是最弱的,同期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则是最宽松的。
第五,危机后的经济弱复苏才是耶伦在货币政策回归之路上变成“小脚女人”的真实原因。上任美联储主席伯南克(2014年2月1日卸任)在其卸任前就已为其接任者耶伦的货币政策转向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但美联储货币政策的转向启动则是在2014年10月份(2014年10月29日美联储宣布结束资产购买计划,同时明确下一步政策重点将转向加息),而一直到2015年12月才开始启动加息。为此,特朗普在竞选期间质疑耶伦——“美联储按兵不动,是为民主党再次当选创造有利条件”(耶伦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保罗·沃尔克之后的首位民主党背景的美联储主席),明确表示当选总统后,他将不会支持耶伦连任。
目前美国经济的现状是:截至2017年一季度末,美国GDP增速仅为1.2%,GDP平减指数为2.2%,10年国债名义利率2.45%,实际利率仅为0.25%。由此,按照3%的标尺来衡量,美国经济增速并不支持过于激进的货币政策转向,但是美国通胀持续回升的客观事实,又要求美联储“按规则办事”(加息和缩表进程加快),如何弥合这个裂痕,则是对白宫和美联储的共同考验。
第六,决定未来美国经济走势的两只手间的博弈还在加剧。在过去60余年间美联储与白宫的交往中,甚至可以说是“交战”,前30年,白宫处于压倒性的强势,期间美联储则被动地伴随经济扩张和收缩,相继抉择地操控货币政策的松紧,直到上世纪80年代沃尔克之后,美联储逐渐建立了“按规则办事”的货币政策系统性体系,不再听从于白宫的经济增长需要,而是围绕稳定通胀的目标,将此前“相机抉择的语言”转化为“规则式的表达方式”,而经济数据实践证明,简单可信“按规则办事”的美联储确实帮助美国经济实现长达20多年的“大缓和”(持续增长、低通胀、危机少)。
与政府的博弈
如今,问题又一次摆在美国面前,白宫和美联储这一次究竟又会怎样交战呢?
伯南克卸任前曾给耶伦留下一句忠告:“记住,国会是我们的老板。”而就在2017年3月底,美国众院监管和政府改革委员会批准了一项提案,允许政府的监管机构对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决定进行审核,天平似乎已经开始倾斜了。
而在6月份的议息会议上,美联储除了如市场预期加息25个基点之外,更被市场关注的是,其还第三次对“缩表”进行说明(第一次说明是2014年9月16日,第二次说明在2015年3月18日)。按照美联储给出的“缩表”最新指引,假设经济始终保持良性扩张,美联储于2017年9月份会议后开始启动缩表,如果缩表持续3-5年,那么美联储缩表规模在2万亿-3万亿美元,相当于加息50-80个基点。由此,从白宫和美联储的实际行动来看,他们之间的博弈还在加剧。
最终结局究竟如何,也许待到2018年2月份美联储主席人选明朗后,答案才会揭晓,在此之前,美国经济的不确定性质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作者为中国建设银行金融市场部市场研究处处长